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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破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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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敏专业地阐释了外源性的甲状腺激素导致的甲亢对于茶花烷作用的影响之后，众人各有所思地沉默着，寂静中空调的嗡鸣声此刻格外明显。
“那对茶花碱的作用有什么影响吗？”周正平拿着烟的手在微微发抖，好像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要被拨开。
“肌松作用时间可能缩短。甲亢时代谢加快，可能加速茶花碱被血浆假性茶花碱酯酶水解的速度，导致其肌松作用时间略有缩短。说人话就是，甲亢状态大大地加剧了死亡过程的凶险性，茶花碱诱发致命性心律失常如室颤，或严重心衰的可能性极高，可能在呼吸停止前或同时发生，会导致被害人更快死亡。”
“综合以上两点，麻醉时间缩短、死亡时间缩短，那么姜翎供述的13分钟的窗口时间是有可能成立的。”张敏也不敢把话说那么死，毕竟这个东西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
“今天的发现为姜翎供述的作案时间窗口提供了关键的生理学基础，尽管她可能不知情或者未利用这点，但是讽刺性地，她的谋杀为另一场谋杀铺平了道路。”
“哼，难怪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剖尸。”张敏冷哼一声，她现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投毒的凶手，恨不得立刻就将郑思远和韩茜绳之以法。
·部署
“证据链！”周正平的声音陡然拔高，“立刻行动！”
“第一，申请搜查令！”
目标一：程公馆和鎏金别墅。重点搜查程雪卿的卧室、厨房，特别是存放食品、营养补充剂的储物区域、韩茜的私人空间！
搜寻重点：任何程雪卿日常可能接触食用的物品残留，如开封的食品、保健品罐、饮品粉末、可疑的粉末状物质、小型分装工具如研钵、小药勺、空胶囊等、与甲状腺素类药物相关的包装、说明书、购买记录或空药板。
目标二：郑思远名下及其常去的居所，特别是那处可能用于私会的别墅！搜查可能残留的粉末、分装工具、通讯设备，检查是否有异常记录、以及任何可能与长期秘密接触程雪卿，或获取药物相关的物证或记录。
“第二，调查韩茜获取处方药的能力与记录！”
重点：查她近半年乃至一年内，是否有开具甲状腺素类药物或其他需要严格管控处方的记录？通过哪些医院、药店？开具的数量、频率是否异常？是否使用过他人的身份信息进行相关药物操作？她这么狡猾应该不会通过自己的身份信息开药！
“第三，追踪郑思远与程雪卿的接触轨迹！”
重点：回溯程雪卿心悸、手抖、暴瘦等异常症状开始出现和加重的时段，郑思远接触程雪卿或进入厨房等可能接触饮食区域的具体时间点、频率。
目标：核查其行动轨迹是否与程雪卿甲亢症状发生加重存在时间关联性？
“第四，彻查程氏、寰宇及程雪卿、韩、郑个人的经济问题！”
行动：协调经济侦查支队立刻介入，全力核实关于程家内部可能存在重大经济问题的线索，重点追查线索指向的资金流向，冻结相关可疑账户，固定所有证据。
目的：查清这是否为导致程雪卿被长期毒害的潜在核心动机。
“第五，严密监控韩茜、郑思远！”
基于韩茜的医学背景、获取处方药的便利、与程雪卿的严重利益冲突，及郑思远作为程雪卿丈夫的接触便利和自身利益关联，二人存在实施长期隐秘投毒的重大嫌疑。
立即部署对韩茜、郑思远的全方位严密布控，行踪、通讯、接触人员、银行账户异常。防止其串供、毁灭可能存在的物证或潜逃！
“第六，再次对程雪卿身边的人进行问询！”
重点：程雪卿死前身体状况细节，在特定时间段内出现异常的心悸、手抖、不明原因的暴瘦、情绪波动远超其抑郁症常态？程雪卿本人对此是否有过抱怨、疑惑？
是否能提供程雪卿异常症状起始时间、加重诱因、或对程家特定人物的不信任相关的、未被警方掌握的细节？是否曾无意中接触或听到过可能指向程雪卿被暗中下药的信息？
是否知道或曾听过程雪卿在死前一段时间集中调查程家内部某些人或事务？程雪卿是否透露过调查进展、遇到的阻力或因此产生的强烈情绪如愤怒、担忧？
“立刻行动！以法医报告为指引，查清是谁、用什么方法、出于什么动机，长期用药物毒害程雪卿！每一分钟都可能让证据消失！"周正平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烟灰缸嗡嗡作响。
法医报告撕开的裂口，必须用铁一般的证据链将其彻底撕开，而这一切调查的起点，只能是警方独立掌握的证据和合理怀疑。
“记住，”周正平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的对手非常专业，非常狡猾。韩茜有绝对的自信常规手段查不出来。她甚至可能已经处理掉了关键物证。我们要找的是蛛丝马迹，是逻辑链条上无法磨灭的关联！行动！”
几乎在专案组下达命令的同时，程公馆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死寂中。
·知觉
程国伟的书房。
王律师刚刚离开，他刚才带回了警方坚持解剖并进行了“某些额外检测”的消息，以及那份措辞强硬要求“尊重专业判断”的警方通告副本。
程国伟独自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商业文件，而是那份由王律师“通过特殊渠道”紧急获取的复印件——程雪卿的甲状腺功能专项检测报告摘要。
那些飙升的箭头，那些刺眼的“显著升高”“极度抑制”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重度甲亢…甲亢性心脏病…非自身免疫性…人为投毒…长期摄入外源性甲状腺激素…
韩茜那张总是带着得体微笑的脸，此刻在他脑海中扭曲变形。她曾经是医生…她懂药理…她知道怎么杀人于无形！
程国伟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猛地想起，就在几个月前，他抱怨过一次精神不济。
而韩茜，他那位曾经是医生的续弦妻子，体贴地给他拿过一小瓶白色药片，说是“进口营养素”，补充精力…他后来嫌麻烦没怎么吃…那会是什么？！
还有雪卿…雪卿死前那段时间…她总是很烦躁，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咖啡杯都拿不稳…人瘦得脱了形…这不正是报告里描述的甲亢症状吗？！韩茜怎么说来着？“抑郁症加重了”“压力太大”“让心理医生多开点药”…
他当时信了。或者说，他根本懒得深究。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儿，符合他对程雪卿“像她母亲一样疯狂”的既定认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
他仿佛又看到韩茜那总是得体微笑的脸上，眼底深处对权力毫不掩饰的贪婪，看到她在程雪卿死后，那掩藏在悲痛，而如今看来是恐慌下的、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而郑思远！他这个“好女婿”！他跟雪卿住在一起，进入厨房区域或者雪卿的卧室，是多么“自然”的事情！
他有机会接触雪卿的饮食…而韩茜，她只需要提供那种致命的药物和计划…
他在雪卿死后那么冷酷、那么自得，只能是他！雪卿不会吃任何韩茜给的东西，韩茜也没有机会接触到雪卿的饮食！
他们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着他搞到了一起？！
程国伟纵横商场多年，没有什么阴谋瞒得过他的眼睛。
“韩…茜…郑…思…远…”程国伟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不是疑问，是淬毒的诅咒。是这两个人！是他们用这种阴毒的手段，长期毒害了他的女儿！
他猛地抓起那份报告复印件，用尽全身力气撕扯。
碎片如同白色的丧葬纸钱，纷纷扬扬洒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覆盖住象征财富与权力的家族徽章。
他颓然瘫坐在高背椅中，巨大的红木书桌衬得他身形佝偻。窗外是程氏集团巍峨的大厦，那是他毕生心血的丰碑。
此刻，那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映照着他这个被枕边人和他亲手选定的女婿，用最“专业”的方式、最隐秘的毒药，谋杀了唯一亲生女儿的父亲。
“嗬…嗬…”他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浑浊的老泪终于冲破堤坝，滚过沟壑纵横的脸颊，砸在散落的报告碎片上，晕开一小片绝望的深色水渍。
是悲伤，是信仰崩塌后的荒芜，是权力堡垒从内部腐烂坍塌时扬起的、令人窒息的尘埃。
程公馆华丽的水晶吊灯依旧璀璨，却再也照不进这片被至亲背叛与谋杀彻底冰封的深渊。
无声的毒，仿佛早已浸透了这个家族的每一寸根基。
而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这片死寂的黄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