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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破碎的拼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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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楚喻安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但这一次的景象更加清晰——刺眼的车灯穿透雨幕，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然后是那张俯视着他的成年男性面孔。但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梦中那个男人说了话，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父亲多管闲事。"
楚喻安打开台灯，颤抖的手指拨通了陆沉的电话。铃声响了四下才被接起，对方没有问候，直接报出一个地址："青城南路127号，明天下午四点。带上所有资料。"
电话挂断得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解释。楚喻安盯着手机屏幕，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决定。窗外，残月被乌云遮蔽，房间里只剩下台灯昏黄的光晕，照在书桌上摊开的文件上——沈墨庭给他的车祸证据，还有他从图书馆复印的旧报纸。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楚喻安慌忙将文件塞进抽屉："谁？"
"是我。"叔叔楚明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看到你灯还亮着...做噩梦了？"
楚喻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开了门。楚明远穿着睡袍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自从父母去世后，每次楚喻安做噩梦，叔叔都会这样出现，带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无声的安慰。
"嗯，老样子。"楚喻安接过牛奶，让叔叔进了房间。
楚明远的目光扫过书桌上凌乱的纸张，在看到某个文件边缘露出的"车祸调查报告"字样时，眼神明显一凝。他在床边坐下，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牛奶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楚喻安的视线。他应该告诉叔叔吗？关于沈墨庭，关于车祸真相，关于沈临峰和赵志远的威胁？但这样做会不会把叔叔一家也卷入危险？
"我..."楚喻安刚要开口，突然注意到叔叔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全家福上——那是父母去世前最后一张全家合影，当时他才五岁，被父亲抱在怀里，笑得无忧无虑。
"安安。"楚明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那场车祸？"
牛奶杯在楚喻安手中一晃，几滴溅在手背上，烫得他一个激灵。叔叔怎么会这么问？难道他也知道些什么？
"您...您为什么这么问？"楚喻安小心翼翼地问。
楚明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因为你最近的表现太反常了。避开家人，魂不守舍，半夜研究这些..."他指了指书桌抽屉，"而且，沈临峰上周来过银行找我。"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闷雷击中楚喻安。沈临峰去找过叔叔？为什么？威胁他也像威胁自己一样吗？
"他...说了什么？"楚喻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让我劝你离他儿子远点。"楚明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说你们'不合适'。"他苦笑一声，"好像我会干涉你的交友选择似的。"
楚喻安紧盯着叔叔的脸："就这些？他没提...别的事？"
楚明远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他还暗示...如果我劝不动你，可能会有些'职业上的调整'。"他摇摇头，"典型的沈临峰式威胁。十一年了，一点没变。"
十一年了，一点没变。这句话在楚喻安脑海中回荡。叔叔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很了解沈临峰？
"叔叔，您认识沈临峰？不只是因为他是银行客户吧？"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楚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睡袍的腰带，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思考该说多少。
"不只是认识。"最终他轻声说，"你父亲和我...我们不只是兄弟，还是商业伙伴。沈楚科技的名字，就是取自沈临峰和你父亲楚明川的姓氏。"
楚喻安的呼吸一滞。叔叔也参与了父亲的公司？那他知道车祸的真相吗？
"您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对吗？"楚喻安直接问道，心跳如擂鼓。
楚明远的肩膀明显绷紧了："谁告诉你的？"
"沈墨庭。他找到了证据..."
"沈临峰的儿子？"楚明远猛地站起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在调查这件事？老天，他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这个反应证实了一切。楚喻安感到一阵眩晕——叔叔确实知道真相，而且一直隐瞒着他。
"所以是真的。"楚喻安的声音颤抖，"我父母是被谋杀的。沈临峰...或者他那个叫赵志远的手下..."
"赵志远昨天来找过你？"楚明远突然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楚喻安震惊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来找过我。"楚明远的声音低沉而愤怒，"警告我不要翻旧账，否则'历史会重演'。"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那个畜生..."
真相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楚喻安淹没。他父母死于谋杀，凶手逍遥法外十一年，而现在，因为他和沈墨庭的调查，那个凶手再次现身威胁...
"为什么不告诉我？"楚喻安质问，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十一年...您让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
楚明远的表情痛苦而复杂："你当时只有六岁，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怎么忍心告诉你这种真相？后来你慢慢康复，但记忆出现了断层，医生说是创伤后的自我保护机制..."他深吸一口气，"我想过等你成年后告诉你一切，但...我害怕。害怕你会做傻事，害怕沈家的报复，更害怕失去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最后一句话击中了楚喻安的心脏。叔叔的隐瞒不是出于欺骗，而是出于保护。就像他现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墨庭赵志远的威胁一样，是出于同样的担忧和爱。
"沈墨庭...他知道多少？"楚明远问道。
楚喻安简单复述了沈墨庭的调查结果——股权纠纷、专利争议、可疑的车祸目击证词。随着他的讲述，楚明远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那孩子比我想象的查得更深。"楚明远喃喃道，"但他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点..."
"什么？"
楚明远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向门口："跟我来。有些东西你该看看了。"
楚喻安跟着叔叔来到阁楼。这个堆满杂物的小空间他很少上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纸张的气味。楚明远移开几个纸箱，从墙角拖出一个老式保险箱，输入密码后，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你母亲的日记。"楚明远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灰尘，"车祸前一天，她交给我保管，说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等你成年后再给你。"
楚喻安接过日记本，手指微微发抖。封面上烫金的"林雨晴"三个字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翻开第一页，母亲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2005年3月15日。今天是安安和小庭的四岁生日。两个孩子虽然相差一岁，但长得越来越像了，连医生都感到惊讶..."
楚喻安猛地抬头："小庭？沈墨庭？我们...同一天生日？"
楚明远的表情变得复杂："继续读。"
楚喻安快速翻阅着日记，母亲细腻的文字记录了他的童年点滴——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最喜欢的玩具...几乎每一页都提到了"小庭"，那个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玩伴。
翻到中间部分，一篇日期为2009年6月17日的日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明川今天和沈临峰大吵一架。实验数据已经确凿无疑，两个孩子都出现了排斥反应，必须立即停止。但沈临峰坚持要继续，说这是千载难逢的科学突破，关乎沈氏集团的未来..."
"什么实验？"楚喻安困惑地抬头，"什么排斥反应？"
楚明远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翻到最后。"
楚喻安直接跳到日记的最后一页——2009年9月28日，车祸前三天：
"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川拿到了确凿证据，准备向监管部门举报。沈临峰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但为了安安，我们必须冒这个险。今天把日记交给明远保管，以防...不管怎样，记住：安安和小庭都是无辜的。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他们分开，那是他们存活的关键..."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楚喻安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理解这些碎片信息背后的含义。实验？排斥反应？存活的关键？这些词句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可怕的图景，但他拒绝相信那个呼之欲出的结论。
"叔叔...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楚明远深吸一口气："意思是你和沈墨庭不只是儿时玩伴。你们是...同一个实验的产物。"
"什么实验？"
"基因编辑与克隆技术的混合应用。"楚明远的声音低沉，"沈氏集团最早是生物科技公司，后来才转型做医疗器械。沈临峰一直痴迷于基因优化和人类增强技术。十一年前，他秘密启动了一个叫'双子星计划'的项目，目的是创造'完美人类'。"
楚喻安的世界天旋地转，他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您是说...我是...克隆人？"
"不完全是。"楚明远摇头，"根据你父亲告诉我的，沈临峰采用了更复杂的技术——从多个优秀捐赠者那里提取基因片段，组合编辑后植入人造胚胎。理论上，这样诞生的孩子会继承所有捐赠者的优点。"
"那沈墨庭..."
"是第一个成功存活的实验体。你是第二个。"楚明远的声音带着痛苦，"但你出生后不久就出现了严重的免疫缺陷，医生说活不过三岁。沈临峰准备放弃你，是你父亲偷偷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我联系了在国外的导师...最后是沈临峰的妻子，一位杰出的免疫学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解决方案。"
楚喻安的大脑嗡嗡作响，所有的线索开始连接成线："什么方案？"
"共生培养。"楚明远指向日记中的一段，"让两个实验体定期交换血液和干细胞，建立免疫系统的双向耐受。简单说，就是让你们互相成为对方的'药'。"
月牙胎记。楚喻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和沈墨庭手腕上会有相同的印记——那不是普通的胎记，而是实验的标记，无数次医疗操作的见证。
"所以我们会一起出现在照片里...所以沈墨庭说我们小时候形影不离..."楚喻安喃喃自语，记忆的碎片开始重新排列组合。
"不只是形影不离。"楚明远的声音更加沉重，"根据治疗方案，你们必须定期进行细胞交换，直到免疫系统完全稳定。这就是为什么你母亲在日记中说'不要让他们分开'——那是字面意义上的生存需要。"
楚喻安突然想起一件事，胃部一阵绞痛："那场车祸...我们是在去实验室的路上？"
楚明远点点头："每月一次的维持治疗。车祸后，你重伤住院，沈墨庭被沈临峰紧急送出国接受替代治疗。而你...幸运的是，车祸前的最后一次治疗效果足够强，让你撑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加上后来常规药物的发展，才活了下来。"
所有的拼图终于归位，但组成的画面比楚喻安想象的更加荒诞而残酷。他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自然人"；沈墨庭不只是他儿时玩伴，而是与他基因相连的"另一半"；那场夺走他父母生命的车祸，是为了掩盖一个疯狂的生物实验...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楚喻安的声音嘶哑。
"因为沈临峰和赵志远再次出现了。"楚明远的声音坚定起来，"而且...那个叫沈墨庭的孩子显然已经查到了一部分真相。你有权知道全部，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楚喻安低头看着母亲的日记，那些温柔的文字背后隐藏着如此黑暗的秘密。他想起沈墨庭看他的眼神，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吸引力，那些同步的梦境和默契...这一切都有了解释。他们从基因层面就被设计成彼此的半身。
"沈墨庭知道这些吗？"
楚明远摇头："我不确定。但根据你的描述，他查到的似乎还停留在商业阴谋层面。"
楚喻安想起沈墨庭提到要为他父母讨回公道时的坚定眼神。如果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层联系，会怎么想？如果他们真的都是某个疯狂实验的产物，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真实的吗？还是说只是基因编程的结果？
"我需要见他。"楚喻安突然说，"明天。"
"太危险了。"楚明远立刻反对，"赵志远已经盯上你们了。"
"正因如此。"楚喻安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如果赵志远真的杀了我的父母，如果沈临峰真的参与了这件事...那么我和沈墨庭可能是唯一能互相保护的人。就像小时候一样。"
楚明远久久地注视着侄子的眼睛，终于叹了口气："你和你父亲一样倔。"他从保险箱里又取出一沓文件，"带上这些。这是你父亲当年收集的实验证据和举报材料。也许...对你们有用。"
楚喻安接过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他和沈墨庭并排躺在某种医疗设备里，手腕上的月牙印记清晰可见，两人的手臂之间有细细的管子相连。照片背面写着："第七十三次共生治疗，稳定度92%"。
这一刻，楚喻安做出了决定。无论基因实验的真相多么残酷，无论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和沈墨庭的命运从出生起就紧密相连。而现在，他们需要彼此，不仅是为了揭开过去的真相，更是为了面对眼前的危险。
回到房间，楚喻安给陆沉发了条信息，更改了见面时间。然后他盯着沈墨庭的号码看了很久，最终拨通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沈墨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警惕："喂？"
"是我。"楚喻安轻声说，"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关于我们的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还好吗？声音听起来..."
"我没事。"楚喻安打断他，不想在电话里多说，"只是...我找到了我母亲的日记。还有我父亲留下的文件。"
"关于车祸的？"
"不止。"楚喻安深吸一口气，"关于我们...我们的真实身份。"
更长的沉默。当沈墨庭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坚定："明天见。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挂断电话，楚喻安走到窗前。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他低头看着手腕内侧——那里虽然没有月牙胎记，但他知道，在基因的某个角落，他和沈墨庭永远相连。
无论明天的会面带来什么，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这个认知让楚喻安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平静与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