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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粪车遗孤 ...

  •   第二章粪车遗孤

      金陵北郊官道,残月如钩。
      粪车在土路上颠簸,腐臭熏得辕边苍蝇成团。草堆深处,襁褓中的婴儿突然啼哭,小腿乱蹬踢开烂菜叶。

      “嚎什么!”车把式老周猛甩鞭绳,破草帽下的脸皱如核桃,“再哭引狼来了!”
      哭声却愈发响亮。老周回头时,瞥见婴儿眉心红点随啼哭明灭,像极了三年前被诛的户部侍郎江充——那人被抄家时,府门灯笼也是这般红得渗人。

      【血追】

      “驾!快!”
      枯瘦手背青筋暴起,老周狠抽瘸腿毛驴。身后五里外,五骑玄甲突然撕裂暮色,铁蹄踏碎积水坑,领头者腰间绣春刀坠饰晃成白影——是东厂缇骑!

      “停!查逆党遗孤!”
      喝声未落,弩箭已擦着车篷钉入槐木。老周喉结滚动,瞥见草堆里斗笠男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染血的脸——正是托他运货的“魏爷”。

      “带他走!”
      魏泽的嘶吼混着风灌进耳朵,碎银袋“啪”地砸进衣襟。老周低头时,看见袋口绣着朵褪色梅花——这是锦衣卫的暗记。

      “去庐江何家坳!找何守仁!”
      弩箭再至!“噗嗤”扎进驴臀!毛驴人立惨嘶,粪车倾斜欲翻。魏泽纵身扑出,短刃格开马刀的瞬间,老周看见他后颈刺着半朵墨竹——那是建文朝旧部的标记。

      “走啊!”
      魏泽肩胛中箭,仍拧断首骑咽喉。血雾喷溅中,老周狠咬舌尖催泪,扬起鞭绳抽向毛驴残腿。瘸驴吃痛狂奔,粪桶倾倒,秽物泼得缇骑人仰马翻。

      【独挡】

      “追那辆粪车!”
      剩下四骑举着火把包抄。魏泽吐掉口中草茎,断刃在掌心划出血槽——这是他第五次假死,却可能是最后一次。

      “江大人,魏某不负所托。”
      他将婴儿啼哭方向的草茎压弯,反身迎向骑兵。绣春刀劈来的寒光里,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抄家夜,江充将襁褓塞给他时的温度——比此刻的血更烫。

      “当!”
      断刃卷刃,血溅褐衣。最后一骑长矛贯胸时,魏泽抓住矛杆前冲,匕首捅进对方小腹。两人滚进泥坑,他望着粪车消失的方向,嘴角咧出带血的笑——那里有片竹林,竹叶在风里折出“走”字。

      【劫后】

      十里外岔道,老周割断绳套。瘸驴驮着空粪桶窜向反方向,蹄印在泥地拖出歪扭的“死”字。

      “得罪了,小祖宗。”
      他颤抖着扒开腐草,婴儿小脸憋得青紫,脐带还沾着胎盘血。老周探向鼻息时,指尖被婴儿攥住,那力道竟像三岁孩童——这让他想起被充军的儿子,临刑前也是这般攥紧他的手指。

      “活…活着就好……”
      沟壑纵横的脸老泪纵横,他扯下腰带裹紧襁褓,却触到硬物——半块羊脂玉珏压着血书,“江氏遗脉”四字被血渍晕成黑红,最后一笔拖出的血线,像极了绞刑架的绳套。

      【雨夜托孤】

      三日后,庐江何家坳,暴雨如注。
      何守仁推开柴门时,粪车正泡在泥泞里,车把式老周蜷在辕上,嘴唇发紫,手里还攥着半块饼——饼上爬满蛆虫,却半点没动。

      “魏泽兄弟…嘱我…”
      老周喉管咯咯作响,血沫混着雨水吐出。何守仁接过襁褓时,触到婴儿后背凸起的纹路——是块结痂的烙印,朱砂色“忠”字,边缘焦黑如刀刻。

      “金陵…诛十族……”
      老周瞳孔骤缩,指向北方。何守仁猛地抬头,瞥见院外竹林梢头,一只绿眼乌鸦正盯着自己,喙间叼着片玄甲碎片——那是东厂的标记。

      【血书现世】

      内室油灯爆响,林氏剪开婴儿湿衣时,剪刀“当啷”落地。婴儿后背的“忠”字烙印在油灯光下泛着微光,与襁褓里的血书残片严丝合缝。

      “当家的!这是江雪崖案的标记!”
      林氏声音发颤,抓起案头《氏族谱》。何守仁指尖划过“江雪崖”条目,“诛十族”三字被虫蛀出孔洞,漏光映在婴儿脸上,像极了刑场的绞索。

      “江充是江雪崖门生,”何守仁咬牙,“这孩子是江家唯一血脉。”
      “可朝廷正在搜捕漏网之鱼!”林氏抱住婴儿后退,“前几日邻村王二只因多瞧了官差两眼,就被剜了舌头!”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墙上的“忠”字中堂。何守仁突然想起父亲临刑前塞给他的玉佩,上面刻着“砚田无恶土”——那是建文朝文官的暗语。

      【族谱改命】

      “从今日起,他叫何砚。”
      何守仁抽出狼毫,笔尖悬在族谱“何砚”二字上方。林氏看见他袖口渗出的血——那是方才割破手指写“假托孤书”时划的。

      “嫂夫人临终托孤…这理由能瞒多久?”林氏扯下耳环塞进襁褓,“万一东厂验骨龄……”
      “验就验!”何守仁拍案,墨滴溅在“何”字右下角,竟像朵梅花,“江雪崖被诛时,御史台漏记了一支旁脉——这事我比东厂清楚!”

      婴儿突然啼哭,小手攥住何守仁的断指——那是五年前为救难民被山贼砍断的。林氏破涕为笑,用奶水蘸着朱砂在婴儿掌心画竹:“砚儿莫怕,娘给你画平安竹。”

      【暗影窥伺】

      院外竹林沙沙作响,绿眼乌鸦振翅落在粪车上。车辕下,老周手指缝里露出半片纸角,上面“江”字残笔被雨水晕开,竟与何守仁族谱上的墨痕重叠。

      “呱——”
      乌鸦突然发出人声般的怪笑,振翅飞向北方。何守仁冲到窗边时,只看见竹梢晃动,地上多了块带血的东厂腰牌,牌面“王”字火漆印上,爬着只被踩扁的苍蝇——与粪车上的苍蝇品种不同。

      “他们…还会来。”林氏抱住婴儿,看见襁褓里的玉珏发出微光,珏面上隐约映出“寒玉阙”三字——那是建文朝秘宝的传说。

      何守仁握紧断指,指甲抠进掌心。他想起魏泽临终前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血字:“寒玉现世,可证清白”。而此刻,婴儿掌心的朱砂竹突然渗进皮肤,与后背“忠”字连成一片,像极了一支蘸满血泪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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