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不要乱掉饭米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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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哥哥有病，智商和四五岁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爱玩，爱哭，爱闹，贪吃，胆小，惹事……
我只比他小不到五分钟——我们是双胞胎。
哥哥的病好像是什么基因突变造成的，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这个病，我也不清楚。
但我总觉得我是不是也那啥突变了，因为我总是喜欢把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掐死，看它们大幅度地挣扎，再用小刀在它们的脖子上划开一小个口，顺着小口把手指挤进去，大力撕裂，温热滚烫的鲜血四下飞溅，腥甜的气息萦绕在周围环境中——这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感觉……让我兴奋地发疯。
2
俗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十岁就从妈妈手中接管了照顾哥哥的任务。
妈妈则跟着爸爸进城打工了。
家里只有我和哥哥……
3
一切生活都进行得很顺利，每天我站在小椅子上切菜，炒菜，煮饭……给哥哥做早餐，午餐，晚餐。
哥哥还是那副样子，浑身都是泥土，袖头上是干了的黄鼻涕，脸蛋冻得微红，并带着些许灰尘。
他双腿盘着坐在院子里，看到我从屋子里出来就举着手里已经破烂的只剩下一个轮子的小汽车，对我笑道：“弟弟，弟弟，看！小汽车，呜呜呜～”
我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抱起，夺过小汽车，系上围脖，把他安置在饭桌前：“哥，吃饭。”
他不会用筷子，我教过他很多次，他只会握着筷子乱戳，把汤汁溅的哪里都是。
最后作罢，只得用勺子吃饭。
中午是米饭，他握着勺子吃得津津有味，饭碗旁是他掉的米粒——掉的比吃的都多。
“哥，不要乱掉饭米粒。”
“好的，弟弟。”
他总是很听话，听我这样一说，就用手指把掉在饭桌上的米粒一粒一粒地捡起来吃掉，然后尽力握紧勺子，不让手抖。
吃了两口，并且没有掉落一粒米后，然后，他巴巴的仰起头，用愚蠢又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他在求夸奖。
我夹了一块豆腐喂给他，带着笑说：“哥哥好棒啊。”
他很开心，他捧着碗吃完了剩下的米饭，尽管中间有一两粒米粒从碗边落在桌子上，他也会捡起来吃掉。
3
在哄他睡着后，我习惯性地去了后山，今天玩死的是一只老鼠——只不过，有点恶心。
肉没有像猫和兔子的柔韧，血也没有那股清香，只有淡淡的腥臭味。
嗯，也是，毕竟是只耗子。
之后，我把自己冲洗干净。
4
晚上村里有集体电影，哥哥闹着，非要我带他去。
我对电影没多大兴趣，但是他在地上打滚，今年不说有十七，也有十六了吧？一米七几的个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再加上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不禁想到我自己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我忍不了，一把拉起他去村头看了电影。
开幕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幕布上的画面，傻不愣登的，只有眼睛亮亮的。
吸引我的不是电影，而是一直从幕布前窜过的大白猫，很肥。
我附身在哥哥的耳边低语：“哥哥不要乱跑，我去上厕所，马上就回来。”
他一听到我说话，就收回目光，看着我，一本正经：“好的，弟弟，要小心。”
我噗呲一下笑出声，假正经。
离开后，三下五除二就抓到了那只白猫，猫很肥，有六七斤重，脾气也倔得很，上手就把我的胳膊抓得鲜血直流，在风淡淡的吹拂下，一片冰凉。
我捏着猫的头盖骨，直视着它泛着莹莹绿光的眼睛，这颗莹莹的珠子里，似乎带着一股力量。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听见了骨骼破碎的声音，听见了猫惨烈的嘶叫。
我不知道先后顺序，甚至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过。
手上湿漉漉的，像是猫脑子里的脑浆从眼眶里浸出……
黑暗中，我看得不太清楚，猫脑袋的结构我也不太清楚，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拿出小刀，划破肚皮，温热的触感……
我掏出猫的肠子，把它一点一点抖开，再缓缓缠在猫的身上，无比的神圣——我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周围的气味……好亢奋……
我捡到了捆旧电线，所以我用电线把猫吊在了大树上。
我想，猫的尸体还会滴血吗？毕竟，刚刚血液冲刷了我两只双手——久违的触觉。
一个人来到哗哗流水的小溪旁，我什么也看不清，月光下，只有流淌的水面泛着波光……
洗完之后，电影也快闭幕了，哥哥还在认真的看着。
我看向了幕布——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团聚了，哥哥早已年迈，用苍老的手指死死握着弟弟的手，老泪纵横……
背景音乐很低沉……
我哥这傻子，竟然哭了。
5
回家的路上，我哥紧紧拉着我的手，嘴里嘟嚷着：“弟弟，要跟好我，不要丢。”
我没有多大的兴致，随口答到：“好”。
睡觉时他的脑袋枕在我的臂弯，紧紧环着我的腰。
我让他松开，他仰头看着我的眼睛：“弟弟要听话。”
我强制解开他的手，他却哼哼唧唧的要哭，说我不要他什么的。
只能任由他抱着。
我趁他睡着后开了他的双手。
对他，我总是很无语。
哥哥，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6
我做饭的时候，他从院子里跑回来了，脸上带着恐惧。
“弟弟，弟弟，我怕……”音调里带着哭声。
“怎么了？”我解掉围裙。
“树！猫……”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树……猫……？
“猫猫……吊在树上……怕……”说着，他就把脸埋在我的怀里，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我用柔软的指尖擦掉了他脸蛋上的灰，看着他就像看着傻掉的自己，轻哄道：“哥哥，别怕，吃完饭饭，我带哥哥找猫猫，漂亮的猫猫。”
等他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后，我喂他吃了饭。
轻轻揉着他的发丝，问：“我们去看树上的猫猫好不好？”
“怕怕……不看……弟弟不看。”他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哥哥不去的话，我会伤心的。”
我装出一副要哭的表情，见状，他立马变了变脸色，极力压抑恐惧。
“那……去看猫猫。”
闻言，我笑了，抓着我哥的手，十指相扣。
7
一路上，我们拉着手，他手心浸出的汗也染到了我的掌心，我似乎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到村口后，他低着头，我望向那棵树，那只浑身暗红色的猫，肚皮敞开，脑袋软软的垂着，尾巴和肠子打成的蝴蝶结格外惹眼，拴接它身体的肠子已经风干——令人生厌的暗棕色。
我的艺术品啊——
我把猫取下埋了。
8
我和我哥的日子普普通通得过，只是有些不甘……
不甘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打雷的夜晚，我哥会被吓哭，黑漆漆的小路，我哥会恐惧，他怕我离开，怕我走……他很胆小，怕的事有很多……
他喜欢我赶集回来给他买的棉花糖，喜欢我买的糖葫芦，喜欢我给他新买的小汽车……
他总是喜欢和我面对面的坐着，说喜欢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可我有的他都有，甚至一模一样。
有时候我望着他，一时我不知道，我是在看他还是在看我，我像是昏迷了很久，穿越了时空。
9
我很久没有闻到那股腥甜的气味了，我很是想念，想念到把自己抓伤。
看着鲜血淋漓的胳膊，我感受到一丝轻快。
哥哥看到我一身是血，他抱着我哭着。
“弟弟不要死……”
我要笑晕了，我拍拍他的后脑勺：“哥，不会死。”
他屁颠屁颠地给我打水，用纸巾轻轻地擦着涌出的血。
越擦越多……
他急得哭的更厉害了，手忙脚乱地。
我瘫坐在地上，贪婪地闻着味道。
“弟弟不痛……吹吹……”
他往伤口上吹着冷风，凉凉的，同那晚一样。
眼泪滴落在上面，将浓稠的血液稀释。
我坐了不知道有多久，等我彻底清醒过来，胳膊已经被旧衣服包扎住了，手艺很不怎么样，勒得我难受。
周围的血渍已经拖过了，但还是不干净，残留着淡淡的红色。
10
这应该是什么奇怪的病吧。
我不知道，没有人教过我，也没人告诉过我。
11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模糊，我的世界只有两个人：我和我哥。
我哥的世界也只有两个人：他和弟弟。
逢年过节，父母会回来一趟，给我们留足够多的钱，让我照顾好哥哥。
记忆很淡。
12
我越来越不清醒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一只野兔带回家杀死了。
等我清醒后，看到了镜子里脸上溅满血液的我，病态的像个野兽……
哥哥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想抱抱他，他却稍稍往后退了退。
我笑道：“哥哥，是我呀。”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从地上爬起来，猛的抱紧我，把眼泪蹭到了我的颈上。
我顺着他的背说：“对不起，哥。”
13
我染上了血腥，我是个野兽……
14
在我不清醒时我不知道我杀了多少动物，吓到了我哥多少次。
但我哥适应了，他会打水给我擦手，会抱着我喊：“弟弟”。
15
不正常的兄弟……
16
我抱着我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哥抱着我，他也离不开我。
17
我哥病了，因为我……
他动了死物的尸体，感染了病毒。
日日夜夜的高烧，日日夜夜的呕吐。
我看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我第一次落下了泪，心里有个直觉——他会死。
18
“弟弟，不要哭——都怪我，不乖。”
在刺耳的轰鸣声中，我听到了这句话。
我紧握他的手，告诉他不会死，没事的。
可一个星期不到，他就咽气了。
19
父母回来给哥哥下了葬。
中间，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手里抓着哥哥的小汽车。
我被带到医院检查——我没有被感染。
那为什么感染的是哥哥？
——我想不通。
20
我冲出医院，来到一座桥边，桥头一家饭店，一个十五六岁的哥哥正带着四五岁的弟弟吃饭。
弟弟拿着勺子吃米饭，米粒撒了碗一周，哥哥笑着拍了拍弟弟的头，“不要乱掉饭米粒哦。”
弟弟点了点头，要去捡桌子上的米粒，哥哥握着他的手：“掉在桌子上的不要吃了，脏。”
“好的，哥哥。”
这一幕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到了那个傻掉的哥哥。
21
我上桥后，翻过围栏，一跃而下。
我和哥哥是被世界孤立的孩子，是被世界定义为疯子，傻子的东西。
我们本来就该这样，这样死去……
哥哥还小，不知道前方的路要怎么走，我要跑得快一点，探探前方的路。
下辈子，我当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不要乱掉饭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