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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乌洛波洛斯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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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说得强硬,尼德拉好像有些闷气,祂背着光站在门口,面色在黑暗中有一瞬间的变化,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
“恰娜懂这些,祂经常为山林里的小动物们治伤,我传信给祂,麻烦祂过来一趟。”
孟塘将手中的纸捏成了一团,没注意祂的变化,心不在焉地点头。
在等待恰娜和希莱尔的这几天里,一切又好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孟塘心急如焚,一天到晚总是不高兴。
他怕尼德拉在哪天醒来,就又变成那副惶恐的样子。
尼德拉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但祂能说些什么呢。
祂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最先是愈发膨胀的占有欲,祂变得更加焦虑,时时刻刻关注着珍珠的一举一动,将他的任何动作和言语都
然后是见长的脾气,在珍珠面前还能收着点,一到他看不见的地方,祂就难掩脾气。祂将不远处那棵住着一家鸟的树连根拔起,想扔进海里,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是将树移栽到了更远的地方,让珍珠再也见不到。
最明显的是能量的消退,这给祂带来了巨大的恐慌,大概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好像一座原本就要喷发的火山,突然之间熄了火。
祂不由得想起了阿祖拉,祂的逝去是所有使者心中的隐忧,祂唤希莱尔回来也是想再问问,看能不能从那些祂已经听了无数遍的事情经过中再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祂刚找到了心爱的珍珠,他陪自己度过了第一次发情期,他会用手温柔地为祂褪去旧皮。
他的皮肤是暖的,嘴是甜的,身体是柔软的......
祂为此有些愤懑,如果她不曾拥有过这些灵魂上的满足,也许面对这些祂就能更从容,不必如此怨恨。
但祂拥有过了,所以祂还不想就此逝去。
......
孟塘像往常一样,坐在沙滩边等待尼德拉的归来,许久不见的“小东西”从沙子中冒出头,出现在他面前。
孟塘伸手逗它,“好久不见了,你终于出现了。”
螃蟹没法回答他,只是一味地围着孟塘打转,细细的蟹脚在沙滩上留下足迹,圈了一个圈将孟塘围在里面。
它用力夹着空钳子,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快走呀,快走呀!
孟塘手指抵着它的钳子,“是饿了吗?在向我讨吃的?”
还剩一点没烤过的新鲜鱼肉,他也不知道这只螃蟹吃不吃,取了过来喂到它嘴边。
螃蟹虽然心里怕极了,但还是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只能一边嘴上吃着东西,一边心里痛哭。
快走呀,快走呀!
大概徬晚时分,尼德拉还没有回来。
今天的夕阳似乎格外烈,将这片海都染成了橘红色,恍若一片火海,孟塘却没有心情看景色。
这是尼德拉第一次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上一顿吃得多,现在也不太饿,他索性继续在这里等尼德拉,有一只很好逗的螃蟹,好像也不是很无聊。
海潮声单调地重复着,哗啦——哗啦——。
又过了一会儿,孟塘眼睛都要闭上了,他捧起一大捧沙,松开手将螃蟹埋起来,又抬头看看那片空茫茫的海域,只有几只海鸟掠过。
孟塘抗拒着睡意,但最终还是抵不过,眼皮慢慢耷拉了下来,头一下一下轻点,手垂到沙子上。
海中传来一阵不一样的水花声,接着是沉重的簌簌声,孟塘一下子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尼德拉回来了。
孟塘立刻起身小跑过去,还没跑到就放缓了脚步。
尼德拉的手里还拖着一个人。
一个浑身湿透,头耷拉下去,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中年男人。
“这是谁?你在海上救了他吗?”
“不,”尼德拉语气阴沉,“他是唯一活下来的罪人。”
孟塘一愣,随即就想到了尼德拉曾经对他说的,关于祂在海洋中的“工作”,那么这就意味着尼德拉很有可能制造了一场风暴,将所有人都卷入海中,而这个唯一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接受别的惩罚。
孟塘呼吸一滞,本能地就想劝说尼德拉,但他刚看见尼德拉的眼睛就愣住了。
那是一双冰冷的眼睛,像终年冰冻的翠湖,祂看向孟塘时,孟塘甚至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疏离,让他将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尼德拉察觉到了他的害怕,懊恼了一瞬,迅速恢复到了温和的姿态。
孟塘握住祂那只拖着人的手,“尼德拉,要不放过他吧......”
那个人被尼德拉像甩垃圾一样抛下,头差点磕到一边的礁石。
尼德拉拥着孟塘,嗅着令祂安心的气息,平息了心中的焦虑和怒火,轻声说:“珍珠,海洋有海洋的律法,我只负责认真执行它。”
不知怎么的,孟塘突然有点想哭,“可那也是一条命啊,他做了什么坏事要受惩罚?”
“他所在的船队捕杀了十二只刚出生的鲸鱼。”
孟塘听完,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也不——”但话刚起了个头他就反悔了,也不什么?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孟塘心里明白,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最起码不能在尼德拉面前说,太伤祂的心了。
尼德拉果然露出哀伤的神色,孟塘感觉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呼吸不畅,眼眶发酸,他慌里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尼德拉。”
他仰头去问尼德拉的唇,却被尼德拉偏头躲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慌了,对不起......我不敢那样说的。”
他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哭了。
孟塘憋太久了,他从还在溶洞时就一直精神紧张,没松下来过,尽管尼德拉尽量不在他面前显露出变化,但孟塘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尼德拉没哭,反而是说错话的他哭了。
后面所有的话都在涌上喉头的那一刻被打碎变成了一抽一抽的哽咽,他低下头,不让尼德拉见到自己这无理取闹的样子,但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大颗大颗砸落,迅速洇湿了衣襟。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珍珠。”
尼德拉摸了摸孟塘的发顶,顺着后颈滑到后背,一下一下,温柔缓慢地拍着,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祂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只是憋得太久了,别怕。”
“哭吧,珍珠,哭出来就好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匣门,孟塘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这几天的憋闷全都哭出来。
混烫的泪水滴在尼德拉的皮肤上,让祂的心都跟着烫了起来,祂没有在说什么大道理,说什么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没有在追问孟塘那句令祂伤心的话,只是将孟塘紧紧圈住。
孟塘决堤的后怕和委屈被稳稳地承接住,他紧紧搂着尼德拉的脖子,揪着祂的长发,逐渐停止了哭泣。
他最后哭累了,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至于那个罪人,尼德拉没空搭理他了。祂心疼地舔去孟塘脸颊上未干的泪水,抱着他回屋,决定让罪人自生自灭。
当晚孟塘睡得很好,这是自尼德拉出事以后他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醒来时,尼德拉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又有什么工作吧,最近祂总是很忙的样子。
可之前尼德拉陪着他在岛上腻了很久,也不见离开,难道使者这份工作还分淡季旺季吗。
他想起昨天尼德拉带回来的那个人,再出去看时,那人已经不在了,同时那条拴在岸边的小船也不在了。
孟塘:......怎么还偷东西啊。
孟塘无聊得发霉,心里也时不时的突突,只有在沙滩上逗螃蟹能打发时间。
直到希莱尔从天而降,一个急刹,才没把头栽进沙子里。
孟塘见到祂就看到了一点希望,也不管螃蟹了,直直地往希莱尔那里奔去,“嗨,希莱尔!你可算回来了!”
希莱尔摇摇头,抖掉羽毛上的沙子,抬头就见孟塘高兴地跑过来,不过祂一脸凝重,让孟塘也迟疑了起来,在还隔着一段距离时逐渐放慢了脚步。
希莱尔四处张望了一阵,没看到尼德拉,按理来说,尼德拉并不会留孟塘独自在这里,祂一定会在某个能看到孟塘的地方,但现在祂并不在这里。
希莱尔皱紧了眉头,严肃地问:“尼德拉去哪儿了?”
孟塘一愣,心里猛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心如擂鼓,呼吸急促。
他想问,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在深呼吸几下后,他终于小心地问出来:“怎么了?祂出海去了。”
“该死!”希莱尔一听就知道这是尼德拉的借口,祂气得直跺脚,头上的羽毛也竖了起来,“祂最近经常离开吗?”
“......是的。”
孟塘还是愣愣的,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了出来,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他脑子里乱乱的,无数声音掠过,其中,最大声的是昨夜尼德拉的那句“哭出来就好了”。
希莱尔急得原地打转,“天呐,你应该拦着祂!”
“怎么了?”孟塘的声音已经在发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尼德拉最近不太对劲吧?”这是一个问句,但希莱尔的语气却很笃定,祂盯着孟塘,一字一句地说道:“尼德拉的力量在衰退,如果再没什么办法,祂就会逝去,像阿祖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