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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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叙昭在酒馆呆了很久，意料之外的，他竟没有在想自己该死的生意和公司该怎么打理，也没想明天早上睁眼时该怎么面对铺天盖地的舆论黑料，而是开始想象，如果这时候有一个人能陪在旁边，好好听听他说话就好了。
比如他现在又累又困，连车都开不动了，还得费劲地叫代驾；比如他现在身心俱疲，又放不下自己拼了很久的公司，想知道是该好好睡几觉还是继续拼事业；比如他现在其实很难过，怎么没个人来抱抱他。
比如，他现在根本不需要和想象中的那个人用比如对话，因为不久之前，身边明明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可以听他说他想说的所有，但是现在没了。
然后他就想到了程风竹。
梁叙昭很惊讶，这次和程风竹的脸没有和宋黎一起出现，而是简单地展露给他几个剪影——做饭的剪影，来接他时走他前面抢着开门的剪影，推开他家门时有点颤抖的剪影……
它们鬼影似的飘在空气中，梁叙昭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草草结了账，推门出去时，街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这时就不想开车了，开始漫无目的地沿着街灯亮起的方向走。他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最后腿也酸了，口也干了，迫不得已打了辆车回去。
回家时是十一点半，他提前吃了安眠药，却在厨房和客厅走来走去。然后他开始做家务——放在之前是从来不做的——他拿着拖把，把地拖了两遍，去碗柜检查有没有盘子没洗干净，又把筷子盒里的筷子按照头尾顺序一双双放好。
做完一切他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菜没按种类摆放好。接着他意识到冰箱里其实没有什么菜，一个人的时候，他是不做饭的，甚至是不怎么吃饭的。因为之前做饭的人走了，陪他吃饭的也走了。
他无趣地关上冰箱门，走去卧室，发现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他平时也用两个枕头，一个用来靠一个用来躺——但这时他就想到一个枕头枕一个人，两个枕头就应该枕两个人。不巧，他现在是一个人。
“操。”他关上灯，骂了一句，眼前又浮现出程风竹的脸，眼角莫名有些湿润。
最后他用被子遮住头，闷在枕头里轻轻地开始哭。
*
阳光从床帘里照进来时，梁叙昭已经醒了半小时。
他抓抓脑袋，照常上班去了。想程风竹的感觉不太好，他决定把这种感觉忘掉。也不用刻意去忘，他相信时间会派上用场，只要等，等记忆被磨得看不清，这人就可以消失在脑海中了。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这样的日子神奇地持续了下去，他对程风竹的想就像买的水军，集中在某一时段冲出来，然后迅速消失；也像他被架上的热搜，热度潮水般涨涨退退。但他仍让脑子我行我素地不去受这些影响，把眼睛钉在屏幕上不离开半寸。
梁叙昭的每一天都像这样过，那么多天也就过的像一天。当他某天终于想起来看一眼日历，就惊讶地发现日子像滑梯一样被他甩在身后了，一晃眼，时间竟已过去两年。
两年。他惊讶地翻了翻相册，连最近一次去酒馆都是年初的事了，记忆里最近拍的一张照片要翻找很久才能找到。
门外的张章推门进来，她是为数不多在映潮出事后还留下来的员工。当然也不是因为情怀，主要是小八卦影响不到高层。
彼时她已经是个业务很熟练的秘书，现在来是通知她的老总一声，今晚要参加某平台举办的年度颁奖典礼。
映潮继两年前一次黑料和撤资导致的财务危机后，股票一跌再跌，虽然仍有能撑流量的台柱，和两年前比算是摇摇欲坠，年收折了一半不止，今年甚至只能勉强破个亿。
梁叙昭本不想出席晚宴，但想到典礼上不仅有流量大咖，还有不少有潜力的新人和新的大肥鱼能抓，点头就答应了。
换上西装时他忍不住看了眼镜子。里面的人过了两年，五官依然好看，但面相明显地憔悴。脸颊都有些微微凹陷进去，不太符合他自己的审美。
他临时又让弄妆造的给自己铺上点粉，吸了两口气走进大厅。
落座的位置并不算靠前，前排都留给领奖的大咖，摄像机一眼就能拍到。梁叙昭老老实实坐在后排，眼睛鹰一般锐利，生怕放过一个有潜质的新人。
然后他看见了程风竹。
视线刚飘过去的第一眼，他还不确定那是不是程风竹。这人他两年多没见了，无论是外观还是气质都找不到一点从前的味道。
紧接着他又确定那是，因为两年前他看他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精雕细琢的鼻梁，顿顿的眼睛，高瘦的身影。
和程风竹一起出现的是宋黎，今年话题量最高的男演员。业内也都清楚他是靠着年少成名的超模表弟程风竹一路带起来的。与其夸他的演技，不如夸他的营销和造星能力。
不管怎样，宋黎又火了一把。
梁叙昭看见他们眼里就像被扔了针，迅速撇开眼，尝试去别的人身上寻找商机。
或许是被盯了太久，程风竹的头微微往这偏了偏。
好在梁叙昭很快就和身边的人聊起来。他的右边坐了个大眼睛男生，声音清脆，应该是练声乐的。男生主动跟他搭了话，表示想请教在业内的发展规划。
梁叙昭还在奇怪他怎么没介意映潮之前的瓜，转念一想也是，两年前的事放在网上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谁还没事提那玩意，便很自然地聊起来。
聊着聊着，典礼就进行到一半了，开始公布男明星的获奖名单。
面容姣好的主持人在台上卖起关子：“……他是镜头前最完美的定格，也是时尚圈无法忽视的风向标。”
“出道两年，他共登上十二本国际顶级时尚杂志封面，合作五个奢侈品牌全球广告项目，连续三季稳居全球商业男模top榜前十。他的社交媒体影响力持续攀升，单挑内容平均曝光破亿，互动超百万，今年年初时被评为年度品牌转化率最高男模，合作品牌销售数据屡破纪录。”
“他是当代审美与东方气韵的完美结合。他的名字仿佛为此注定，程——”
主持人话音未落，台下已经爆出一阵能掀翻屋顶的喝彩。梁叙昭身边的男生也猛地站起来，大吼：“是我程哥！实至名归啊程哥！给力啊给力！！”
“你，你认识他？”
“我以前在他后台打过下手，人巨好，还教我怎么打游xi——程哥！程哥冲啊！”
梁叙昭只恨自己不是猪八戒，没法把耳朵关起来。他刚刚还觉得这男生怪文艺，没想到这么热血。
台上，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静。
“……程者路径，风者风骨，竹者孤标自立。他行走于T台与广告之间，正如风拂竹林，潇洒而不失分寸，柔韧且有力量。在这个快速更迭的行业里，他用成绩证明，风格不仅是外表，更是对世界持续产生影响的能力……
……【年度时尚影响力人物】颁给——程风竹！风起于他，竹行其程。数据不会说谎，他也无需多言。”
话音刚落，台下再度爆出掌声，经久不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新人该有的成绩。
当程风竹走上领奖台时，梁叙昭也承认了。
似乎是为了迎合品牌风格，掩盖他还没褪去的稚气，程风竹今天梳了标准的背头，前额几根被精细造型过的碎发垂在眉骨上方。这样的留白大大方方展露出他的五官，黑发像摄影棚里的背景衬布，将那张脸的外轮廓刻得流畅硬朗。
他上台时先鞠了一躬，声音像空调冷气一样席卷全坐席。
“谢谢。这个奖，对我来说不是一个终点，更像是一句提醒。提醒我，过去这两年走过的路，熬过的夜，克服的疲惫与焦虑，没有白费。”
“谢谢所有一路合作的品牌，团队，朋友，是你们让我站在这里。也谢谢每一个关注我，支持我的人，你们的目光，你们的鼓励，是我坚持走下去的意义。
关于‘影响力’这个词，我一直觉得，它不该只停留在数字和曝光上。它该是一种责任，一种态度。你选择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世界，这个世界就会因你而多一点不同。
我叫程风竹，竹可以长得更高，风可以吹得更远。接下来的路，我会继续把名字里那点风骨，走成更坚定的步伐。谢谢大家。”
还挺官方的，梁叙昭想。
“靠，说的真好！”大眼睛男生忍不住狂鼓起掌，梁叙昭友好提醒他，“出门在外应该多注意注意形象。”
“注意啥啊，我都糊成这样了，反正红了都是要挨骂的，不差这一下。”
他说完，忽然捂住嘴低声咕哝：“我靠，你说他是不是走错位置了。”
梁叙昭定睛一看，发现程风竹正在往后排走来，就有些不自然地整了整衣服，假装和男生闲聊。
“你刚刚说你专辑怎么样来着？”
“哦专辑啊，在录了，就是——我靠。”
那男生问题没答完，再次低骂一句，梁叙昭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差点也骂出来。
程风竹坐他斜前方了。
他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那男生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大哥，他不吃人诶。”
“……啧。”
梁叙昭皱眉往后靠去，感觉浑身有火一样在烧。程风竹走过来时根本没给半个眼神，也没说半句话，就这样径直往后坐了。周围的人都很惊讶，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是嗑/药嗑/嗨了？”
“嗑/药？什么时候的事啊？”
“模特嘛，那不是常有的事，维持兴奋的保持身材的药都有啊。吃多了就容易精神不正常。不然你看他哥宋黎怎么都不让他上综艺啊。”
“啊，不是为了沉淀业务能力吗？我看他平时性格也挺好的啊，往后坐是不是为了不挡着其他人？”
“你这么想也行吧，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太顺眼……”
“靠，真是人红是非多。”男生对身边那些议论嗤之以鼻，梁叙昭很惊讶：“你俩见过几次面啊，感情这么深？”
“就三次，帮我打了三次游戏，当时直接干到全服第一了。长得又帅人又好，我日，这人简直是神吧！”
“……”
梁叙昭感觉自己和年轻人真是出了点代沟。一想这就是个刚进圈不久的新人，也好，便不再多说什么。
他将视线调成一根完美的抛物线，直直盯向地面上一个点，这样就不怕眼神乱飞飘到程风竹身上。只是他总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
一抬头，宋黎的眼神机关枪瞄准似的朝这边指来。
梁叙昭毫不客气地瞪回去，然后扑了个空。他随即意识到宋黎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盯程风竹。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重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