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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集:重生后焚毁霸总 ...

  •   水。

      冰冷,粘稠,带着消毒液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无孔不入。

      耳朵被彻底淹没,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只有自己胸腔里沉闷的、濒死的擂鼓声在无限放大。鼻腔和喉咙被辛辣的液体疯狂灌入,每一次徒劳的呛咳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和更汹涌的窒息。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被无形的巨力死死按在光滑冰冷的浴缸底部,徒劳地挣扎,指尖在坚硬的陶瓷釉面上刮擦,发出微弱而绝望的“滋啦”声。

      视线被晃动的水波扭曲,隔着晃动的水面,浴缸边沿俯视着我的那张脸,清晰得如同淬毒的噩梦——苏蔓。陆时聿众多“收藏品”中最得宠、也最跋扈的那一个。精心描绘的眉眼弯着,红唇勾起一抹残忍而快意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滑稽戏。

      她用涂着蔻丹的、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水面,水波荡漾开,模糊了她恶毒的口型,但那娇嗲的、浸透了幸灾乐祸的声音,却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水幕,狠狠钉进我的耳膜:

      “哎呀,真是不小心呢~”她咯咯地笑着,声音甜得发腻,“林晚妹妹,你也太不小心了,洗个澡都能滑倒?不过别担心呀,玩玩而已嘛,陆少知道了,肯定会心疼的……也会好好‘赔偿’你家的,放心哦~”

      赔偿?用钱?买我这条贱命?买我父母后半生锥心刺骨的绝望?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炸开,瞬间压过了溺水的恐惧!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伸出手臂,指尖徒劳地抓向那片晃动的、虚假的光明!

      苏蔓的脸在扭曲的水光里晃动、放大,她嘴角那抹恶毒的笑意清晰无比,像是在无声宣告:看,这就是蝼蚁的下场。她的脚,那只穿着昂贵限量款拖鞋的脚,甚至恶意地、轻轻地,又在我挣扎着想要上浮的肩膀上踩了一下!

      咕噜噜……

      更多的气泡从口鼻中溢出,意识被冰冷的黑暗和刻骨的恨意彻底吞噬。

      ……

      ……

      “滴——滴——滴——”

      单调而规律的电子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混沌的意识。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每一次微弱的掀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传来尖锐的痛楚。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溺水般的灼痛和血腥气。身体像是散了架,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

      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瞬间灼痛了瞳孔,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艰难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一盏冰冷的吸顶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廉价香薰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不是浴缸!不是那令人绝望的溺毙之地!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脖颈。贴着卡通米老鼠图案、边缘已经卷翘发黄的墙纸……掉漆的简易铁架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个边缘磕碰出豁口的旧塑料水杯……还有……一个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电子闹钟。

      发着绿光的液晶数字,清晰地显示着:

      【7月11日,PM 9:47】

      日期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7月11日?!
      PM 9:47?!

      我被苏蔓推入浴缸溺毙的时间,是7月14日,晚上十点左右!

      我回到了……三天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发黑,溺水时的冰冷窒息感和苏蔓那张恶毒的笑脸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不是梦!这廉价粗糙的床单摩擦皮肤的触感,这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的空气,这老旧空调外机沉闷的嗡鸣……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死亡降临的三天前!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我的人生尚未被彻底碾碎的时刻!

      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但紧接着,更冰冷、更沉重的现实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三天!只有三天!

      三天后,苏蔓会在那个弥漫着水汽的浴室里,带着她那残忍的快意,将我推入注满水的浴缸,活活溺毙!然后,陆时聿,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陆少,会用他那冰冷的、带着施舍意味的金钱,来“安抚”我悲痛欲绝的父母,买断我这条卑贱的命!

      恨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胸腔深处轰然苏醒!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嘶吼,而是冰冷的、淬毒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我回来了。带着地狱归来的记忆,带着刻骨的仇恨,带着……向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魔索命的决心!

      目光缓缓扫过这间不足十平米、堆满杂物、终年弥漫着潮湿霉味的狭小隔间。这是我“家”,父母用微薄的薪水租下的城中村蜗居,也是陆时聿那套奢华顶层公寓里佣人房的“配置”。我是林晚,一个为了给重病的父亲挣医药费,不得不签下近乎卖身契的合同,成为陆时聿私人生活助理(高级佣人)的穷学生。

      前世的我,懦弱,卑微,像阴沟里的苔藓,只敢在角落里默默承受着苏蔓之流的欺辱,幻想着忍气吞声熬到合同结束。换来的,却是被当成垃圾一样随意处置、溺毙的结局!

      这一次,懦弱和隐忍,只会通向同一个地狱!

      冰冷的恨意如同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苏蔓是直接的刽子手,但真正赋予她肆意妄为权力的,是陆时聿!是那个将我视为廉价工具、默许甚至纵容苏蔓践踏我的男人!是他们共同构筑的这个冰冷、残酷、视底层如蝼蚁的阶级壁垒!

      仅仅避开苏蔓的谋杀?不!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撕碎他们的傲慢!碾碎他们的权势!让他们也尝尝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滋味!

      复仇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烧,几乎要焚毁理智。但我知道,凭我自己,一个身无分文、毫无根基的穷学生,想要撼动陆时聿那棵根深蒂固的大树,无异于蚍蜉撼树。我需要力量!需要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致命的刀!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

      顾言洲!

      陆时聿在商场上最强劲、最不死不休的死对头!那个同样出身顶级豪门,却手段更为诡谲难测、被陆时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男人!传闻他性情阴鸷,不近女色,只对击垮陆家有着近乎偏执的兴趣。

      前世,我曾在陆时聿一次暴怒砸碎酒杯的间隙,听到他咬牙切齿地咒骂过这个名字。顾言洲,是他唯一无法掌控、甚至屡屡吃瘪的存在!

      心脏狂跳起来!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雏形,在恨意的淬炼下迅速成型!

      接近陆时聿!利用他对“猎物”那病态的掌控欲和征服欲,制造一个虚假的沉迷假象!在他最得意、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将致命的刀锋,递到他最痛恨的敌人手中!

      三天!我要在这三天里,演一场足以骗过所有人的戏!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豪赌!

      我猛地掀开身上那床带着潮气的薄被,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刺骨的凉意从脚心直窜头顶,却让混乱灼热的头脑瞬间冷却、锐利如刀。

      没有时间沉浸在重生的震惊里。我快步走到房间角落那个布满裂纹的旧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这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头发枯黄毛躁,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空荡荡地挂在瘦削的身架上。

      眼神。最重要的是眼神。

      前世的我,这双眼睛里永远盛满了怯懦、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认命感,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灰尘。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将眼底翻涌的恨意、恐惧、不甘……所有激烈的情绪,死死地、用力地压下去。如同将滚烫的岩浆强行封入冰冷的冻土深处。

      然后,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牵动嘴角的肌肉。

      不是笑。那太刻意,太虚假。

      而是一种……空洞的、带着一丝茫然脆弱、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被打得七零八落、却依旧死死抓住最后一点泥土的野草。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之下,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温暖”的微弱渴求。

      这个表情,恰到好处地掩藏了眼底最深沉的冰冷,却又能精准地戳中陆时聿那种掌控者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对“驯服”和“救赎感”的病态嗜好。

      我反复练习着,调整着嘴角的弧度,眼睫垂落的幅度,直到镜中的影像,褪去了重生带来的所有激烈,只剩下一种易碎的、引人探究的沉默。一个完美的、等待被“拯救”的猎物形象。

      很好。

      我拿起床头那个屏幕布满蛛网状裂痕的廉价智能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芒映亮我刻意伪装出的、空洞而脆弱的脸。

      电量:18%。

      时间,开始倒数。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我换上了衣柜里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一条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浅蓝色连衣裙,将枯黄的头发仔细梳理好,用一根最简单的黑色皮筋扎起。脸上没有任何脂粉,只用力搓了搓脸颊,让那病态的苍白带上一点微弱的血色。

      站在陆时聿那套占据顶层、俯瞰全城的奢华公寓门口,厚重的雕花实木门像一道森严的壁垒,无声地彰显着门内外的天堑之别。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冰冷恨意,指尖按响了门铃。

      “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片刻后,门被无声地拉开一条缝。管家张伯那张刻板得如同石雕的脸出现在门后,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不耐烦。他目光扫过我洗得发白的裙角和我手中拎着的、装着新鲜食材的廉价布袋,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林晚?这么早?”他的声音干涩平板,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陆少还在休息。东西放厨房,动作轻点,别吵着人。”他侧身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眼神示意我进去,仿佛在驱赶一只误入豪宅的流浪猫。

      “嗯。”我垂下眼睫,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和疲惫。拎着沉重的袋子,侧身挤进门内。扑面而来的是恒温空调带来的、带着高级香薰气息的暖风,与门外清晨微凉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却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公寓内部是极致的冷硬现代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初升朝阳渲染下的城市天际线,流光溢彩,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我渺小而寒酸的身影。

      我沉默地走向厨房,将食材分门别类放入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动作机械,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脑海里却在飞速运转,计算着陆时聿的作息时间。他习惯在十点左右起床,用一杯手冲的黑咖啡开启一天。

      九点五十分。

      我站在那台价值不菲的进口咖啡机前,动作略显笨拙地操作着。磨豆,压粉,调试水温……前世为了这份工作,我曾无数次练习,只为泡出一杯能勉强入他口的咖啡。此刻,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用力压制着将滚烫的咖啡泼向某个方向的冲动。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沉稳的脚步声从主卧方向传来,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陆时聿。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丝质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损他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压迫感。深邃的眼窝下是常年养尊处优留下的淡淡倦意,薄唇习惯性地抿着,带着一丝不易亲近的冷峻。

      他径直走向巨大的落地窗边,那里摆放着一张线条冷硬的单人沙发。没有看我,仿佛我只是这奢华空间里一件会移动的背景板。

      我将那杯精心调试、温度刚好的黑咖啡,轻轻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陶瓷杯底接触大理石台面,发出细微的轻响。

      他依旧没有回头,目光落在窗外渺小的城市风景上,姿态慵懒却带着无形的疏离。

      空气凝滞。只有咖啡微苦的香气在无声流淌。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不是勇气,而是将心底翻腾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彻底沉入深渊。然后,我像是终于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向前迈了一小步。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陆少……”我的声音响起,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蛛丝,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陆时聿终于动了。他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扫向我。那眼神里没有询问,只有被打扰后一丝淡淡的不耐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在他那漠然的目光注视下,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维持着脸上那脆弱而茫然的表情。我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他的目光攫住,又向前挪了半步,距离他更近了一些。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以及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眸。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眼神没有躲闪,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被那深邃吸引的、懵懂的恍惚。然后,在那份恍惚之下,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渴望,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眼底最深处挣扎着浮现出来。

      我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一种近乎呓语般的迷茫和不确定,每一个字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滚过:

      “我…我好像……” 我顿了顿,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后半句,“……有点喜欢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落地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时聿脸上的慵懒和一丝不耐,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骤然凝固、碎裂!

      他猛地转过头!不再是眼角的余光,而是彻底地、完完全全地将目光锁定在我脸上!那双总是盛满掌控和漠然的深邃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是一种被冒犯领土的猛兽般的审视,以及……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卑微而大胆的“告白”所点燃的、冰冷而危险的兴味!

      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像要剥开我脆弱的伪装,看清这荒谬话语背后的真实意图。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以及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撞击的闷响。

      我维持着那个仰视的姿势,脸上是精心雕琢的脆弱与茫然,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指尖的刺痛提醒着我保持清醒。我在赌。赌他对“掌控”和“征服”的病态嗜好,赌他对“低贱者”这份僭越的“迷恋”所产生的扭曲兴趣。

      几秒钟的漫长死寂,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陆时聿紧抿的薄唇,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温暖的笑。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玩味的、如同猎手发现猎物主动踏入陷阱般的兴味盎然。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向我涌来。他伸出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意味,迫使我更近地迎向他审视的目光。

      “哦?”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却像冰锥敲击着琉璃,“喜欢我?”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林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我的灵魂,看到我卑贱皮囊下那颗“痴心妄想”的心。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一种评估货物价值般的冷酷。

      我被迫承受着他目光的凌迟,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但那不是害怕,而是将恨意伪装成恐惧的极致表演。我垂下眼睫,不敢再与他对视,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破碎的哽咽:

      “我…我不知道…陆少…我只是…只是觉得…您对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语无伦次,像是被自己大胆的言辞吓坏了,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迷惘,“我…我控制不住…对不起…对不起陆少…” 泪水——生理性的泪水,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刻意引导下,终于成功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将那份“卑微爱慕”下的惶恐和无助演绎到了极致。

      陆时聿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力道似乎松了一瞬。他眼底那冰冷的审视,被一丝更浓烈的兴味所取代。或许是我的眼泪取悦了他?或许是我这份“不自量力”的迷恋满足了他某种隐秘的征服欲?他指腹的薄茧,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感,轻轻摩挲过我下颌的皮肤。

      “呵,”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和施舍般的宽容,“傻姑娘。” 他松开手,身体重新靠回沙发里,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但眼神却像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一丝新奇的、准备好好“把玩”的意味。

      “去做事吧。”他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别胡思乱想。”

      “是…陆少。”我如蒙大赦般低下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迅速转身,逃离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区域。转身的瞬间,所有脆弱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眼底一片冰冷刺骨的漠然和嘴角一闪而逝的、冰冷的讥诮。

      第一步,成了。

      陆时聿的“兴趣”被成功点燃。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工具,而是带上了一种评估“新玩具”的兴味。他默许了我这份“卑微的爱慕”,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被仰望、被“迷恋”的感觉。他会在我“不经意”地流露出痴迷眼神时,嘴角勾起一抹掌控者的微笑;会在苏蔓再次对我冷嘲热讽时,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警告的语气淡淡说一句:“够了,蔓蔓。” 虽然轻描淡写,却足以让苏蔓那张娇媚的脸瞬间扭曲,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怨毒。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陆时聿的“兴趣”如同流沙,随时可能将我吞噬。我必须在他失去耐心之前,找到那把足以致命的刀!

      机会,在第二天傍晚降临。

      陆时聿要去参加一个顶级私人画廊的开幕酒会。这种场合,他通常只会带苏蔓这种能为他增光添彩的“藏品”。但今天,在苏蔓精心打扮好、像只骄傲的孔雀般准备挽上他手臂时,陆时聿的目光却落在了默默站在角落、穿着朴素佣人服的我身上。

      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像是临时起意要逗弄一下新到手的宠物。

      “林晚,”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命令,“去换身像样的衣服,跟我走。”

      苏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死死掐进了掌心,看向我的眼神淬了毒。

      我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冰冷,低低应道:“是,陆少。”

      没有昂贵的礼服,我只能在陆时聿助理鄙夷的目光中,穿上了一件临时从品牌店送来的、价格不菲却与我气质格格不入的黑色小礼裙。镜子里的人,像是被强行套上华丽外壳的提线木偶,苍白而空洞。

      酒会设在城郊一栋掩映在竹林深处的私人艺术馆。巨大的玻璃穹顶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在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上,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香槟和一种无形的、属于顶层阶级的傲慢气息。我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像一滴误入油锅的水。

      陆时聿很快被一群同样矜贵的男男女女簇拥着,谈笑风生。苏蔓如同女主人般挽着他的手臂,巧笑倩兮,眼角的余光却像毒蛇的信子,不时扫向我,充满了警告和鄙夷。我被彻底遗忘在角落,如同一个尴尬的装饰品。

      这正是我需要的。

      我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像一个幽灵般在巨大而安静的艺术馆里游荡,避开人群,目光看似茫然地掠过一幅幅抽象或写实的画作。心跳却在胸腔里沉重地敲击着鼓点。目标只有一个——找到顾言洲!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里,顾言洲似乎偏爱抽象表现主义?而且,他习惯在喧嚣中寻找僻静角落,像蛰伏的猎豹。

      终于,在一条相对僻静的、悬挂着几幅巨大泼墨抽象画的回廊尽头,我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独自一人,背对着喧嚣的酒会,静静地站在一幅用浓烈血色和压抑黑色交织而成的巨大画作前。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而略显清瘦的肩背线条。没有陆时聿那种外放的、咄咄逼人的气场,却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离和…一种深海般的沉静压迫感。

      顾言洲。

      我停下脚步,隔着几米的距离,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香槟杯壁。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冰冷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让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然后,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哒、哒”声,打破了回廊的寂静,一步步走向那个深海般危险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仿佛完全沉浸在那幅充满痛苦与挣扎的画作里,又或许,他早已察觉了我的靠近,只是不在意。

      我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空气里弥漫着画布上油彩的松节油气味,混合着他身上一种极淡的、冷冽的雪松香。

      “顾先生。”我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回廊里。

      顾言洲的身影,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身。

      灯光落在他脸上。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也极其冷峻的脸。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瞳孔是纯粹的墨黑,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和审视。他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瞬间就能剥开我身上这件不属于我的华丽外衣,看到里面那个挣扎在泥泞里的、真实的林晚。

      没有惊讶,没有询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静默。

      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我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但我没有退缩。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抬起下颌,将手中那份一直紧握着的、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合作吗?顾先生。”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在这份平静之下,透出一种淬了冰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顾言洲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缓缓移向我手中的文件袋。他的视线在那普通的纸袋上停留了一瞬,墨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但转瞬又归于深潭般的沉寂。

      他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冷白。他接过了文件袋。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评估般的审慎。他并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指尖感受着纸袋的厚度和重量,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那双冰冷的寒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丝深沉的、如同漩涡般的探究。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冰层下的暗流,带着无形的压力。

      我看着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宣告某种终结的符号。眼底深处,压抑了太久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如同地狱之火,终于冲破了我精心维持的平静假象,无声地燃烧起来。

      “陆氏集团,”我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一字一句,清晰地凿进这片凝滞的空气里,“下季度,针对‘南湾科技城’项目的核心竞标方案,底价,以及……他们计划用来围标的三家空壳公司的全部资料和资金流向证据。”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在顾言洲平静无波的深潭里投入一颗巨石!

      他捏着文件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如同有惊雷炸响!冰冷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南湾科技城!那是陆氏未来三年战略的重中之重!是陆时聿亲自挂帅、投入了无数资源和心血的超级项目!其核心机密,绝对是陆氏最高级别的绝密!连他顾言洲动用无数暗线,耗费巨大代价也未能触及的核心!

      而现在,这份足以将陆时聿打入地狱、足以让整个陆氏集团伤筋动骨甚至万劫不复的致命武器,就这样轻飘飘地、被一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陆时聿身边卑贱如尘埃的小助理,递到了他的面前?!

      顾言洲猛地抬眼,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我的灵魂彻底洞穿,探究这背后是惊天阴谋,还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疯狂背叛?

      “条件?”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尾音里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紧绷和……一丝被巨大诱惑点燃的、危险的灼热。

      我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感受着那份被点燃的、属于猎食者的兴奋和贪婪,心中一片冰冷的平静。很好,鱼儿上钩了。

      我微微向前倾身,靠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要陆时聿,”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来自地狱的寒意,“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永坠地狱,生不如死。”

      “至于您,顾先生,”我迎着他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的目光,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忍,“您要的,是整个陆家的江山。不是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冻结。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的光芒,在我和他之间划开一道冰冷的光带。回廊尽头隐约传来的酒会喧嚣,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背景杂音。

      顾言洲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震惊、审视、评估、以及一种被巨大利益和毁灭快感同时点燃的、近乎狂热的兴奋,如同风暴般激烈地交织、碰撞!时间在无声的较量中缓慢流淌。

      终于,他紧抿的薄唇,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同样不是一个温暖的笑容。那是一个属于掠食者的、冰冷而充满掠夺意味的弧度。如同深渊终于对主动踏入的猎物,张开了欢迎的獠牙。

      他捏紧了手中的文件袋,仿佛握住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成交。”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如同敲定了魔鬼契约的印章,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终于找到完美利刃的满意。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伴随着魔鬼的低语,彻底转向了焚毁的烈焰。

      三天后。陆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之中。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绝望地拍打。室内的灯光惨白,映照着陆时聿那张英俊却因暴怒而彻底扭曲的脸!

      “废物!一群废物!!”他抓起桌上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狠狠砸向对面噤若寒蝉的几个高管!“南湾项目!价值两百亿的南湾项目!就这么丢了?!还是输给顾言洲那条疯狗?!底价!我们的底价他是怎么知道的?!空壳公司?!他连资金流向都一清二楚?!说!你们他妈的是谁在吃里扒外?!”

      咆哮声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高管们面如土色,冷汗浸透了昂贵的衬衫后背。

      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红木大门被猛地推开!

      苏蔓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贴在惨白的脸上,昂贵的礼服裙摆沾满了泥水。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份文件,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惊恐和怨毒!

      “时聿!是她!是林晚那个贱人!!”苏蔓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像指甲刮过玻璃,她将手中的文件狠狠摔在陆时聿面前巨大的办公桌上!

      那是一份文件的复印件。清晰的标题映入陆时聿血红的眼中——《陆氏集团与顾氏集团关于南湾科技城项目联合收购及后续开发合作备忘录》。落款处,甲方代表签名栏,赫然是一个他熟悉到刺眼的名字:顾言洲。而在乙方代表签名栏……那个工整而陌生的签名,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了他的眼睛!

      林晚!

      “是她!我查到了!就是她!她偷了你的核心文件!她投靠了顾言洲!是她把一切都给了那个疯子!!”苏蔓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指着签名栏的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这个贱人!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她背叛了你!陆时聿!她把你的一切都毁了!!”

      “轰——!”

      陆时聿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疯狂冲上头顶的嗡鸣!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签名——林晚!那个三天前还在他面前露出脆弱迷恋眼神、卑微地说着“喜欢”的女人!那个他刚刚觉得有点意思、准备好好“驯养”的玩物!

      背叛?!竟然是她的背叛?!将他苦心经营、视为囊中之物的帝国基石,拱手送给了顾言洲?!送给了他此生最痛恨的敌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被愚弄的暴怒、被背叛的耻辱以及彻底失控的恐慌的狂怒,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林——晚——!!!”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他一把扫开桌上所有的文件、电脑、昂贵的摆件!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响成一片!

      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猛地转身,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苏蔓,不顾她的尖叫跌倒,不顾外面瓢泼的大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办公室!

      “陆总!陆总您去哪!”助理惊慌失措的呼喊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电梯飞速下降的数字像倒计时的丧钟。陆时聿冲出陆氏集团金碧辉煌的旋转大门,一头扎进了外面倾盆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昂贵的西装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但他浑然不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找到林晚!撕碎她!让她付出代价!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路边,粗暴地拉开车门,发动引擎,昂贵的跑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如同失控的炮弹般冲了出去!目的地只有一个——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如今却像地狱坐标般刻在脑海里的城中村地址!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挡风玻璃,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陆时聿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气。

      背叛!耻辱!毁灭!林晚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和文件上那冰冷的签名反复在他眼前交织、撕裂!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划破雨夜!

      终于,那栋破败的、如同城市伤疤般的筒子楼出现在视野里。昏黄的路灯在雨中晕开模糊的光圈。

      陆时聿一脚踩死刹车,跑车在泥泞的路边甩出一个惊险的弧度,溅起大片肮脏的水花。他推开车门,甚至顾不上熄火,踉跄着冲入雨中,冲向那个黑洞洞的单元门!

      狭窄、陡峭、散发着霉味和尿臊味的楼梯。他一步三级地往上冲,皮鞋踩在湿滑的水泥台阶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疯狂流淌,模糊了视线,但他毫不在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上方那个熟悉的门牌号。

      到了!

      那扇斑驳掉漆的绿色铁门紧闭着。

      “林晚!你给我滚出来!!”陆时聿如同疯魔,用尽全身力气,用拳头、用手肘、甚至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那扇薄薄的铁门!砰砰砰!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如同绝望的丧钟!

      “林晚!你这个贱人!毒妇!!”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被彻底掏空的恐慌而嘶哑破裂,“你背叛我!你竟敢背叛我?!谁给你的胆子?!给我滚出来!滚出来解释清楚!!”

      铁门在他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雨水混合着他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他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狼狈、疯狂、歇斯底里,所有的骄傲、权势、掌控感,都在这一刻被这扇破门和门后那个沉默的女人,彻底碾碎成了齑粉!

      “林晚——!!!”他最后一声嘶吼,带着绝望的颤音,身体重重地抵在冰冷的铁门上,额头抵着湿漉漉的、布满铁锈的门板,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昂贵的西装,冲刷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跌入泥泞的霸总。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吱呀……”

      一声轻微而突兀的开门声,在他身后响起。不是他面前这扇破旧的铁门,而是……楼道里另一户人家的门。

      陆时聿如同触电般猛地回头!

      昏黄摇晃的楼道灯光下,斜对面那扇同样破旧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裹着旧棉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厌烦,操着浓重的方言口音骂道:

      “吵什么吵!要死死远点!林晚?那丫头早搬走啦!昨天就收拾东西走人啦!大半夜的嚎什么丧!神经病!”

      老太太骂骂咧咧地缩回头,“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搬……走了?

      昨天……就走了?

      陆时聿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僵立当场!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嘶吼,所有的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荒谬绝伦的笑话!

      他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泥塑,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身,再次面对那扇紧闭的、沉默的绿色铁门。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肮脏的水泥地上。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里面那个早已人去楼空的、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

      她走了。在他最愤怒、最疯狂地想要找到她、撕碎她的时候,她早已悄无声息地抽身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像个小丑一样,在雨中对着空门嘶吼。

      “哈…哈哈哈……”一阵低沉而破碎的笑声,从陆时聿的喉咙里溢了出来,充满了极致的自嘲、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彻彻底底。不仅输掉了价值连城的项目,输掉了颜面,更输掉了……他那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可笑的骄傲。

      瓢泼大雨无情地浇灌着他。他独自站在破败的楼道里,站在那扇象征着彻底失败的空门前,如同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

      ……

      雨,不知何时停了。

      破晓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落在泥泞不堪的城中村街道上。积水的坑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低矮破败的楼房轮廓,像一块块肮脏的镜子。

      陆时聿不知道自己在那条充斥着尿臊味和绝望的楼道里站了多久。昂贵的皮鞋踩在污浊的泥水里,早已面目全非。湿透的西装冰冷地紧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雨水混合着某种黏腻的污迹,顺着发梢滴落。他赤红的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如同嘲讽他失败的绿色铁门。

      输……彻彻底底的输。

      价值两百亿的南湾项目易主,核心机密泄露导致集团股价暴跌,内部调查引发的动荡……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沉重的耳光,狠狠抽在他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而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他从未放在眼里、视如草芥的一个小助理!

      林晚!这个名字像带着倒刺的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耻辱!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他玩弄人心的手段,在她面前,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她利用了他的“兴趣”,在他最得意、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将最致命的刀,精准地捅进了他的心脏,然后……像拂去一粒尘埃般,轻松抽身!

      巨大的愤怒之后,是更深的、如同黑洞般的茫然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恐慌。他输掉的,似乎远不止一个项目和面子。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模糊而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混乱的脑海——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他要当面问清楚!他要……把她抓回来!禁锢在身边!让她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点燃了他眼底最后一丝疯狂的光。他猛地转身,踉跄着冲下楼梯,冲出单元门,冲向自己那辆停在泥泞中、依旧亮着车灯的跑车!

      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跑车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冲入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街道。陆时聿赤红着眼睛,目标只有一个——机场!她一定想逃!逃得远远的!

      他动用了一切能想到的力量,像疯狗一样搜寻着那个叫“林晚”的名字。终于,一个模糊的信息传来——今晨,国际出发,LX138,苏黎世。

      他猛打方向盘,跑车在清晨空旷的道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冲向国际机场的方向!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却无法驱散他心中那一片冰冷的黑暗和毁灭的冲动。

      抵达机场,他粗暴地将车甩在出发层门口,甚至顾不上锁车,便如同一阵飓风般冲进了灯火通明、人流开始汇聚的国际出发大厅!

      “林晚——!!”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破裂,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引得无数旅客惊愕侧目。他像个无头苍蝇,赤红着眼睛,疯狂地在安检口外的候机区搜寻着那个刻入骨髓的身影!无视了保安的警告和阻拦,如同困兽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在哪里?!她在哪里?!

      就在他濒临彻底失控的边缘,目光猛地钉在了远处一个相对僻静的VIP候机区角落!

      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个身影!

      林晚!

      她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米白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静静地坐在一张宽大的皮质沙发上。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温柔地勾勒着她清瘦的侧影。她的脸上,不再是曾经的苍白怯懦,也不是伪装出的脆弱迷恋,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而她的身边……

      顾言洲。

      那个刚刚从他手中夺走了帝国基石、给了他致命一击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大衣,身姿挺拔如松,就站在林晚的沙发旁。他的手中,撑着一把宽大的、材质精良的黑色雨伞——尽管外面早已雨过天晴。伞面微微倾斜,以一种绝对保护者的姿态,将林晚笼罩在他高大身影投下的、无形的荫蔽之中。

      顾言洲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捕捉到了陆时聿的存在。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俯视尘埃的漠然。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一丝了然,一丝嘲弄,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闹剧般的追逐。

      陆时聿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成冰!他看到了什么?他输掉一切、狼狈不堪地像个疯子一样寻找的人,此刻正安然地坐在他此生最大敌人的庇护之下!姿态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

      “林晚——!!!”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充满了被彻底背叛和碾碎了最后尊严的嘶吼,猛地从陆时聿喉咙里迸发出来!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了所有理智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角落猛冲过去!

      “滚开!顾言洲!你给我滚开!!”他挥舞着手臂,试图拨开挡路的旅客和行李车,目标直指沙发上的林晚!“林晚!你这个贱人!毒妇!你背叛我!你给我解释清楚!!”

      他的嘶吼和疯狂的行为瞬间引起了更大的骚动!几名机场安保人员迅速反应,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

      就在安保人员即将抓住陆时聿手臂的瞬间——

      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林晚,缓缓地、优雅地站起了身。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一切的从容。她甚至没有看疯狂冲来的陆时聿一眼,只是微微侧过身,面向顾言洲的方向。

      顾言洲适时地、优雅地将手中的雨伞微微抬高。

      林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几步之外、被两名安保死死架住胳膊、依旧在疯狂挣扎嘶吼、如同疯魔般的陆时聿身上。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然后,在陆时聿那充满了血丝、写满了愤怒、绝望和最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乞求的目光注视下——

      林晚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悲悯、一丝嘲弄、一丝……彻底解脱的弧度。

      她抬起一只手,没有指向陆时聿,而是轻轻地、极其温柔地,落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个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陆时聿的头顶!

      他所有的嘶吼,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林晚那只落在小腹上的手!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林晚看着他瞬间石化的表情,看着他眼中那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和绝望。她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清晰而平静的、带着一丝奇异慵懒的语调,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陆时聿最后的神智:

      “陆少,”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轻柔的笑意,“玩不起?”

      玩……不起?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陆时聿早已摇摇欲坠的神经!他死死地盯着林晚那只手,盯着她那平静到残忍的脸,盯着她身边那个如同守护神般、撑伞而立的顾言洲……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一口鲜血,如同怒放的血色之花,猛地从陆时聿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他昂贵衬衫的前襟,也染红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切断提线的木偶,在安保人员的惊呼声中,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林晚那张在顾言洲撑起的黑色伞面下,平静得如同神祇俯视蝼蚁般的脸。

      “LX138次航班,飞往瑞士苏黎世的旅客请注意,现在开始登机……”

      柔和的女声广播,如同天籁般在空旷的VIP候机区响起,盖过了身后那片因陆时聿倒下而引发的短暂骚动。

      林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片混乱的中心。她脸上的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闹剧,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她微微侧头,对着身旁依旧撑着伞的顾言洲,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言语,眼神里也没有任何属于合作伙伴之外的温度,只有一种交易完成后的、冰冷的疏离。

      顾言洲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欣赏?探究?抑或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极致冷静所吸引的悸动?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所有情绪,同样微微颔首,收回了撑着的伞,动作优雅而克制,仿佛刚才那保护者的姿态只是一个顺手的礼仪。

      “顾先生,合作愉快。”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不是一场刚刚结束的、惊心动魄的复仇。

      “愉快。”顾言洲的声音低沉依旧,听不出情绪。他看着她,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后续,按协议执行。瑞士那边,会有人接应你,处理一切。”

      “多谢。”林晚的回答简洁至极。她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

      她转过身,动作干脆利落。米白色的大衣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她背起脚边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双肩电脑包——里面装着她所有的“武器”和新生,拉起那个简洁的24寸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发出平稳而轻微的滚动声。

      没有回头。

      一步,两步……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回响,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通往登机廊桥的门。

      身后,是彻底崩塌的陆氏帝国,是陆时聿身败名裂、吐血昏迷的惨烈终局,是顾言洲那深沉难辨的目光……是埋葬了所有不堪与仇恨的过往。

      前方,登机口的光线明亮而温暖,如同一个全新的、等待被定义的未来入口。

      落地窗外,一架巨大的银白色客机正缓缓滑向跑道,引擎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轰鸣,蓄势待发,即将刺破云霄。

      林晚走到登机口,将护照和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对方检查完毕,微笑着递还:“祝您旅途愉快,林女士。”

      她接过证件,指尖拂过护照封面上烫金的国徽,然后翻到崭新的一页。

      上面贴着她素颜却目光清亮的证件照。姓名栏:Lin Wan。国籍:瑞士。一个全新的、干净的、只属于她自己的身份。

      晨曦的金辉穿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恰好落在那一页崭新的身份证明上,将“瑞士”那两个字,映照得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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