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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小白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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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D市拍戏的日子，蒋苡居然真的过来探班了，姜昭看到消息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这份毅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姜昭看着坐在剧组人员旁边的蒋苡说。
“我本来就说要过来的。” 蒋苡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
现在已经是四月份，D市的天气比A市更热一些，火热的阳光普照这座城市，拍摄现场又晒又热。
蒋苡丝毫没有打扰到别人的自觉，打着一把太阳伞，大摇大摆的坐在折叠椅上，手上的小风扇转个不停，旁边的助理递过来一杯水。
看着架势以为她是导演呢，姜昭无奈的想。
没有寻找到目标的蒋苡，默默收回视线，抬眼和他对视上。
蒋苡忍住笑容，缓和道，“放心吧，不给你找麻烦，一会儿我请你们剧组吃甜点，保证不惹事生非。”
她这话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姜昭一屁股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倒是没有回怼对方。
蒋苡看了他一眼，试探开口，“女主演没到吗？”
“没，今天没她的戏份。” 姜昭淡淡的说。
“哦，那她什么时候在？” 蒋苡追问道。
“……” 姜昭略有深意的看着她，“你打什么鬼点子呢？”
“没事，我就是问一下。” 蒋苡平静的说。
既然想看的人不在，她也坐不住了，没坚持一个小时就急匆匆的要走。
“真无聊，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去D市其他地方玩玩。”
姜昭：“快走，工作的地方，能有趣到哪里？”
蒋苡：“拜拜啦，你什么时候杀青？”
姜昭：“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是很快的，他很快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部电影。
吴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觉得你是个天赋型演员，你以后会考虑继续演戏吗？”
姜昭思索片刻，“不知道。”
好吧，他返回A市，准备毕业的事情。
令他意外的是，一回家就见到了张宁。
那人就坐在客厅，姜昭看到张宁的时候，呼吸一滞，丝毫没有预料到，他们再见的时刻，会来的这么快。
问了才知道，张宁是过来陪塔拉的。
听医生说，塔拉即将十六岁，这是狗狗寿命的极限了。
到了现在，身为一条老狗的它，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趴在垫子上，用力睁开眼睛看他们。
姜昭不在，姜绪上学，张宁知道这只哈士奇一向喜欢黏着他，过来住了几天，陪伴它的最后一段生命。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他？
姜昭有些生气，看着妈妈和张宁的脸，连最基本的礼貌都维持不下去，一把抱起地上的狗子，往楼上去。
姜妈妈和张宁对视一眼，担心姜昭的心理状态，也跟了上去。
塔拉被姜昭抱回自己的房间，那张淡蓝色的小床上，它仍然提不起精神，只是看了姜昭一眼，慢慢向外搜寻张宁的身影。
如果是平时，姜昭肯定要恼，先揍几下狗屁股，接着扯着嗓子，捏着狗耳朵训斥。
但是现在这条老狗禁不住那样的折磨了，姜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训斥它，可是今天他真的很想骂一骂对方。
看着它的动作，男生不禁有些心寒。
你的主人在旁边呢，你怎么只顾着前主人啊？姜昭心里委屈的厉害，眼眶微微泛红。
张宁只陪了你儿时的两个月，你记了十五年，那陪了你十五年的我，算什么？
塔拉，塔拉，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哈士奇。
姜昭注意到外面试探的目光，飞快的站起来，径直的走过去，没好气的说，“干什么？”
姜妈妈率先开口，尝试解释，“昭昭，抱歉，医生是昨天通知我的，宁宁也是昨天才来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没来得及？狗的所有事都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才是它的主人，它是我的狗。”姜昭红着眼睛，斩钉截铁的说。
“对不起，是妈妈的错。” 姜妈妈诚恳的向儿子道歉。
张宁主动开口，“姜昭，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医生说它不吃饭不说话，走路也不太行，你……”
姜昭：“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说完把门关上。
事实证明张宁说的，是真的，这几天无论姜昭怎么尝试招呼塔拉，对方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姜昭习惯了自言自语，可是听不到熟悉的狗叫声，他心里的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压也压制不住。
他事无巨细的照顾塔拉，把狗的东西都安排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对方不耐烦了，他就抱着狗去泡桐树底下坐一会儿。
在这期间，姜昭没有让张宁再见塔拉，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或许是那一份不甘心吧。
张宁能感觉出来，可善解人意的人，也出现了固执的一面。
张宁没有选择离开姜家，见不到小狗，最起码让它明白自己在这里。
通过气味，通过听觉，他认为狗狗能得到一点点慰藉。
这样的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几天，一次姜昭午睡，醒了发现狗窝里的小狗不见了，吓得他一瞬间清醒不少。
他在房间门口看到了塔拉，趴在地上。
如果塔拉处于青壮年，它可以随时打开房间门，如今，它只能慢慢的爬过去，望着门把手发呆。
狗狗圆溜溜黑乎乎的眼睛，让姜昭于心不忍。
这样年迈衰老的狗，即便是曾经健步如飞的哈士奇，也要很辛苦的行走吧。那么短的距离，它花了一个小时。
每一步都是对张宁的爱，小狗难得执着，可惜不是为了自己，姜昭苦涩的想。
这好比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二十亩的小白菜，一场大雨给浇没了，全都白搭。
他的心碎成一块一块了。可惜塔拉不知道，它总是认为姜昭嘴巴毒。
嘴巴毒的人，就能拥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吗？如果真的可以，那姜昭第一个答应。
他努力把上涌的眼泪憋回去。
“虽然我养你，不图一丝一毫的回报，但是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 姜昭看了看狗子，叹了口气，妥协了。
他喊了张宁过来，让塔拉得偿所愿。
这个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至于把一条狗迷住吧？难道儿时的两个月，比后来的十五年还要重要吗？
姜昭不明白，幼崽时期的塔拉，为什么记忆力那么好，似乎是天生过来爱张宁的，自己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他有些不是滋味。
姜昭望着坐在一起的一人一狗发呆。
塔拉越来越懒得动，姜昭只好在它的狗窝旁边放上碗盆，尽管对方什么也吃不下。
拒绝进食是无声的预告。
姜昭一次夜里突然醒过来，一身冷汗，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或许是砰砰跳的心脏暗示着什么。
他打开灯，发现床旁边的地板上趴着什么，昏黄的灯光照亮屋子。
是塔拉。姜昭连忙下床，柔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塔拉抬眼，细细的看了姜昭一眼，努力哼唧出声。
他意识到什么，摸了摸狗头。
塔拉在他的手心里拱了拱，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我懂了，你要走了。” 姜昭酸着鼻子说。
在这段时间，塔拉第一次罕见的没有找张宁，静静的趴在姜昭旁边，偶尔回应着姜昭的话。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姜昭喃喃自语道。
塔拉慢吞吞的搭过来一只狗爪，似乎是安抚，似乎是心虚。
“算你还有点良心……” 姜昭盯着那只狗爪，有些哽咽。
他的心碎成渣了。
平时受到的委屈突然一拥而上，眼睛如火烧般疼痛酸涩。
这样静谧平和的氛围中，男生抹了一把眼泪，轻声细语，絮絮叨叨的跟塔拉唠叨着。
姜昭陪它坐了两个小时，最终，小狗合上眼睛。
以后他再也没有遛狗的理由了，男生愣愣的想。
寂静的夜晚，他坐在地板上，温馨安静的气氛渐渐褪去。
只剩下他。
姜昭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梦境。他孤独一个人，站在昏暗无光的黑夜里，仿佛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世界只剩下他。
只剩下我了，姜昭捂住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手指缝隙中滑落。
他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塔拉陪了他十五年，是从小孩到大人，青涩到成熟的十五年。
摸摸小狗头，万事不用愁，他自言自语的说。慢慢抚摸着小狗的脑袋，揪了揪发白的狗毛，粗糙的手感让他一激灵。
姜昭想到了记忆深处的一些旧事，比如，在第一次见面时，他注意的不是漂亮的张宁，而是小狗；比如，他主动和张宁搭讪，闹了一点点不愉快，就是为了这只狗；比如，他缠着张宁，给小狗一个好听的名字，草原，是漫无边际的草原。
原来，我都没有忘记，只是暂时没有想起来。
姜昭蜷缩着坐在床边，抑制不住的泪水铺满脸，呜咽干涩的嗓子疼得要命。
他探了探小狗的鼻息，神经质的探了四五次，最后，无声无息的亲了一下它的额头。
塔拉总是懒得搭理自己，说句话都费劲，更别提亲一亲自己，姜昭从来没有体验过，小狗冲自己撒娇的模样，一贯只有撒欢。
那我就先亲一亲你吧，我一直是个很包容的人，他慢慢想。
男生拿起手机，给张宁发了个消息。
张宁过来的很快，蹲在地上望着塔拉，走神了半天。
“挺好的，挺好的，最起码生命的尽头，它没有生病，这就很好了。” 张宁无声落泪。
姜昭看着眼前的人，回忆一下子涌上来，占据了大脑。
面对塔拉的去世，大家做好了准备，除了昏昏沉沉，糊里糊涂的姜昭，被所有事情匆忙的推着走。
很快，遗体清洁，联系火化，姜昭领到了一个小盒子。
白色陶瓷的骨灰盒，他轻轻摸了摸，冰凉的触感顺着手指爬上来，蔓延到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