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水晶窥幽泉，血火锁金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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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城南，破败天主堂内的血腥味尚未散尽，又添了几分黑白无常临近的沉重。泰西传教士保罗躺在简陋的床铺上，胸口的绷带依旧被暗红的血渍缓慢浸染，每一次艰难地呼吸都伴随着肺腑深处破碎的风箱声。高热将他苍白的脸烧得泛起不详的潮红，神志在清醒与谵妄的边缘游走。
粘杆处“鱼鹰”守在床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军医刚给保罗灌下又一剂混着蒜素油的汤药，忧心忡忡地摇头：“大人，邪毒深入脏腑，已成燎原之势，蒜油虽能稍抑，却似杯水车薪...若再无克制此‘瘴热邪毒’（感染性高热）的猛药，恐怕...就在这三两日了！”
【鱼鹰内心（焦灼如焚）：金鸡纳树皮！金鸡纳树皮到底在哪里？！】
就在此时，一个粘杆处暗探如同幽灵般闪入，附在鱼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大人，查实了！粤商林某，就藏在市舶司副提举马文才位于城西螺江码头旁的外宅！那宅子临江而建，墙高院深，守卫森严，且...宅内有夹壁暗道，疑通往江边小船！”
“马文才？！”鱼鹰眼中厉芒一闪。市舶司副提举，正五品官，竟敢窝藏朝廷严查的线索人物！
“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有内线亲见林某被蒙眼带入宅中，再未出来！且马文才府上近日采买异常，多伤药食材！”
【鱼鹰内心（决断）：保罗命悬一线，金鸡纳是唯一希望！管他什么副提举，皇命如山，强攻！】
“召集所有人手，立刻包围马文才外宅！”鱼鹰猛地起身，杀气腾腾，“记住！首要目标，生擒粤商林某！搜出金鸡纳树皮，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夜色如墨，螺江呜咽。粘杆处东南司的精锐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包围了那座临江矗立的高强大院。院内灯火稀疏，寂静得有些反常。
“上！”鱼鹰一挥手。
数道钩索带着劲风射上高墙！矫健的身影如狸猫般攀援而上，然而，就在第一批人即将翻入墙头的刹那--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夜空！墙头暗影出处，竟埋伏着强弩！数名粘杆处精锐猝不及防，惨叫着中箭跌落！
“有埋伏，退！”鱼鹰瞳孔骤缩。
“轰！轰！轰！”几乎同时，院内几处不起眼的角落猛地爆开火光，土质的火雷炸响，碎石木屑横飞，瞬间将墙下变成一片火海和混乱！
“杀--！”震天的喊杀声从院内爆发！数十名手持利刃、身着劲装的悍匪，从假山后、廊柱旁、甚者地窖里涌出！他们训练有素，悍不畏死，刀法狠辣，显然不是普通护院！
【鱼鹰内心（惊怒交加）：圈套，这是冲着我们来的！马文才，你好大的狗胆】
刀光剑影瞬间绞杀在一起！粘杆处猝不及防，陷入苦战！院内刀剑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火光映照着血肉横飞。
“海东青，带一队人，直扑内宅！找夹壁，找林某！”鱼鹰挥刀格开一名悍匪的劈砍，厉声吼道。
海东青应声，带着几名好手，如同尖刀般向内宅突进！沿途不断有悍匪拦截，血腥的短兵相接在庭院、回廊、厅堂内激烈上演！
内宅书房。海东青一脚踹开房门，只见书架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入口旁，一个穿着绸衫、面白微胖的中年人（马文才）正惊慌失措地指挥着两个心腹家丁，将一个被堵着嘴、捆得结结实实的瘦高男子（林某）往暗道里推!旁边地上，还散落着一个打开的小木箱，里面是几块深褐色、树皮状的物品。
“金鸡纳！”海东青眼中精光爆射！一个箭步冲上！
“拦住他！”马文才尖叫着后退。两个悍不畏死的家丁挥刀扑上！
刀光闪过，血花飞溅！海东青如同猛虎入羊群，瞬间解决掉家丁，一把将吓得瘫软的马文才踹翻在地，同时伸手，死死抓住了林某的胳膊！另一个粘杆处成员则扑向地上的木箱。
“到手了！”海东青心中一喜。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竟从暗道深处无声无息地窜出，手中一柄淬着幽蓝暗芒的短匕，直刺海东青抓住林某的手臂，速度快得惊人。
【海东青内心（警兆急鸣）：高手！】
他猛地松手旋身，匕首擦着手臂划过，带出一道血痕，那黑影一击不中，并不恋战，反手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块金鸡纳树皮，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林某的后颈，如同拎小鸡将其拖入暗道，同时一脚踏在暗道入口旁的机括上！
“轰隆！”一块沉重的断龙石轰然落下，瞬间封死了暗道入口，将海东青等人隔绝在外！
“该死，”海东青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石壁上，只差一步！金鸡纳树皮只抢回一小部分，最关键的人和大部分树皮，竟在眼皮底下被劫走了！
怡亲王府水云轩。
经历了离心狂舞的惨烈失败后，后院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焦糊蒜味、新木料清香和...一丝奇异松香气（润滑用）的复杂气息。改良版的人力离心机如同一个巨大的木质怪物，安静地矗立在远中。加装了铁箍的竹筒被牢牢固定的轮缘，传动系统增加二楼数个小巧的木质滑轮以减少摩擦，齿轮咬合处涂抹着厚厚的松脂润滑。
苏琳深吸一口气，如同指挥一场决定命运的战役：“加料！三分之一满！小顺子，踩！”
负责踩踏板的壮实徒弟再次发力，这一次，脚踏杠杆平稳压下，滑轮转动顺畅，齿轮啮合发出低沉有力的“咔哒”声，不再有刺耳的摩擦。麻绳皮带紧绷，带动中心轴平稳加速！
竖立的大木轮开始转动，由慢到快，越来越稳！八个竹筒在离心力的作用下，稳稳地保持着平衡，里面的蒜泥混合液在高速旋转中，清晰地分成了两层：深色的蒜渣被牢牢甩向筒壁，中间是相对澄澈的蒜汁！
“成了，转稳了，没飞！”苏琳激动地抓住芸香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停！”苏琳下令。木轮在惯性下缓缓停止。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取下竹筒，将上层的清亮蒜汁倒入准备好的甜白釉广口罐中，又将筒壁粘附的蒜渣刮入另一个盆里。这一次，蒜汁的澄澈度远超静置法，几乎看不到悬浮杂质！
【苏琳内心（狂喜）：离心力，伟大的离心力！效率提升至少三倍，蒜油产量有救了！】
“小顺子!芸香！今晚加餐，黄金酥管够！”苏琳豪气干云地宣布。后院里顿时一片欢呼。
然而，她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小顺子送来了粘杆处泉州密报的抄录件--保罗命悬一线，金鸡纳树皮被劫，强攻市舶司副提举外宅遭遇埋伏，死伤惨重。
【苏琳内心（沉入谷底）：保罗...金鸡纳...强攻...这泉州的水，比想象的深百倍！没有抗生素，保罗撑不了多久，金鸡纳是他唯一的希望！】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桌上那本《天工开物》，又落在保罗神智稍清时提到的显微镜上。显微镜...水中活物...细菌...感染...
【苏琳内心（灵光一闪）：没有显微镜，就无法理解感染的本质，无法说服他们采取更彻底的消毒和隔离，保罗的伤，需要更根本的认知！显微镜...必须造出来，哪怕是最简陋的！】
她猛地扑到书桌前，抓起炭笔和厚桑皮纸，凭着前世参观博物馆的记忆和对光学原理的模糊理解，疯狂地勾勒起来！
“单式显微镜”
核心：高凸透镜，焦点，放大微小之物
材料：寻找最纯净、最透明、最坚硬的小块天然水晶（或极品透明宝石），手工打磨，一面磨成极度凸起的半球，另一面尽量平整。
支架：用精铁打造，带调节旋钮，固定透镜，下方设载物平台（需极薄透明云母片承托样本）！侧方或下方需有强光源（聚焦日光或烛火）！
难点：透镜研磨精度，焦点调节，样本制备（需薄透）！放大倍数预估...百倍？可能的话，试磨不同曲率透镜组合（复式?难度逆天，先单式！）”
她画得飞快，线条潦草却结构清晰。一个由精铁支架、水晶透镜、云母载物台组成的原始显微镜雏形跃然纸上。
【苏琳内心（紧迫）：天然水晶，手工研磨，这精度要求......简直是地狱级难度！但必须试，这是让胤禛和这个世界看见细菌的唯一途径！是就保罗、也是救未来无数人的希望。】
她立刻铺纸写奏折：
“奴才苏琳谨奏：
为解泰西人保罗垂死之厄，更欲窥邪毒（细菌）无形之秘，奴才斗胆参详泰西秘闻，草绘显微窥幽镜图谱一幅（附后）。此镜若成，或可视水中活物，洞见病源根本。
然此镜核心，需纯净无瑕、小若豆粒之天然水晶（或极品透明宝石），由巧匠研磨成特定凸镜，其工艺之难，难于登天，伏乞皇上圣裁，恩准奴才调用内务府宝石匠、玉匠高手，并赐纯净水晶原石若干，试制此窥幽镜，此乃科学探微索隐之重器，功在千秋，奴才叩首待命！”
养心殿。
烛火将胤禛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皇舆全览图》上，泉州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出。他面前摊着三份染血的奏报。
第一份来自泉州：鱼鹰的急报，字字泣血：
“臣最该万死，强攻马文才外宅遇伏！折损弟兄七人，伤十一人！粤商林某及大部分金鸡纳树皮被神秘黑影劫入暗道逃脱，仅抢回小部分树皮（已呈上）及生擒副提举马文才！保罗伤情急剧恶化，命在旦夕！”
第二份是水云轩苏琳的显微窥幽镜奏请，附带着那张充满异域奇想的图谱。
第三份则是粘杆处对保罗谵妄中显微镜描述的应证记录。
胤禛的目光首先钉在泉州急报上。“折损弟兄”、“树皮被劫”、“保罗垂死”...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他抓起那几块呈上的深褐色金鸡纳树皮，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这点东西，能救保罗的命吗？能平息他心中的滔天怒火吗？！
【胤禛内心（暴怒的岩浆在冰层下奔涌）：马文才，市舶司！好，很好】
他猛地将树皮拍在案上，提起朱笔，在泉州急报上，于马文才三字上画下一个朱红的“×”，批语如同淬毒的冰棱：
“着粘杆处东南司，不惜一切代价，撬开马文才之口，凡涉事者，无论官职，立斩！金鸡纳树皮与劫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保罗若死，尔等提头来见！”
笔锋刚落，他的视线转向了苏琳那份“显微窥幽镜”的奏折和图谱。看到“窥见水中活物”、“洞见病源根本”等语，以及图谱上那精铁支架和水晶透镜的结构，胤禛眼中的暴怒被一种更深沉、更幽邃的探究欲所取代。
【胤禛内心（惊涛骇浪）：水中活物？无形之毒？此镜...竟能窥视幽冥？若真如苏琳与那保罗所言...则医道将迎来亘古未有之巨变】
他想起了湘西傩面上的人体图谱，想起了泉州的血腥强攻，想起了保罗胸中那致命的“邪毒”。这一切的根源，是否都藏在那肉眼不可见的水中活物之中？这窥幽镜，或许才是真正能斩断邪毒根源的神器，其价值，远超金鸡纳。
胤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提笔在苏琳的奏折上批道：
“准。内裤水晶、宝石、巧匠，任尔取用。速成！”
最后，他拿起那本《天工开物》，翻到“珠玉”篇，看着上面记载的宝石切割与研磨之法，又看了看苏琳图谱上那苛刻的透镜要求，眉头深深锁起。
【胤禛内心（冷静的审视）：水晶磨镜...百倍窥微...此等巧夺天工之事，真能成于凡人之手？苏琳...莫要让朕失望。朕予你水晶，予你匠人，予你通达之路...你需以窥幽之镜，为朕照亮这混沌世间的...病源之本】
他合上书，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泉州的血火，水云轩的微光，湘西的傩面之谜，如同无数条命运的丝线，最终都汇聚于那一片即将被水晶透镜放大的、未知的幽微世界。帝国的未来，人类的认知，或许都将因这一块小小的水晶，而彻底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水晶窥幽泉，血火锁金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