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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血觚为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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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北岸的荒僻河滩,洞穴深处。惨绿的火把光芒扭曲跳跃,将鬼面傩师佝偻的身影投射在布满邪异傩图的洞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
“时辰已至,月行中天,心渊大开!”傩师张开枯瘦的双臂,对着洞壁上那血光暴涨的鬼面傩图发出癫狂的嘶吼,他手中那柄顶端嵌着暗红搏动怪石的短杖,此刻如同活物般嗡鸣震颤,杖尖指向血池中央翻滚的暗红泥浆,仿佛在吸取某种无形的力量。
血池旁,两名黑袍傩师如同提线木偶,动作僵硬地将拼命挣扎、口中塞着破布的妇幼心拖拽到池边冰冷的黑石上,冰冷的石面寒意刺骨,但更冷的是那扑面而来的浓烈腥甜气息和傩师眼中毫不掩饰的、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贪婪。
妇幼心:不!放开我!疯子!你们这群疯子!
鬼面傩师转过身,那只浑浊的独眼锁定妇幼心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他枯爪般的手伸向旁边一个被黑布覆盖的物件,猛地掀开!
暴露在惨绿火光下的,赫然是妇幼心白天在殷墟三号坑见过的那个青铜觚,觚体布满铜绿,腹部那狰狞的饕餮纹路在摇曳的光线下更显邪异!尤其是那双镶嵌着暗红晶体的眼睛,此刻如同两颗搏动的心脏,正与洞壁傩图上的赤红晶石遥相呼应,散发出妖异的血光!
“看见了吗?”神的容器,心渊在人间的门户!”傩师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沉重的青铜觚,如同捧着圣物,“唯有你这来自彼界、与门共鸣的异数之魂...唯有你的血...才能彻底点燃它!才能将神的目光...彻底接引至此!”
他捧着青铜觚,一步步逼近被按在石台上的妇幼心。另一名傩师取出一柄造型扭曲、如同兽骨的匕首,刀刃在绿火下泛着幽蓝的毒光,对准了妇幼心纤细的手腕!
【妇幼心(瞳孔因恐惧而放大):他要放我的血...用我的血...浇灌这个邪器?!】
就在那幽蓝的骨匕即将划破妇幼心手腕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整个地壳都在呻吟的剧烈震动,猛地从地底最深处爆发,整个洞穴天摇地动!洞顶巨大的石块轰然砸落,溅起浑浊的水花,血池中的暗红泥浆如同被煮沸般冲天而起,无数赤线虫在泥浆中疯狂扭曲嘶鸣!洞壁上鬼面傩图的双眼赤红晶石,血光炽烈如炬,一股冰冷、浩瀚、带着无尽贪婪和毁灭欲望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洞穴内的每一个角落。
妇幼心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从躯壳中硬生生向外撕扯,剧痛!无法形容的灵魂层面的剧痛让她瞬间失声,眼前的一切景象开始扭曲、旋转、破碎!
她的视角被猛地拉高,穿透了洞穴的岩石!俯瞰着下方幽暗的泹水河滩,视线急速下坠,再次穿过无尽的黑暗与粘稠!那座巨大、冰冷、布满蠕动血管般纹路的青铜巨门,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门缝中,粘稠如墨、散发着浓烈腥甜气息的黑色雾气正疯狂地向外喷涌!而门后...那只由亿万蠕动微小生物构成的巨大眼,正缓缓转向她,冰冷、贪婪、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妇幼心(灵魂尖啸):啊--!!!】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通往河南的管道上。
特制的马车在刚才那场席卷天地的剧烈震动中如同怒海孤舟,拉车的骏马彻底失控,惊嘶着人立而起,将车厢带得几乎倾覆,车外一片混乱的惊呼、马匹的嘶鸣、冰刃出鞘的铿锵!
车厢内,胤祥在剧烈的颠簸中用身体护住软榻上的苏琳,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车厢壁上,发出一声闷哼,但更让他惊怕的是怀中之人的反应!
“呃啊--!!!”一直如同沉睡冰封的苏琳,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和恐惧,远超□□所能承受的极限,眉心的玄冰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纯净的冰寒之气如同失控的狂潮,疯狂喷涌,瞬间在车厢内壁凝结出厚厚的白霜,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完全压制她身体的剧烈痉挛和眉宇间扭曲的痛苦。
“小晚!小晚!”胤祥似肝胆俱裂,紧紧抱住她,感觉她身体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仿佛抱着一块万载寒冰!他看到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疯狂地转动,仿佛正承受着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
胤祥:玄冰魄...也压不住了?那震动...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
“王爷,匣子!”守在车厢角落、同样被震得东倒西歪的甲七,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
胤祥猛地扭头。
只见那个被严密包裹、放在角落的紫檀木匣,此刻正疯狂地剧烈震颤!包裹的油布和厚棉布被无形的力量寸寸撕裂,匣体本身发出一种低沉而急促的嗡鸣,更骇人的是,匣缝之中,那枚来自异世的乌黑手术刀片,此刻竟悬浮了起来!刀尖直指河南方向,疯狂地震颤着,散发出一种幽冷儿急切的乌光,仿佛在共鸣,在呼唤,在...示警!
“河南,安阳!”胤祥瞬间明白了那刀尖所指,一股冰冷刺骨的预感攫住了他,小晚的变化、匣子的异动,都与刚才的震动同步,那震动...源自河南,源自那扇青铜之门!而小晚...正在承受着门后那恐怖存在的直接冲击!
“甲十三!”胤祥目眦欲裂,对着车窗外嘶声咆哮,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撕裂,“弃车!换马!所有人!轻装!用最快的速度!给本王冲!目标安阳洹水河滩!迟一瞬...本王屠尽尔等九族!”帝王的暴怒和玉石俱焚的杀意,如同冲击波,席卷了整个混乱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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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河滩,洞穴深处。
震动稍歇,但那股冰冷浩瀚的意志却更加凝实,如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一个活物心头。血池翻滚,泥浆中无数赤线虫因刚才的冲进而暂时蛰伏,但沙沙声却更加密集......
妇幼心瘫软在黑石台上,刚才那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柄幽蓝的骨匕,终究还是在震动中划破了她的皮肤,一道细长的伤口出现,鲜红的血珠正缓缓渗出,顺着苍白的手臂滑落。
“天意!天意啊!”鬼面傩师发出狂笑,他捧着那尊血光更盛的青铜觚,独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你的血...已经唤醒了门的饥渴,看!它在回应!”
他不在犹豫,猛地将青铜觚的敞口,对准了妇幼心手腕上那道正在渗血的伤口,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冰冷古老、布满饕餮斜纹的青铜内壁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那滴落在青铜觚内壁的鲜血,竟如同滴在了烧红的烙铁上,瞬间冒气一丝细微的白烟,暗沉的青铜表面,以鲜血滴落点为中心,那些扭曲的饕餮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极其微小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瞬间浮现、蔓延!贪婪地吮吸着那滴血液!整个青铜觚内部,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妖异的血光。
【妇幼心(颤栗):它在...喝我的血?】
而就在妇幼心的鲜血被那邪异青铜觚吮吸的同一刹那!
千里之外,疾驰的骏马上!
胤祥怀抱着用厚毛毡紧紧裹住、固定在身前的苏琳,正不顾一切地抽打着战马!寒风如刀割面,两侧景物飞速倒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
突然!
怀中的苏琳身体猛地一震,并非痛苦的痉挛,而是一种...极其剧烈的悸动!她一直紧闭的双眼,在胤祥惊骇的目光中,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空洞、茫然,瞳孔深处却仿佛倒映着无尽的黑暗和一只冰冷巨大的眼,她的嘴唇翕动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带着现代口音、胤祥完全陌生的名字:
“付...妇幼...心...”
声音轻如蚊蚋,却如同惊雷般在胤祥耳边炸响。
胤祥:妇幼心?!她...她在叫谁?!
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苏琳喊出那个名字后,她那空洞的、倒映着恐怖景象的眼眸,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向了胤祥,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恐惧,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
她的嘴唇再次艰难地翕动,这一次,声音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鸣:
“...救...她...”
“...门...开...了...”
“...眼...看...着...我...们...”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榨出的血泪,说完,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瞳孔涣散,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眉心的玄冰魄蓝光急促闪烁,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
小晚!!
“妇幼心...洹水河滩...门开了...”胤祥赤红着双眼,将苏琳那断断续续、如同泣血的呓语牢牢刻进灵魂!他猛地抬头,对着前方如尖刀般开路的甲十三,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甲十三,传令,洹水河滩,给本王找,找一个叫妇幼心的女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把她活着带出来,快--!!”
咆哮声在凛冽的寒风中回荡,带着帝王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恐惧。他怀抱着再次昏迷、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的苏琳,狠狠抽打着战马,如同燃烧生命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正被恐怖阴影笼罩的河滩!冲向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幽冥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