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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可见不可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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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light mixed together is white, and all pigments mixed together are black.”
镜子里面有一副木雨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像是她穿越前那张亚洲脸的欧洲翻版,只是要更稚嫩一些。
华丽的梳妆台给她一种很恍惚的感觉,此刻的氛围犹如一场随时被打破的戏剧。
有一道黑影从她所坐的丝绒椅下闪过。
换做普通人是无法察觉到的。
但是木雨不一样,她现在很警觉——而且那道黑影在她的余光里是有体积的。
“你是谁?”
她问出了囗,但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声音回答她。
她当机立断打碎了面前的镜子。
碎片啪地散落一地,木雨手握住一块带有锋利边缘的镜片向窗帘垂下的那个角落慢慢走去。
窗帘的阴影下有一个更黑的部分,四分之一手掌大,很隐蔽很难分辨。
但木雨已经锁定了它。
“你能看到我?”
耳旁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令她脚步一顿。
而她裙下的阴影此刻已与窗帘阴影相连——那是黑影可以移动的路径。
那黑影却趁此刻她的分神朝她以一种攻击的形式冲撞。
木雨握着镜子碎片刺向自己的脚腕处。
怎么回事?!
镜片刺中黑影,它却毫发无伤,如同液体般融化、退回了角落。
黑影同样惊疑:它明明接触到了这女孩,却无法污染她分毫。
空气凝滞。
木雨眼神晦暗,随后轻轻冷笑:
“你害怕阳光,对么?”
阴暗角落中的黑影瑟缩了下——它的轨迹从未逾越阴影边界,这并不难猜。
木雨将丝绒椅拉离窗帘,它们影子也被拉断,她自己举着镜子碎片退了几步,将黑影的活动区域彻底限制在窗帘下。
她好整以暇地调试着碎片的角度,让阳光通过镜子折射到黑影所在的区域。
黑影的步步后退印证了她的猜测。
“且慢……”
它终于又一次发声,带着极大的惊恐。
然而下一刻,一道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
“小姐,我可以进去吗?”
门外的询问由一个叫艾尔的男仆发出。事实上,他前几天还是这座庄园的管家之一,最近由于犯了一个错成为了木雨(现在的缇娜)的贴身男仆。
“请进。什么事?”
他进去的一刻木雨正背对他端坐在梳妆台对面的椅子上,周围一地都是镜子碎片。
“我刚刚听到有玻璃打碎的声音,您却没有唤人来打扫,我担心发生什么事情……”
他声音优雅又温柔。
“你一直在门囗吗?有没有听到这个房间里有除我以外其他人的声音?”
“没有,门外只听到了您的声音。”
艾尔绕过碎片,蹲在她面前为她擦去手上的血。
木雨瞥了眼角落,那团黑影仍退无可退。
“我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把镜子弄碎了,你去找个人清理一下就好。”
她抽回了手。
艾尔顺从地退下。
“你说的话别人听不到。”木雨再次举起镜子碎片,将光投向窗帘下的角落。“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黑影往里缩了缩。
“我的来历有些复杂,简单地说就是一段衍生了自我意识的诅咒。”
“诅咒?”看来她穿的还是一个有魔法背景的地方。嘶…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里没有?
这个语气让黑影确定了她对这些事不甚了解。
“没错,我知道很多与这相关的信息,或许有你想知道的,如果你答应放过我的话,我将知无不言。”
木雨审视着它。
一个有点自以为是的聪明蛋。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黑影有些犯难。
“各退一步如何?你想接触魔法吗?我可以用我知道的所有帮助你,而你,则只需要在我变得更强之前让我有容身之地,不被阳光杀死。”
将所面临的短期威胁置换为长期的利益捆绑,来为自己换取当下的脱身和长远考虑,并且条件对双方的吸引都很大……
它倒不像是被威胁了,像是在和她谈判……
“不过,我还是难以信任你,有什么能做担保的吗?”
见她有些动摇,黑影连忙补充:
“能的,我们可以签订契约!”
木雨沉默不答,这是一种无形的施压。
“我,我现在就可以证明,我知道的很多,比如那个男仆,他身上有一种咒语,让他完全听命于你!”
“你怎么知道的?”
“别人看不到我,我也在这座庄园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前几日卡图特老爷将他变成了您的专属男仆时更改了他身上的咒语,我刚好目睹了此事。”
卡图特老爷,原主记忆里的父亲。
他知道咒语的存在,却瞒着自己的女儿。
看来现在的情况,要比她想的复杂。
“我答应你,不过要等到我验证了你所说的这件事之后。”
等到艾尔打扫完那些玻璃碎片他被缇娜叫住。
“请坐下吧,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她像是带着求知欲般地开口。
“我的荣幸,小姐。”
“我和父亲的命令哪一个对你来说更优先?”
艾尔不解为什么她要这么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单纯很好奇。”
艾尔叹了口气。
“优先听您的,小姐,我现在只听令于您。”
“那你有没有帮父亲瞒着我什么?”
艾尔隐约猜到了她的意图。
“并没有。”
“真的?”缇娜看着他低头乖巧的样子,故意追问“那你可不可以脱掉上衣,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某种咒语。”
这句话很冒犯,而始作俑者却装作毫无察觉。
这位平日里优雅温柔的男仆感到十分震惊,却无法违抗她的命令,他低声道“好”,像是被折断了脊梁骨,慢吞吞地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
在他的左侧肩膀上,有一个复杂而瑰丽的图案,那些花纹呈现出一种妖冶的蓝色,隐隐闪烁。
缇娜走向他,她嫩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肩膀上的咒语。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得不听我的话吗?”
她笑着问他。
艾尔此刻抬头了。
“小姐,即使没有这个,我也会完全忠于您的。”
他的神情完全映在缇娜的眸子中,那近乎于一种哀求:“公爵大人说要我向你隐瞒关于咒语的事情,是为了让您少接触这些,他是想保护您…”
“那他有给你什么好处吗?艾尔,我记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感上来说,你更应该服从的人是我。”在木雨接收的缇娜的记忆里艾尔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木雨穿越前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穿越后她反而能感受到由原主身上投射出的对这个男仆的异样情愫。
依赖,亲近,占有,和一种轻微的怨念。
“我的母亲患了重病,公爵大人…他答应为我母亲的病提供帮助…”
艾尔低诉。
“但是是以此换取我对您完全的忠心与保护,而关于瞒着您的,只是我自己也赞同如此。”
这话倒是很合理,因为在木雨穿越前,原主体弱多病,弱到甚至说她自己多走两步都会晕倒,这或许就是大家不想让她接触到咒语的原因。
“那如果说我希望学习使用咒语呢?我需要你反过来帮我瞒着父亲了,可以吗?”
缇娜知道他不会拒绝,刚刚那团黑影向她补充了艾尔身上的那个咒语的用处——艾尔将会服从她所有的命令。
艾尔只能俯首应好,眼中闪过无奈。
他正想问缇娜为什么,少女却轻轻的拉住他的衣领。
只见她认真为他的白色衬衫一粒粒地扣上扣子,手指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他胸膛与颈间的苍白皮肤。
尽管眼中有惊讶,但他脖子已染上了蔓越莓的红色。
缇娜小姐美丽的面容近在咫尺:
“谢谢你,艾尔,”她语气轻快,眼带笑意,“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啊。”
“契约上的文字你应该可以认出来吧?这方面我没必要欺瞒你。”
黑影向她解释。桌子上的那份契约写得很清楚,就是这团黑影体积太小对笔的掌控不够,写得很潦草。
“好了,接下来我要写契约运行的咒语了,需要你的一滴血。”
她割破了手指递给它。
它忙碌了近半个小时,可以看得出它写的很吃力。
“这个图案并不复杂。”缇娜在它画完后才给出回应。“我记下来了。”
“?!你看一遍就能记住吗?”
“可以,不难。”
“正常来说,咒语书写的每一个笔划顺序、角度、以及所有填充的颜色都有严格要求…你说你记住了,如果让你复刻一次呢,能做到吗?”
“我不能保证完全一样,但是可以试试,如果你同意的话,给我一点黑色作颜料。”
“没问题。”它语气严肃。
缇娜接过羽毛笔,依据脑海中的样子重复这个咒语。黑影探着一个小角紧张地盯着她。
笔尖微顿——
她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但她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
她进行了第二次尝试。
鲜血和黑影相交织,明显比上一次更加流利自然,笔触像是完全复制那份成功的例子。直到那个完美的结尾的到来,这个复刻的咒语在一瞬之间闪烁微光。
“恭喜,你成功了。”黑影无法保持平静,这个少女的天赋高得令他惊讶。
“这并非是简单的低阶咒语,如果说要让一个普通的魔法使来学习的话,是不可能只看一次就学会的。”
“你的天赋是我见过的第二份如此高的。”
缇娜突然来了兴趣,挑了挑眉。
“那第一份是谁?”
“塞瑞亚大帝,在几百年前,他曾是这片大陆上公认天赋最高、成就也最高的魔法使,不过后来他接触了一些禁忌……并因此被封印。”
它似是对此人的过往感到惋惜:
“我就是那段用于封印他的诅咒。”
“那你现在衍生出了自我意识的话,那位塞瑞亚大帝呢?他之后如何了?死了?”
“他……他或许已经被人们口中的禁忌同化了。”
“这是什么?”缇娜听得头痛。
黑影觉得她有必要知道一些魔法使的常识。
“……我得从头给你讲。魔法使使用咒语来源的力量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魔法,它们的来源是使用者的血液;而另一种则是禁忌之力,它来自于邪神的黑色血液。”
“使用第二种血液之后,所产出的咒语皆为诅咒。”
“而普通的魔法使一旦接触这种禁忌之力或它所产出的诅咒,就会被精神污染,变得失控,最后也成为禁忌之力的一部分,或许塞瑞亚也正是落得这个后果。”
“不过……”它补充道:“这种禁忌之力最可怕的部分远不止于此,它是常人所不可见的,比如我……当然我是最独特的因为我是拥有自我意识,而它们没有。”
“所以你先前的接触是想污染我?”
“……权益之举罢了,现在我们是同盟,而且我发现它对你没用。”
缇娜没有继续深追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她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那个塞瑞亚大帝,你先前说他触碰了禁忌,这个是什么?他用这种禁忌之力伤害别人吗?”
“是也不是。关于咒语的信息其实是一个半公开的知识,知道与此相关的人全是魔法使或其家眷亲属,普通人是无法知道的,因为学习咒语的资源是有限的。”
“而塞瑞亚大帝在秘密研究禁忌之力与诅咒多年的前提下,妄想从邪神的黑血中分解出普通咒语的绘制原料,以此想让更多的普通人接触到咒语。”
“但是他不但失败了,还在途中让很多人无辜丧命……最后他自己也毁于禁忌。”
它停顿了一下。
“缇娜,你会害怕吗?”
“怕什么?你刚刚说过,这种禁忌之力不会伤害我。”
黑影心中仍有顾忌,这个房间一片寂静,像是在等待结尾的戏剧。
缇娜带着微笑起身,窗外阳光映在了少女华丽的裙摆上,上面缀的宝石熠熠生辉,她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私藏的一片碎玻璃,走至窗前。
黑影缩在另一个角落里看着她。
只见她纤细的手指摆动着碎玻璃片的角度,光从其棱角穿过,折射出多种颜色。
“所有的光汇在一起会变成白色,而所有的颜料混在一起就会变成黑色。”
黑影感觉她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只是静静聆听。
缇娜的话里透露出一种隐隐约约的野心:
“对于其他人来说,‘禁忌之力’是不可见的光,甚至会灼烧他们,但是对于我……”她想起了刚刚放下的羽毛笔还沾染着黑色。“这只是一种为我所用的颜料,或许我能做到比你口中的那个塞瑞亚大帝更出色。”
这个女孩一头美丽的白金色长发,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神女肩上的丝绸,她的眼睛是如玻璃般澄澈的蓝,此刻在光之下如蒙尘许久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