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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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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像一块浸湿的旧绒布，随时可能拧出雨来。我扯了扯身上繁复的广袖襦裙，刺绣的暗纹硌得手腕生疼。这身衣服不对——研学旅行为什么要穿汉服？
"伏同学，你发什么呆？"身旁的女生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老师叫你呢。"
我这才回神，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看着我。班主任站在晏园斑驳的朱漆大门前，眉头微蹙："伏望舒，这位是新转来的晏淮同学，你带他参观一下。"
转学生？在高三研学途中？我下意识就要反驳，却在抬头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失了声。
那是个身形修长的男生，穿着与我们格格不入的白色衬衫。雨丝落在他肩头，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却恍若未觉。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神——温柔得近乎哀伤，仿佛在透过我看着某个遥远的影子。
"伏蘅。"我听见自己说。
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伏蘅是我的本名，但自从父母离异后，我已经七年没用过这个名字了。
"我知道。"他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秦淮的淮。"
雨突然大了起来，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同学们尖叫着四散躲雨，他却变魔术般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黑伞。伞面撑开的瞬间，我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檀香。
"用我的吧，伏小姐。"
这个称呼让我指尖发麻。更奇怪的是，那把伞的伞骨上刻着细小的海棠花纹，和我幼时弄丢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你......"
"小心台阶。"他自然地扶住我的手肘，仿佛我们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晏园比想象中更幽深。穿过垂花门后，他忽然在一处荒废的偏院前停下。斑驳的墙面上爬满枯藤，隐约可见后面藏着一扇小门。
"这里不对外开放。"我下意识提醒。
"但你知道门后有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一株百年海棠，树下埋着......"
"一个铁皮盒子！"我脱口而出，随即惊恐地捂住嘴。我从未到过晏园，却清楚地知道那盒子里装着一把生锈的钥匙和半张泛黄的戏票。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他的睫毛在伞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声音轻得像在念咒："蘅蘅，你梦到过这里吗？"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最近半年，我确实反复做着同一个梦——灰蒙蒙的天空，穿着古装的自己，还有一个始终看不清脸的男子。每次醒来，枕边都是湿的。
"你到底是谁？"我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九曲桥的栏杆。
他伸手想扶我，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僵住。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他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戒痕。更诡异的是，我左手的相同位置突然开始发烫。
"当心！"
桥下传来"扑通"一声巨响。我们同时转头，看见导游的扩音器掉进了池塘。再回头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异常都是我的幻觉。
"快闭园了。"他指向西边的天空，那里诡异地透出一线晚霞，"我们该回去了。"
返程时我故意落后几步。手机镜头里，他的背影在暮色中渐渐透明，就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墨画。等我慌忙按下快门，画面却只剩下一把悬浮的黑伞。
"怎么了？"他回头问我，身影又恢复了实体。
"没什么。"我把手机藏进袖口，心跳如雷。经过祠堂时，一阵穿堂风突然掀开我的裙角。他立刻侧身挡住风口，这个保护性的动作熟悉得令人心惊。
"你从前也这么怕冷。"他低头整理我被吹乱的发带，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耳垂，"立春那天你总要把手炉......"
班主任的哨声打断了这句话。集合点上，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分享着照片。我鬼使神差地摸向颈间——那里本该挂着母亲给的玉坠，现在却多出一条陌生的红绳。
"望舒？"闺蜜好奇地凑过来，"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吊坠？"
我低头看去，一根红绳系着半枚钻戒，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更可怕的是，当我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碰到了某个冰凉的金属物体——另外半枚戒指，不知何时已经在我这里。
"伏同学。"班主任突然拍我肩膀，"新同学呢？"
我猛地回头。雨后的石板路泛着青光，哪里还有晏淮的身影。只有那把黑伞静静靠在我脚边，伞柄上刻着两个小字：
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