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银杏叶落与无声的羁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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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晚系统的狂暴警告和夜雨的冰冷，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噩梦。
当楚霖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头痛和恐惧已经退潮，只留下淡淡的疲惫和心有余悸。
他看着桌上那个拆开的、依旧完好的小蛋糕，“生日快乐”四个字在晨光中显得安静而温暖。
他用力甩甩头，将那些冰冷的电子音和尖锐的铃声驱逐出脑海。
一定是太累了，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系统明明在休眠，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至于那种靠近江峤就会痛苦的“错觉”…他拒绝深想。他需要正常的生活，需要抓住这偷来的、温暖的“假期”。
他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奶油细腻香甜，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慢慢咀嚼着，感受着舌尖的甜蜜，也努力将心底那份不安压下去。
回到学校，面对周野等人关切的询问，楚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老毛病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他刻意忽略了江峤投来的、带着深沉探究的目光。
江峤看着楚霖恢复了平日的苍白但平静的神色，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解释，墨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疑虑。那晚楚霖眼中的恐惧和甩开他时的力量绝非作伪。
但看着楚霖此刻努力融入日常的样子，江峤最终选择了沉默。他不再追问，只是将那份担忧和疑惑更深地埋在了心底，转化为一种更细致、更不易察觉的关注。
他需要观察，需要时间。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甚至因为楚霖刻意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而显得更加平和温暖。
系统真的如同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异动。那种左眼酸涩、视野模糊、灵魂被抽空般的虚弱感虽然依旧存在，但楚霖已经学会与它们和平共处，将它们视为“体质问题”的一部分。
F5的日常依旧热闹。
周野的“体能特训”在沈确的“科学规划”下变成了更温和的散步或羽毛球；林小宇的零食投喂升级成了根据沈确食谱改良的“营养能量棒”，虽然味道有点怪；沈确依旧严谨地分析着一切，但偶尔也会在林小宇的耍宝和楚霖的虚弱面前，露出一丝无奈的纵容。
而楚霖和江峤之间，那种奇异的、无法言喻的引力却愈发明显。
它不再需要刻意的试探或探究，而是融入了最平常的相处里，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一种难以抗拒的靠近本能。
深秋，校园里的银杏大道迎来了最绚烂的时刻。
金黄的扇形叶片铺满了蜿蜒的小路，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一条流淌的黄金河流。
午休时间，楚霖被周野和林小宇硬拉出来“感受秋天”。
“楚哥！快看！像不像黄金雨！” 林小宇兴奋地抓起一把落叶抛向空中，金黄的叶子簌簌落下，落了他满头满身。
“幼稚！” 周野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加入了“人工降雨”的行列。
沈确则拿着手机，认真地拍摄着不同角度落叶的形态，似乎在研究什么物理轨迹。
楚霖裹着稍厚的外套，慢慢走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
脚下是松软的触感和细微的碎裂声。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干燥的清香和秋日独有的宁静。
他抬头看着漫天金黄的落叶，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安宁感包裹着他。身体的疲惫似乎也被这温暖的秋阳晒得融化了些许。
他下意识地寻找江峤的身影。江峤就走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同样安静。
他没有参与周野和林小宇的玩闹，也没有像沈确那样专注研究，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流动的金色，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沉静而柔和。
一片形状完美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了楚霖的肩头。
楚霖刚想伸手拂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一步伸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替他拈起了那片落叶。
是江峤。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楚霖身边。指尖擦过楚霖肩头衣料的触感，带着一丝微凉。
他捏着那片金黄的叶子，递到楚霖面前。
楚霖微微一怔，接过那片叶子。
叶脉清晰，色泽纯粹，像一枚小小的金色书签。他看着江峤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阳光、落叶，和他自己有些怔忡的影子。
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悸动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心口，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落叶，和这样一双沉静的眼眸…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落叶拂过水面，只留下细微的涟漪。
“很漂亮。” 楚霖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叶面。
“嗯。” 江峤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楚霖脸上，似乎也在捕捉刚才那一瞬间楚霖眼中闪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怔忡和…怀念？
两人就这样站在纷飞的落叶中，谁也没有说话。金色的叶子在他们周围无声飘落，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交叠在满地金黄之上。
周野和林小宇的笑闹声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变得遥远而模糊。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金色的寂静，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难以言喻的羁绊。
楚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江峤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清冽皂角与阳光晒过的衣物气息的味道，干净而安心。
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靠近，甚至…有些贪恋。那晚系统警告带来的恐惧，在这样温暖的秋阳和宁静的氛围里，被彻底淡化、遗忘了。
江峤看着楚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看着他苍白脸颊上被阳光镀上的浅金色光晕，看着他专注摩挲着银杏叶的指尖。
一种强烈的、想要更靠近一些的冲动，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手拂去楚霖发梢上沾到的一片细小落叶。
“楚霖！峤哥！快看！沈确要用落叶堆数学模型！” 周野的大嗓门打破了这份宁静。
楚霖和江峤同时回过神，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看向沈确的方向。
只见沈确正指挥着林小宇，用不同大小的落叶在空地上摆放着什么复杂的几何图形。
刚才那无声的悸动和靠近的冲动，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过后，湖面恢复了平静，但水下深处，某些东西已然不同。
图书馆自习室，靠窗的位置。
楚霖咬着笔杆，眉头紧锁，对着面前摊开的物理习题册发呆。
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综合大题卡住了他。思路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怎么都绕不出来。
身体的疲惫感在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时候显得格外明显，大脑像蒙了一层雾。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指尖轻轻点在了题目中的某个关键条件上。
楚霖抬起头，看到江峤不知何时坐到了他对面。他刚才一直在旁边的桌子上看书。
“这里。” 江峤的声音很轻，怕打扰到其他人。他拿起一张草稿纸，用笔在上面快速地画了一个简洁的示意图，标出关键变量，“切割磁感线的有效长度是变化的，考虑用微元法。”
他的思路清晰，表达简洁。寥寥几笔和几个关键词，瞬间劈开了楚霖眼前的迷雾！
楚霖眼睛一亮，立刻低头演算起来。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很自然地跟上江峤的思路，甚至在他提点之前，潜意识里似乎就模糊地指向了那个方向！这种解题思路上的高度契合，简直不可思议！
“这里，感应电动势的方向用楞次定律判断。” 江峤适时地又点了一句。
“对！阻碍磁通量的变化！” 楚霖几乎是脱口而出，笔尖飞快地在草稿纸上划动。
两人一个低声提点关键，一个心领神会迅速演算，配合得行云流水，默契十足。
没有过多的言语解释，往往一个眼神，一个词，对方就能立刻理解意图。仿佛共用一个大脑般顺畅。
当楚霖终于解出答案，放下笔时，一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感和奇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江峤看过来的目光。墨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找到共鸣的愉悦？
“谢谢…” 楚霖的声音带着点解题后的轻松。
“嗯。” 江峤应了一声，目光却没有立刻移开，反而落在了楚霖因为专注解题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上。
褪去了平日的苍白和疲惫，此刻的楚霖，显露出一种近乎夺目的专注神采。
楚霖被江峤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江峤这才收回目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拿起自己的书，淡淡地说：“没什么。思路很清晰。”
楚霖看着江峤重新低头看书的侧脸，心跳却莫名有些加速。
刚才解题时那种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的感觉，以及江峤最后那个专注的、带着欣赏的眼神，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留下一种陌生而悸动的痒意。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束。空气中弥漫着书本的油墨香和一种无声的、令人安心的默契。
放学时，天阴沉沉的，飘起了细密的冷雨。
“靠！又下雨！没带伞！” 周野看着外面的雨幕哀嚎。
“我带了！小宇跟我走！” 沈确淡定地撑开一把大伞。
“沈确！等等我！” 林小宇立刻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钻进沈确的伞下，还不忘回头对楚霖和江峤喊：“楚哥！峤哥！你们呢？”
楚霖看着雨幕，皱了皱眉。他也没带伞。身体本能地对这种湿冷的天气感到抗拒。
“我有伞。” 江峤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撑开那把熟悉的黑色大伞，伞面倾斜，稳稳地罩在了楚霖头顶，“走吧。”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楚霖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想起了生日雨夜那次仓惶的逃离。但这一次，没有恐惧，没有警告，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走进了伞下。
伞下的空间依旧不大。冰冷的雨丝被隔绝在外，伞内是两人靠近的体温和细微的呼吸声。楚霖能清晰地闻到江峤身上清冽的气息，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隔着衣物的微热温度。
这一次，他没有僵硬，没有试图拉开距离，反而下意识地微微向江峤那边靠拢了一点，汲取着那份温暖和稳定。
两人沉默地走在雨幕中。鞋底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雨点敲打着伞面，像是单调却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冷吗？” 江峤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
他能感觉到楚霖靠过来的微小的动作。
“还好。” 楚霖摇摇头。有伞挡着，有身边这个人散发的温度，确实不那么冷了。
他甚至觉得，这冰冷的雨幕，因为这把伞和伞下的人，也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又走了一段，雨似乎更密了些。一阵冷风吹过，卷着冰凉的雨丝扫向楚霖露在外面的脖颈。
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楚霖感觉到伞面明显地向自己这边倾斜了更多。
他侧过头，看到江峤外侧的肩膀几乎完全暴露在了飘洒的雨丝中，深色的校服外套迅速洇湿了一片深色的水痕。
“江峤！你肩膀湿了！” 楚霖下意识地伸手，想将伞往江峤那边推。
“没事。” 江峤握紧了伞柄，稳稳地维持着倾斜的角度，声音平静无波，“我不冷。”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握着伞柄的手指骨节分明，用力到指尖微微泛白，仿佛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楚霖的手顿在半空，看着江峤被雨水打湿的肩膀，看着他平静却坚定的侧脸，一股强烈的暖流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心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那是一种比秋阳更温暖，比热可可更熨帖，甚至比生日蛋糕更甜蜜的感觉！它来得如此汹涌，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理所当然。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不再试图去推伞，只是更紧地、几乎是依偎般地靠近了江峤。
隔着两层薄薄的校服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热度和力量。
江峤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更紧了些，稳稳地举着伞，为身边这个苍白易碎却又莫名牵动他心弦的少年，撑起一方无风无雨的小小天地。
冰冷的雨幕中，两人依偎着前行。伞下的空间温暖而静谧，只有彼此靠近的呼吸和心跳声，在雨声的伴奏下，交织成一首无声的、只属于他们的旋律。
一种超越了言语、超越了理智、仿佛源于灵魂深处的羁绊和吸引，在这细密的雨丝中悄然生长，缠绕着两颗同样懵懂却悸动的心。
楚霖微微侧过头，看着江峤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和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愫在心底悄然破土。
他好像…有点贪恋这把伞了。
不，是贪恋撑伞的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银杏叶落与无声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