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性情大变 ...
-
皇宫，正南大门。
紧闭的红漆木门被缓缓打开，三辆去往丞相府的马车依次驶出。门旁两道尚有残花寒梅、些许残雪融不掉，积在那，而中间道路却已清扫得干净。
寒风凛冽，吹拂起车窗的竹帘，她的脸蛋被冻得通红。赵春楹放进火炉里的手抽出来，扯了扯身上的裘皮，实在太冷了。
目光斜过红墙，宫围的一角还担着白雪，仅有一墙之隔，便是广阔天空。
她看见有穿着单薄的宫女背过身、低着头扫雪。风吹了进来，赵春楹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她的不适非但未被风吹散，反而愈发严重了。
赵春楹哆嗦了一下，身子瑟瑟战栗，这每到夜里温度降得很，她穿得还是有些少了。
赵未央投来目光，她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似在斟酌着什么。
“你手臂上的伤，回去记得擦药。”她突然开口。
赵春楹下意识看向手臂，如果不提起来，她都快要忘记了。
“嗯，我会的。”她怯懦地回。
“饿了吧？你还没有吃东西吧？”赵未央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等会儿回府后我先带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没没有。五姐姐，我不饿。”
赵未央落了一次水以后，她反倒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了，还口吃。
赵春楹望着她那笑容，心惊胆颤。
赵未央这是怎么了？
莫名其妙把她拉上了马车。明明有三辆马车，虽说她那辆有点漏风，确实不如其他两辆舒适。
但她非要让她坐这一辆，这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不要怕我。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事情。嗯，大概我以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再也不会干了。你以后也别叫我五姐姐了，怪生疏的，叫我未央，或者阿姐。都是可以的，我们重新认识认识好吗？”赵未央开怀一笑。
她不知道，这份笑只会让赵春楹更加害怕。
未央……阿姐……
这么亲切的称呼，是她配叫的吗？赵春楹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睛，她的脑袋不会是灌了水，浇坏了吧。
她想要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说明她还没有失忆，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等她回去，要不要告诉主母，再请一个郎中来给她看看。
这实在有些不正常……就感觉换了个人一样。可又记得这些事情，没有失忆呀。
“要是叫不出，未央姐也行。只要我们关系能变好。”赵未央放软了要求。
她深知来日方长，一下子也拉不进她和赵春楹的关系，更别提之前她们水火不容。
真的能变好吗？
赵春楹瞬间就想起来，她以前在赵未央那里受到过各种折磨，六五岁的时候，她会带着院里的孩童欺负她，她就当那个背后的指使者。再长大一些她上了章香书院，虽然人不在家，却用了更加隐晦的手段，将她隔绝在世。
她一时，说不出一句好话，更喊不出她口中的称呼。
“五……嫡姐，你没事吧？您要不要去看……”赵春楹脸色红润，支支吾吾地问道。
“好吧，好歹有个姐。以后你就这么叫吧。”赵未央叹了一口气，又很快恢复笑容。
她笑得次数变多了，配合那张以前总是面瘫的脸，让人更加不安。
赵春楹抿了抿唇，点点头。
“可是你的身体落了水，要不要去再看看……”她不愿意放过让她去看郎中的心声。
赵未央乐哉哉地说道：“我有什么事？太医都看过了，我身体好的很呢！倒是你看起来纤弱病态，你才是真正应该养一养身体的人，就该多吃一点，太瘦了！”
她挥了挥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
赵春楹害怕地往后一缩。
以为她现在又改了招数，要在马车上揍她来报落水之仇，她已经想着要怎么逃跑了。
可惜萱紫在马车外徒走，寡不敌一。
赵未央脸上的笑容尬住，她小声地嘟囔：“我有这么害怕的吗，我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
“我只是想要摸摸你的头。”她说。
“那，那你摸吧。”赵春楹不敢不同意。
更不敢相信她嘴中的话，哪晓得是不是在骗她。
赵未央眼睛一亮，又抬起手，身体微微地站了起来。
“当真？”
“是是的吧。”赵春楹感觉一阵不妙，但她不敢动。
“那我摸啦。”她说道。
赵春楹没想到事情并不像她预想的那样糟糕。
她的脑门先被赵未央轻轻地弹了一下，然后头顶传来了悦耳的笑声：“笨蛋，我弹你脑门是要反抗的呀。”
比起反抗不如去顺从，作为一条咸鱼就是她的信仰。
赵春楹没有吱声，赵未央也不计较。
她看得出来她比较沉默寡言，也很了解她对赵未央没有很多话，而且现在，赵未央只想轻轻地抚摸对方的脑袋，什么也不去想。
——她很温柔。
——她没有做出格的动作。
赵春楹尽量乖巧不动，任由赵未央揉捏着她乌黑顺滑的长发。
“在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想摸你的脑袋了。”赵未央直言不讳地说道。
她听着赵未央说的话，顺利地理解成赵未央想拧下她的脑袋，赵未央今日出奇地看不惯她。
赵春楹害怕地抖了抖，早知道就不上这辆马车了！
赵未央摸了很久，终于松开了她。
脸上出现了满足的表情。赵未央又坐了回去。
赵春楹手按在坐垫上，温暖的热量从手心传来。她的心绪才好了一点，这马车可真好啊，比她如今住的屋子还要温暖，赵春楹又生出了几丝羡慕。
其实上了也挺好的，她蹭到了软乎乎的马车呢。
马车没有行很久，但它晃来晃去，弄得赵春楹困意袭来，她的眼睛微微眯着，强撑着不让自己在嫡姐的马车中睡着。
赵春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她太困了。
赵未央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问道：“是不是困了，你可以趴我的大腿上睡一会儿。”
“不用！”赵春楹紧张回道，眼睛都睁大了。
这她那里敢呀？！
“好吧。”赵未央从窗户那儿探出头去，“还有多久到。”
车窗外多了一个丫鬟，她赶忙说：“小姐，还有一盏茶的工夫。”
“行，快一点，我楹儿妹妹要睡觉了。等会儿还得带她吃晚饭呢，你们行车快一点。”赵未央趴在窗子上大声嚷嚷。
赵春楹在旁边看得脸上升起了一丝的怀疑，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萱紫从一侧窜了出来，她比赵春楹心更大：“五小姐，我家小姐吃不得凉，这大晚上只能喝热汤，你要带她吃什么呀。”
赵未央眼睛转了转，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谁现在跑回府里面报个信，叫厨房赶紧做点燕窝补品，谁愿意？我赏你们银子。”
“五小姐，我去我去！”萱紫头一个举手。
赵春楹故意往里躲了躲，她真是怕了萱紫。
赵未央含唇一笑，“那就你啦，你好像是我妹妹的贴身丫鬟吧，以前有你这个人吗？算了，派你去正合适，你最了解她的喜好了。”她将一锭银两抛在了她的手上，萱紫瞳孔骤然发亮。
“喏！多谢五小姐。”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银两，而这一点点恩惠只是赵未央随手抠出来的。
萱紫一路小跑离开了，赵春楹跟着她心一样离开。
“你在想些什么？这么出神。”赵未央拿出手来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赵春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说完以后，她抿了抿嘴唇。
赵未央表情一愣。
“……大概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血缘。”她顿了半天，慢悠悠地说道。
血缘关系么……
赵春楹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那随便撒籽的老爹，她也不会出现在赵府成为“赵春楹”。
关于她上一世已经快忘了干净，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竟然能让赵春楹模糊了记忆，可她依旧想回到现代，这里的生活很多时候是不方便的。
就比如现在这匹马车，要行驶一个时辰才能回到赵府，放在现代半个时辰都不用。
回到了府中，等待她的是一桌的好菜。赵未央遣散了其他的下人，甚至不让他们声张，只留下了萱紫捧着银两，她兴高采烈，不停地朝她挤眉弄眼。赵春楹脸上浮现了一抹尬笑，她恹恹然地坐下。
赵未央挨着她坐在一旁，懒洋洋地把瓷碗推到她面前，说道：“快吃吧，不然就要凉了，这燕窝得趁热吃。”
她低头看着寡淡的汤，里面还浮着红枸杞，表面冒着腾腾热气，看来是刚出锅的。
赵春楹吃饭时没有说话的习惯，她沉默地拿起勺子，将面前的燕窝汤解决。
赵未央撑着下巴，观赏着她慢条斯里一勺一勺地喝完。
“好吃吗？”
“……好吃。”赵春楹怯生生地回答。
对于赵未央的注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那就好！萱紫，你是叫萱紫吧？”赵未央挑眉，侧头看向服侍在身边的萱紫。
“是的，五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赵未央嘴角含笑，“明天元宵给你家小姐好好打扮打扮，我要带她去逛灯会，你等会替你家小姐来我这挑几件衣裳。”
萱紫眼前一亮，五小姐竟然舍得送衣裳给自家小姐，说不定，她们之间的关系能够缓和。
赵春楹面上惊奇。她在心中想，这只是对方的一时兴起，不要被迷惑了。
“逛灯会？嫡姐，明日我能不去吗，我不太喜热闹的地方。”赵春楹尽量委婉地说道，她怕触怒了赵未央。
对比人潮汹涌的灯会，她更想宅在家中，她喜欢看热闹，不代表想要身处烟火之中。
“不行，整日待在家中有什么意思？说定了明晚我会来接你。”赵未央说。
赵春楹瞧她这样子是不能反悔了。“好吧。”
她妥协了。
“好了，吃完了就回去睡吧。”赵未央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
“喏。”她说。
赵春楹几乎是慌不择乱地逃跑了，她害怕再留下来，会被赵未央的种种行为，所攻陷。
落了水的五姐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让她觉得仿佛在做一场梦。如果明天梦会醒来的话，那不如一开始不做这个美梦。
赵春楹回到闺房，关上门，她和萱紫才能说亮话。
“小姐，我觉得五小姐变了，说不定她能帮帮我们……”萱紫轻快地说道。
赵春楹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就这点恩惠就将你忽悠啦！知道你爱财，可你也要仔细想想，落了水就能性情大变吗？万一是装的呢。”
萱紫捂着脑袋，激动地说道：“可是，刚刚在饭桌上五小姐对你可体贴了，我看得出来，她在向你示好。”
“那你是不知道她刚刚在马车上怎么对我的，不然你只会更加震惊。”赵春楹撇了撇嘴，没有当成一回事。
“怎么样？”萱紫好奇地问。
“不跟你讲，我要睡觉啦！”赵春楹故意吊她胃口，脱了鞋子就往床上爬，把那挂起来的帘子放下，一扯。
又探出脑袋，“明日不要把我叫起！”
萱紫点点头，熄了灯从屋内退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性情大变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