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可惜长了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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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好好的一张帅脸，可惜长了嘴。”
程子若眼含冷意，皮笑肉不笑。
其实他长了一张娃娃脸，眼型是偏圆的杏眼，肤色虽然有些黝黑，但整个人看起来，很有一股孩子气，很难有什么特别“高压”或者“震慑人”的气场。
但即便如此，单一缕还是感觉到了他话里的寒气。
“那就来吧，我的帅哥后辈。一会儿你可别哭啊。”
程子若面上还在笑，只是那笑容愈发阴森了。
单一缕赶忙扭过头再去看宗雨落。
宗雨落已经戴上了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屏幕上，是清晰可见的游戏画面。
“玩家【umbrella】创建了游戏，玩家【orange】已加入。”
单一缕有点无语：这人看起来，就，真还挺投入的，好像要在1v1全力以赴的样子。
他的目光不禁好奇地从屏幕移开，又去看宗雨落的侧脸。
这一看，猝不及防地就看见了，宗雨落高挺的鼻梁，和……格外显眼的喉结。
……
混血的基因实在太赖皮了，简直欺负人。
单一缕冷冷地想。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又突如其来地想到，自己的喉结，跟宗雨落的比起来……怕不是，就像个还没发育的小屁孩吧？
可恶。
他走神了不过片刻，这两人的1v1对局就迅速开始了，好像他们俩都迫不及待一样。
在屏幕画面的映照下，宗雨落的脸上忽明忽暗。
头顶的暖光，让他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与青训“工位”上截然不同的气质，宛如一座，16世纪的艺术家倾尽心力精雕细琢而出的，完美作品。
所谓艺术，雕塑之美，单一缕还在读书时偶然在书上读到，全然没有兴趣。
眼下，却好像有点get到了。
他一时看得入了迷，都忘了去关注屏幕上的游戏进展。
左边忽然传来一声暴躁的：“操！”
单一缕这才回过神，去看右边，宗雨落的屏幕右上角显示了一排信息：
【umbrella（手.枪）击杀了orange。】
【umbrella（手.枪）击杀了orange。】
【umbrella（手.枪）击杀了orange。】
……
连续三条。
这意味着，宗雨落已经用手.枪连杀了程子若三次。
难怪程子若烦躁地骂起了国粹。
单一缕其实对这个战况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应该是整支冰堡战队包括青训队在内，头一个，对宗雨落发起1v1挑战的人。
也最清楚他的实力。
那一天初见时，他和宗雨落的1v1虽然打了很久，打得后来网瘾如他，都觉得累了。
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尽管在对枪这个环节，他不服任何人，也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在青训队里是顶尖的，但宗雨落的瞄准能力，还是在他心中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单一缕几乎也能断定，这小老外的枪法，就算对上一线队伍的职业选手，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但程子若，他可不是普通的“职业选手”而已，他是去年的Top选手，还是Top3！
虽然单一缕仍然十分自信，觉得程子若就算和自己1v1，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但Top3被宗雨落这样“血虐”，还是让他心情复杂，更多了一些好奇，于是顾不上刚才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盯紧屏幕，仔细看了起来。
1v1属于平台上的【自定义游戏】，算是个娱乐模式。通常不会像普通对局那样，记录小分和大局胜负，而是由游戏双方自由约定，要用什么枪械，要打多少局。
随时开始，随时结束。
比分也不会像常规对局那样，由系统以最终的【获胜条件】来记录，仅仅显示双方各自获得的击杀数。
在对局结束后，甚至不会在账号里留下demo或者对局记录。
因此，这1v1模式的所谓胜负，比起需要谁的评判来作为“赢”的标准，实际仅仅是对局双方，用来满足心理上的“好胜心”的，一个参考罢了。
虽然没有系统标准，但一般来说，根据长久以来的玩家习惯，选手之间的1v1娱乐局，默认都是以手.枪、步枪、狙击枪，这样的顺序进行。
这也能帮助选手，依次进行这三类主要枪械的训练，主打一个全方位的熟练度考核。
不过这其中，也不能排除“术业有专攻”的因素。
比如，有些选手只会重点练习自己实战中的主枪械——赛事解说们会开玩笑，称，这个枪械是某些选手的“专武”。
类似于，突破手的“专武”是步枪；而狙击手的“专武”，当然就是狙击枪。
也有一些选手，会特别擅长使用一些相对冷门的，或者难度很高的非主流器械，这些选手，就甚至会获得某些小众武器的“冠名权”。
比如冲锋枪，匕首，炽鹰手.枪（售价便宜但一枪致命）……将这些武器用得出神入化的选手，一般都会被戏称为“理发师”、“剑圣”、“经济型狙击手”。
程子若是个狙击手，因此，在手.枪对局里，他不敌宗雨落，也不算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可能是运气，可能是手感，也可能只是这把手.枪的型号，他用起来不顺手。
只是，手.枪本身比较特别。
《猛突》游戏采用30回合制——即，在总计30回合的游戏里，先获得16分的队伍获胜。
游戏还分为上下半场，每个半场15回合，由两支队伍分别扮演一次【进攻方】和【防守方】，打完第15回合互换，进入下半场。
这个赛制也被称为MaxRounds15（MR15），先获得15分的队伍，视为拥有本局游戏的赛点。
而无论上半场或下半场，双方争夺第一个小分的那局游戏，由于游戏里的“初始经济”设置，都被默认只能使用最便宜的手.枪，于是这一局，也被称为“手.枪局”。
因此，也可以说，手.枪，是所有选手都需要练习的枪械。
手.枪局的胜负，往往大幅影响着，在一整场游戏（30回合）里，谁能率先获得优势。
虽然针对获胜而言，这个优势并不绝对，但手.枪局的领先，则意味着经济的领先、道具的领先、战术选择的领先，在选手心理上一定是有所助益的。
在手.枪1v1里连续获得击杀，则意味着，至少在当前手.枪的熟练度上，目前看起来，是宗雨落略胜一筹。
当然，这其中，也还是有其他因素影响的。
比如说，同样是手.枪，但手.枪的型号繁多，使用手感大有不同，每个选手顺手的、喜欢的、擅长的，也都不一样。
现在他们这场1v1选用的手.枪，是最普通的G-17，是【进攻方】最具性价比的枪械——价格便宜伤害高，击杀奖励也高，穿甲系数高，后坐力控制系数高，换弹速度快，很适合开局就用来突击，和积累团队经济。
但相对的，它的容错率就会更低一些，作为三连发、默认配备20颗子弹的手.枪，哪边出手更准，哪边就能，更快击杀对面。
在常规比赛里，手.枪局，血雨腥风，两边队伍都不太有钱，基本上见面就是干，根本没有什么拉扯阵型，靠走位或道具去迷惑对手的资本。
而作为身经百战的top级职业选手，程子若的实战数据是随处可查的。
以单一缕当前对他的了解，程子若更喜欢的手.枪是双枪——“战神”。
“战神”双枪，极其考验选手的操作，非常依赖瞄准和射速。它的价格更昂贵，换弹速度和后坐力控制也略逊于G-17，而穿甲系数却和G-17不相上下。
然而，如果先不提这些复杂因素，只说眼前的1v1，在G-17的对决里，top选手orange，在对阵青训无名小将umbrella时，暂时处于下风。
单一缕聚精会神地看着，脑子里快速地分析着局势上能够看出的一切。
他只认真看了一小局，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1v1的地图和传统地图不同，可以理解为一个范围有限的训练场，场地里有掩体、地形，和不同的选位角度，可以供玩家选择。
说起来，很像一个迷你迷宫。
它的设计，主要是为了提升选手在固定范围里，快速进行位置阅读、搜点、反应、身法控制、路径选择，和攻击角度选择的几项能力。
就在刚刚，单一缕认真观看的这一局里，umbrella再次击杀了orange。
他也再次清楚地见识到了，宗雨落作为【自由人】的头脑。
对，是头脑。
不是，枪法。
宗雨落从不胡乱开枪，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更不会在地图上像无头苍蝇般，凭借到处逛着去寻找程子若的踪迹，导致露出脚步声或自己的身体部位。
反而是……静默观察。
在这有限的地形上，他选择移动的每一步，都是静音的。同时还非常仔细地控制着“蹲/起”的节奏，力保让自己的每个动作，每一次peek，都处于敌明我暗的安全范围。
一旦锁定了程子若的位置，他会在控制自己的身体藏在掩体之后，或随时有挪动闪避空间的同时，尽量在两到三枪内，命中对方的躯干，完成击杀。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程子若的游戏风格，是会在某一个固定点位，以开枪的方式吸引对方与自己对枪，一旦对方上钩，程子若便会以他极其精湛的定位能力，率先对对方开出致命的一枪——爆.头。
程子若这样做的优势是，他对自己的瞄准能力十分自信，找到人之后，他的打法，只需要一枪。
这与他在比赛里承担的狙击手位置，应该脱不开关系。
只是，手.枪毕竟不是狙击枪。
G-17在不同距离下的、刹那交火时的伤害，应该并不如程子若直觉里的那么好估算。
毕竟，没有人会特意反复去练习G-17这种手.枪，去将它的数值和精准度烂熟于心。大部分情况下，游戏的胜负关键还是会发生在长枪局里。
同时，程子若也对宗雨落这个人的风格、他擅长的和不擅长的部分，并不了解。
但单一缕了解。
宗雨落是一个很擅长身法控制的玩家。所谓【身法】，意思就是，在右手控制鼠标进行瞄准和射击操作的同时，左手控制的WASD、shift、Ctrl、空格等按键，要非常精准地让自己在游戏中的人物进行移动、下蹲或急停、大步拉开等等……这样的操作。
这些操作，虽然久而久之，早就变成了他们的肌肉记忆，变成条件反射一样自然，但它同样非常考验一个选手的快速思考能力，左右手协调能力，和对对手操作的预判能力。
也同样，会有失误的概率。
即便不失误，能做到，不代表能做好；能做好，也不代表，时机对。
时机……
【timing】。
在真实的比赛中，那些无法用硬实力去区分和解释的，那些在伯仲之间左右了比赛结果的，那些分明存在着，却让人不敢相信的偶然性和运气——那，就是所谓的，timing。
而往往，能在比赛中掌握【timing】的那一方，就会成为，更接近胜利的那一方。
互联网上不是有过那么一个老梗么？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在《猛突》这款经典竞技老游戏里，运气，有时候不仅仅是“运气”本身，它也代表着，选手在游戏里对地图的理解，对点位的熟悉，对备战的用心程度，和……应对各种战术和选手风格时的经验。
这些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是非常繁复和庞杂的。
要很好地掌握乃至执行它们，不仅需要选手自身的勤奋和钻研，更需要一个强大的、专业的、能提供足够有效信息的备赛组。
1v1则不同。
它的复杂因素更少——地图简单，人物就俩，没有道具，枪械相同，不用考虑经济，也不太涉及动态“战术”，不需要跟队友配合。
理论上，它也就相对更容易被“解读”。
无疑，在眼前这几轮关于手.枪局的“解读”中，宗雨落是做得更好的那一个。
他非常冷静，甚至有点“阴暗”。
他总是能找准程子若防守最薄弱的角度，或是，拿捏住程子若急切想要找到他、“制裁”他的心情，再利用程子若的一点点心态失衡和急躁，然后，彻底抓住，能够击杀程子若的【timing】。
在FPS游戏里，胜利的timing，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
单一缕就这样默默地看了两局。
在对局显示【5-0】之后，程子若终于沉不住气，愤懑地低吼了一声：“不玩了！不玩手.枪了，换枪！”
单一缕知道，对于任何一个投身职业圈的选手而言，好胜心，简直就跟人饿了要吃饭一样自然。
比起别的——无论是夺冠的渴望还是名利的需求，好胜心，才是他们能踏入这个圈子的基础。
“想赢”。
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听起来理所当然的理由，可以成为很多少年，筑建最初信心的基石。
也能，成为，摧毁他们少年心气的利器。
赢，就像是写在人类基因里的底层代码，千百年来，从未停止过怂恿人类去竞争，去比较。
哪怕是一开始就被打上“娱乐”标签的游戏——只要，游戏的乐趣，与游戏的“胜负”有所关联，人类，就会自然而然地将目标，从享受游戏本身，逐渐变成，追求游戏的胜利。
似乎在人类的基因里，哪怕是游戏，“赢”，也是至关重要的快乐源泉。
仿佛，没了最终的那个“胜利”结果，在游戏过程中，与队友所有的互相帮助、彼此信任，或者与对手的相互博弈、彼此拆招，就……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哪怕最开始只是游戏，最终，难免会发展成，“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多可悲。
多残酷。
就也有……多迷人。
在程子若和宗雨落开始步枪对决的同时，单一缕敏锐地发现，原本还把后背靠在电竞椅上的程子若，已经不知不觉地将身体坐直了。
他的脸，甚至紧紧贴上了屏幕，与那液晶显示器，仅仅相隔几公分。
单一缕明白，这样简单自然的肢体反应，意味着什么。他看到特别喜欢的动画，剧情发展到特别紧张刺激的时刻，也会像这样，不知不觉地就坐直了。
更何况，这是在《猛突》里。
他不是没犹豫过，要不要出声，缓和一下气氛？
毕竟他们俩现在都是自己的队友。
毕竟，老韩也说了，和谐友爱和信任，才是团队合作的基础……
但是，单一缕往左边看，是一张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屏幕里，满目坚毅的脸；
往右边看，是一座容貌精美，但面无表情、满脸杀气的雕塑……
……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顶的乱发，还是选择了闭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可惜长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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