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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卿昀之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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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在身后重重摔上，带起的风掀翻了玄关处的电费催缴单。皓松卿把书包放在墙角，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客厅里传来酒瓶子砸在茶几上的闷响，父亲浑浊的咒骂声混着电视新闻的嘈杂："成天就知道读那些破书！考再多名牌大学有什么用......"
他像台精准的机器般绕过满地狼藉，在经过餐桌时顿了顿——昨晚剩下的半碗冷饭上爬着苍蝇，菜碟里凝结的油脂泛着灰白。这样的场景早已刻进骨髓，就像他每次回家都要数清从玄关到卧室的17块瓷砖，每块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缝。
卧室门反锁的瞬间，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皓松卿摘下眼镜放在书桌左上角，指尖抚过桌面上整齐排列的习题集，突然抓起最厚的那本砸向墙壁。纸张纷飞的刹那，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被困在胸腔里的困兽。
抽屉最底层的铁盒里，藏着把锈迹斑斑的美工刀。冰凉的金属贴上手腕时，他忽然想起临羲昀手腕上晃荡的彩色橡皮筋，想起那人塞给他温热的早餐，想起体育课上伸过来的手掌。刀锋压下去的力道停在皮肤即将割裂的瞬间，他咬着牙将刀狠狠砸在桌面上："真可笑。"
手机在此时震动，班级群跳出新消息。临羲昀发了段视频，画面里他顶着鸡窝头，举着半块没吃完的蛋黄酥："家人们！谁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冰山学霸收下礼物？在线等，挺急的！"配图是张偷拍——皓松卿低头喝汤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
马锐回复：[呕吐]就会舔狗
赵明：昀哥加油！我赌五毛钱学霸早晚会被攻略！
林小鹿：这都看不出来？双向暗恋啊！！！
皓松卿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喉结动了动。他退出群聊，手指悬在临羲昀的头像上许久，最终点开对话框。输入框闪烁三秒后，他打下："别再送东西。"发送键按下的同时，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夹杂着父亲的怒吼："死小子！连碗都不洗？"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重新拿起美工刀。这次刀锋准确切入皮肤，鲜血渗出的瞬间，他竟莫名想起临羲昀掌心的温度。疼痛像潮水般漫上来，却远远不及胸腔里那团灼烧的、陌生的情绪。当血珠滴落在习题集的三角函数公式上时，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第二天清晨，皓松卿用创可贴遮住手腕的伤口，将校服袖口牢牢扣到最顶端。他像往常一样踏入教室时，临羲昀正单脚踩在课桌上，举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塑料喇叭：“全体肃静！今日重大发现——”
皓松卿目不斜视地走向座位，却被临羲昀一把拽住书包带。少年变魔术似的掏出个印着卡通猫的保温杯，杯盖上还别着个会晃动的猫耳朵：“特制提神醒脑汤！我妈说用了十八种中药材......”
“不需要。”皓松卿冷淡抽回书包，金属拉链在临羲昀掌心划出红痕。他刚坐下，就见对方把保温杯重重砸在桌上，震得铅笔盒里的橡皮跳起来：“昨天消息已读不回，今天还拒人于千里之外？”临羲昀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皓松卿的侧脸，“说！是不是有别的投喂对象了？”
皓松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挡住眼底情绪。他翻开课本开始早读，余光却瞥见临羲昀蹲在桌旁，像只被遗弃的大狗：“好歹给点反应啊......”少年突然伸手扯他校服下摆，“再不理我，我就......”
“临羲昀！”李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上周布置的函数模型作业，你的作品呢？”
临羲昀立刻跳起来，从书包掏出个歪歪扭扭的纸糊模型。那东西裹着五颜六色的彩带，顶端还插着根塑料星星：“这是我和学霸的联名款！叫‘永不偏移的抛物线’！”他挤到皓松卿身边，胳膊肘撞了撞对方，“对吧，搭档？”
皓松卿的钢笔在纸上洇出墨点。他看着临羲昀在讲台上手舞足蹈，把函数原理讲成星际探险故事，逗得全班哄笑。当少年转身冲他眨眼时，他鬼使神差地翻开作业本，在空白处画了个极小的抛物线。
午休时，临羲昀又不知从哪搞来颜料，在教室后墙涂鸦。他踩着椅子，把自己画成超级英雄，旁边配文“守护冰山计划”。马锐路过时冷哼：“就会做些没用的事。”
“总比某些人只会背后使坏强。”临羲昀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挡住对方望向皓松卿的视线。他故意摇晃着调色盘，颜料溅在马锐运动鞋上，“要不我们比一场？篮球场，放学见！”
夕阳染红操场时，两人的篮球赛吸引了不少围观同学。临羲昀运球过人时，突然瞥见看台上的皓松卿——少年抱着习题集，却始终没翻页。他嘴角勾起，故意在三分线外夸张起跳：“看好了，学霸！这球是为你投的！”
篮球空心入网的瞬间，临羲昀冲到皓松卿面前，汗滴落在他手背：“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英姿迷倒？”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其实我今天故意输给马锐......”
“无聊。”皓松卿别开脸要走，却被拽住手腕。创可贴边缘在拉扯间翘起，临羲昀的笑容骤然凝固。皓松卿猛地抽回手，转身时撞落了习题集。纸张纷飞中，他听见身后传来临羲昀从未有过的认真：“明天早餐，我给你带医院门口那家的粥，养胃。”
晚风卷起落叶，皓松卿弯腰捡书的手指微微发抖。他不敢回头，害怕被看穿那些藏在冰层下的，正在悄然融化的裂缝。
微信聊天框
温雅（21:03）：松卿，我今天看到临羲昀又在校门口等你了
温雅（21:05）：他好像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你要不要别总这么冷淡呀？
皓松卿（21:10）：不用
温雅（21:12）：可是他每天变着法给你带东西，连赵明都说他偷偷研究你的喜好好久了
温雅（21:13）：上次篮球赛他明明能赢，故意放水也是为了让马锐别再针对你......
皓松卿（21:18）：他只是闲得无聊
温雅（21:20）：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呢？
温雅（21:21）：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你觉得世界很糟......但临羲昀或许能给你带来不一样的光呀
皓松卿（21:25）：光？不过是短暂的幻影
皓松卿（21:26）：不用劝我，别让他再送东西了
另一边，临羲昀的手机屏幕
赵明（21:30）：昀哥！温雅刚才找我打听你给学霸送了多少东西，不会要坏事吧？
临羲昀（21:31）：[自信.jpg]放心！我这叫温水煮青蛙，早晚把冰山焐热
赵明（21:32）：可温雅说学霸让她传话，让你别再送了......
临羲昀（21:35）：[思考.jpg]这招叫欲擒故纵！明天我送他限量版猫爪键盘，看他还能绷住不？
赵明（21:36）：真的假的？那键盘超难抢的！
临羲昀（21:37）：[得意]我找黄牛加钱买的！等他收下，我就说"键盘归你，你归我"，绝了！
第二天清晨，皓松卿刚出小区就看见跨坐在共享单车的临羲昀。少年怀里抱着包装精美的礼盒，车篮里还堆满早餐袋：“学霸！听说你嫌弃我送的太普通？”他扯开礼盒包装，机械键盘的猫爪键帽在阳光下泛着流光，“这次总该满意了吧？”
皓松卿盯着键盘上晃动的猫爪，想起温雅那句“光，不过是短暂的幻影”。他别开脸往学校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拆包装的声响。临羲昀举着拆开的键盘快步追上，故意把按键敲得噼啪响：“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现场办公！给你写封千字情书——”
“无聊。”皓松卿冷声打断，余光却瞥见少年把键盘塞进他书包侧袋的动作。晨光里，临羲昀的影子牢牢笼罩着他的背影，就像永远驱散不了的，令人烦躁又莫名心悸的热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