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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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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子渊二人回到龙宫时,正赶上午膳。
今日膳堂冷清,只有蒋济之和苏弋带着唐靖坐在桌前。唐靖一见他们回来了,大喊一声:“子渊哥哥!”,伸着手要蒋子渊抱。
蒋子渊将唐靖接过来,坐在桌前,问了句:“绛羽他们呢?怎么都不在。”
“回那边去了,”苏弋道,“说是今天是最后一门课结课,然后就要放暑假了,逮着今天一天在那边吃好吃的呢。你和小唐是不是也要回去?”
“不急,我们吃完饭再回,来得及。”蒋子渊道。
他瞧着时间,用过午饭后与唐砚回了明月殿,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唐砚枕在他胳膊上,虽闭着眼,眉头却也未完全舒展开。
蒋子渊抬指轻轻地抚平唐砚的眉头,将唐砚往怀中卷了卷,缓声道:“从囹圄司出来老师就不大开心,是怎么了?老师与我说。”
唐砚缓慢地睁开眼,抬眸瞧见那近在咫尺的温柔目光,又垂下眼,道:“没有不开心,是有些歉疚。我在这位置坐了这么久,将万族治理得不好,也不懂得重用人才,董司长本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却未得到重用……”
“老师又在自责。我的老师本来当这龙王就不是自愿的,怎么还如此苛求自己。”
“老师在任上时,确实是四嫡平稳,八方太平,这一点没错。现下那些不安分的,是他们自己贪恋权势。老师尽量兼顾各方利益,不曾压榨官员,更不曾剥削百姓,何错之有。纵有兼顾不周之处,也不是老师的错。龙族与外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我父亲在任时外族便颇有微词,后我登基,又成了杀人魔头,各处更是怨声载道,老师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坐上这龙王的位置,将万族治理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十分不错了,还要如何苛求我的老师。”
“董尚元老谋深算,有的话他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老师不必挂怀。他纵有将帅之才,此前也是嚣张跋扈,在外大权独揽,虽未曾有过谋逆之心,也日日在我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当时即便没有那回事,我也打算散权冷落囹圄司一段日子,挫挫他的锐气。如今这样正好,老师不仅没有过错,反倒帮了大忙,有什么需要歉疚的?”
唐砚被蒋子渊揽在怀中,耳侧是蒋子渊那和缓的心跳声。蒋子渊一番话,教他本来揪着的心舒展开不少。歉疚消散,只剩下安心了。
“就你会说,我把话抛到天边去你都能圆回来。”唐砚道。
蒋子渊笑着将唐砚卷入怀中,靠近唐砚的耳侧,道:“明明句句实言,老师不信?”
滚烫的气息打在耳侧,唐砚推拒着蒋子渊往旁侧躲,却被蒋子渊揽得更紧了些。
两人在榻上正闹得欢,房门啪啦被打开,唐靖跑了进来。
进门后唐靖停了停,似乎想起了唐绛羽之前跟他说的话,又扭头跑了出去,轻轻地敲了敲门,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子渊哥哥,靖儿无聊,能不能来找哥哥和子渊哥哥玩?”
眼见着唐砚的耳朵红了起来,蒋子渊忙从他身上挪了下来,好在两人只是玩闹,没有真的在做什么。
“好,靖儿进来。”蒋子渊道。
唐靖这才跑进屋子里,边喊“子渊哥哥”边往榻侧跑。
“诶,”蒋子渊直接捞起唐靖到榻上,让唐靖骑在他肚子上,捏了捏唐靖肉乎乎的小脸,柔声道:“靖儿待得无聊了?”
“嗯!”唐靖点了点头,他趴在蒋子渊身上,小心地看了看蒋子渊身旁的唐砚,往上爬了爬,到蒋子渊耳侧轻声问:“子渊哥哥,今日哥哥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打你?”
蒋子渊一想,该是昨日午饭后在唐砚房门口的事被唐靖看到了,便当即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欺负了,打了。”
唐砚:“……”
“真的吗?”唐靖小声问。
“嗯。”蒋子渊委屈地点了点头,“打得子渊哥哥很疼。”
唐靖侧过头去看唐砚,抬起小手拉了拉唐砚的手,放慢了语气说:“哥哥,你以后可以不欺负子渊哥哥吗?不要打子渊哥哥。”
蒋子渊也随着唐靖侧过头看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
真是无天下之大语。
龙王御赐的诏令给了董尚元扬眉吐气的机会,所以蒋子渊二人刚离开囹圄司,董尚元一刻不停,立刻就带人到北嫡府抓人去了。
以往受李恒阻挠,董尚元绞尽脑汁,总想在宜辰出府的时候抓住他,但次次扑空,这次他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带着一队人直接到了北嫡府门前,抬手便敲门。
来开门的下人见董尚元身后带着一群面相不善的随从,警惕地看着董尚元,问:“您找哪位?”
董尚元心说他囹圄司当真被冷落太久,外面的人不认识囹圄司随从制服就罢了,竟也不识他这位司长。
他未多言,直接从腰间拿出囹圄司令牌,朝向那下人。
那下人登时一顿,立即躬身行礼,道:“大人稍等,小的为您通报一声。”
“站住,”董尚元呵道,“囹圄司缉拿重要嫌犯,通风报信者就地正法。”
那下人吓得不敢动,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不停地往府里看。
董尚元瞧见刚刚有一个机灵的下人跑进去报信了,便也不急,负手站在府门外——他囹圄司出动,便是只苍蝇蚊子也别想飞出去,他倒想看看李恒有何种通天的能耐,能将宜辰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他便就如此等着李恒出来。
“何事。”不多时,李恒便从垂花门走了出来。
“大人,”那下人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紧着向李恒行礼,“这位大人,说,说,来府上抓人……”
李恒蹙起眉头,待走到门侧,才见着立于门外的董尚元。那蹙起的眉头旋即舒展开,露出了一副谦和的样子,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董兄,下官有失远迎,董兄突然驾临寒舍,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恒冷笑一声:“囹圄司出动当然是缉拿嫌犯,李兄以为我所为何事?”
“是,下官愚钝了,”李恒低眉顺眼地笑道,“是这北嫡出了什么大案惊动了董兄?如需协助,下官必定全力以赴。”
面对官场之中虚与委蛇之事,董尚元向来游刃有余。他处事圆滑,即便此前最嚣张跋扈之时,也极少与同僚产生正面冲突。但他素来厌恶李恒,一对李恒出身寒微却靠狐狸精上位颇为不齿,二对李恒演出的君子面孔嗤之以鼻,三对李恒窃他果实之事恨之入骨——所以即便是最善与官员往来的董尚元,面对李恒也难有什么好脸色。
“那最好了,”董尚元厌恶地扫了李恒一眼,直接从身后随从手中取过一纸罪状,打开呈在北嫡王眼前,“本官现在依龙族律例,逮捕北嫡府下人宜辰,请李兄打开府门,协助囹圄司拿人。”
李恒看了一眼眼前的罪状,笑着道了句:“这……就算董兄是囹圄司司长,也不能随便靠一纸空文,便到下官府上抓人啊。”
董尚元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恒,问他:“那李兄想看什么?我囹圄司抓人,何时还需摆明证据了?”
他撩起眉眼,抬手一挥,利落地道了声:“搜!”
身后的随从立即涌入北嫡府。哪知李恒身后也来了一队侍卫,堵在门口不让进。
两方僵持不下,李恒先笑了:“董兄,下官说配合你,便一定会配合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只要董兄能拿出证据,下官一定敞开府门,任董兄搜查。可董兄拿着一纸空文便想硬闯北嫡府,这北嫡府……成了什么地方了?”
董尚元嗤笑一声:“李兄还挺顾及颜面的。”
“是,”李恒始终低眉顺眼,脸上挂着谦卑的笑,“人生在世,哪能不要颜面地活着。”
董尚元点了点头,往前一步,离李恒近了些,低声笑着道:“这么要面子啊?那当时拿着我缴获的叛军首级坐上这位子的时候,没瞧见李兄有多要脸啊。”
李恒垂眼听完董尚元的话,只是弯起眼睛笑了,道:“是,董兄教训的是,可那又如何?”
他也直起腰,平视着董尚元,道:“下官与董兄平起平坐,今日董兄非要动此干戈,那下官只能奉陪了。”
董尚元挑眉,也笑了,眼睛看着李恒,将手翻了过来。
身后的随从立刻躬身送上一卷淡蓝锦书,放进了董尚元手中。
那锦书上刺着精致的龙形刺绣,两侧是蓝玉卷轴。不必多瞧,便知是龙王亲下的诏书。
李恒瞧着董尚元手中的东西,蹙了下眉头,却没动。
“我手中的东西,李兄认识吗?”董尚元问。
李恒那蹙起的眉头很快舒展了开,他撩开衣袍跪在了地上,随即叩首,身后的侍卫也急忙跟着叩首在地。
“下官李恒,参见龙王大人。”
“草民叩见龙王大人,龙王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董尚元居高临下地睨了李恒一眼,甩袖将那卷轴展开,道:“龙王谕旨,着赐囹圄司法外巡查权,遇大案要案时,司长可持此令自由进出任意地点,直至将嫌犯缉拿归案为止。钦此。”
“这是龙王御赐的诏令,李兄可有异议?”
李恒叩首道:“下官接旨。”
等着李恒起身,董尚元笑道:“李兄,我依此诏令进龙宫都进得,李兄这北嫡府,我怎就进不得了?”
李恒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淡了些许,还维持着谦和的样子,道:“董兄说的是,下官万不敢拦。但刚刚我看董兄所列之罪状,桩桩件件皆是偷鸡摸狗之小事,宜辰出身贫苦,进府当下人前确是在外流浪过一段时日,这些或许是他做的,可是……下官觉得,这并非龙王口中的大案要案。此等小事,北嫡衙门府便可随意办了,怎敢劳烦董兄亲自前来?”
董尚元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瞧着李恒,道:“龙王御赐的诏令在我手上,我说它是大案要案,它就是大案要案,我囹圄司想管的,轮不到他北嫡衙门府来插手。”
他抬手往前一挥:“搜,今日我看谁敢抗旨!”
身后的随从立即涌入北嫡府,李恒身后的侍卫们站在原地看着李恒的脸色,眼见着李恒的脸沉了下去,但却未动,他们便也跟着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