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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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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北嫡边境越近,就离繁华喧嚣越远了。待到风烟弥漫,地上的房屋都不超过两层,那便是已经出了北嫡,到了外族的地界了。
他们一行人把马留在了北嫡边境的驿站里,换上粗麻布衣,开始步行。唐砚罩着面纱,付昭则在脸上抹了些泥土,装成了一副粗人的模样。
这外族唐砚和付昭来过,其他三个孩子没来过,各个都安静谨慎。这些年外族与龙族关系紧张,他们不能太显山露水,连唐绛羽都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在付昭身边跟着。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这里的人各个都是粗麻布衣,满面尘土,生命萎缩的形态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呜。”
一个稚嫩的哭声传来,他们循声看过去,见一群男孩子围着一个小男孩拳打脚踢,那小男孩儿手臂护着头,在一群人中间蜷缩着身体。
唐绛羽要过去阻止,被付昭一把拉了住。
唐绛羽这才缓过神,这街上到处都是干体力活的大人,好像都对这件事熟视无睹,连眼皮都没抬,全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废物人族,没用的东西,把银子交出来。”
“没有就回家去偷。”
“不给银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打人的几个男孩子嘴里振振有词。
他们一行人在这动不得手,只得装作没看见,急得唐绛羽直要冲过去,但被付昭拉着手臂,没动得了。
他们直奔狐族府所在的那条街,那条街算是外族比较富裕的地方,但与北嫡仍是云泥之别。
“就是这了。”
付昭看着一座独门独户的大院,低声与唐砚说了句。
“嗯,”唐砚应了声,“赶了一天的路,我们先找家客栈吃些东西,休息会儿。”
“好。”付昭应。
这条街上客栈还不少,这边虽属蛮荒之地,但外族人口流动大,加之龙族时常过来做生意,所以客栈开得还不错。
找到一家能看到狐族府宅院的客栈,他们几人走了进去。
“客官里面请。”那小二招呼道。
他们五个找到一张桌子坐下,唐绛羽认真地看食谱,这边的菜与龙族的菜果然大不相同,外族竟然喜欢吃油炸虫子。
从前他在翼族生活的时候难道也吃虫子?唐绛羽在心里想。
“发什么呆呢?快点菜。”付昭道。
“嗯嗯嗯。”唐绛羽回过神马上点了点头。
“几位从那边过来的?”那小二笑着问。
“嗯。”付昭自然地应。
“是来换东西的?”
“不是,”付昭握住了唐砚的手:“我家夫人最近身子不舒服,总觉着冷,听闻您这边有位神医,专治身体发冷,就想着带夫人来看看。”
又示意了一下唐绛羽他们,“顺便带着儿子和两个侄女随便逛逛,他们没出来过,看什么都新鲜,您别见怪。”
一听付昭这套说辞,唐绛羽他们三个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唐砚的脸色,见唐砚没什么表情变化,便知道了,这就是他们在这坑蒙拐骗的身份了。
“那是那是,”那小二应,“您说的神医,是狐族族长府上的府医,和闍大师吧?”
“确实是这个名字,”付昭道,“你说他是族长府上的府医?诶呦那麻烦了,我以为他是江湖郎中,这是府医可就没法子了。”
“诶,不碍事,”那小二道,“大师平日里在这条街的安仁堂坐诊,不是整日呆在族长府上的,您几位一会儿用了饭,就去寻他吧。”
“这便好这便好。”付昭道,“谢谢你。”
“不妨事,您几位来点什么菜?”小二问。
“你们几个,快点点。”付昭跟唐绛羽他们说。
“嗯嗯嗯。”他们三个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们五个人开了三间房,小二带着他们上楼,宋潇尧和李书竹一间房,唐绛羽一间房,付昭和唐砚既然说是夫妻,自然是要进同一间房。
“为何那样说?”唐砚问。
“这边外族混杂,每天来的人都多,那小二该不是随意盘问,如果我们说不出要来干嘛,怕被盯上。”付昭道,“他们对龙族的戒备心还是有些重的。”
唐砚点了点头。
“那位和闍大师我也想去会会,”付昭道,“早听闻他悬壶济世,甚至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本以为是个四海为家的得道仙人,没想到竟是府医。不过他既然能与狐族府扯上关系,我们就该去看看。恰好来时又与那小二提了,便将计就计吧。”
“嗯。”
“那我们这便去?”付昭问。
“好。”唐砚应。
“我去嘱咐一下他们三个。”付昭道。
付昭把他们叫到同一个房间,说:“现在我与你们老师去会会那个和闍大师,你们三个安生些在这里呆着,不准随便出去闲逛,尤其是你唐绛羽,不准出门,更不准多管闲事,这里不比四嫡,出了事不好解决。”
“小李,这件事你负责,如果他敢胡来,就给我捆屋子里等我回来。”
“好。”李书竹点了点头。
唐绛羽撇嘴又做鬼脸,被付昭对着后脑勺来了一下,老实了。
付昭轻轻揽着唐砚的腰,下了楼,俩人出门扫了眼狐族府的动静,然后信步朝安仁堂走去。
离得很远就看到前面有一处排着长长的队伍,付昭道:“那应该就是安仁堂了。”
到了那人多的地方,付昭揽着唐砚的腰,道了声:“夫人小心些。”
“嗯。”唐砚点了点头。
俩人走到安仁堂门口,见屋内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前坐着一位穿僧袍的和尚,在为人诊脉。
俩人留心看了一眼那和尚怎样为人诊病,而后对上彼此的目光,未说话,走到队尾排起了队。
“诊病要取血,这诊病方式是头一次见。”付昭低声说。
除开外族,龙族以血分尊卑,血对龙族而言至关重要,所以这会儿很难不想到其他方面去。
“你的血不能给他们,”付昭低声说,“所以一会儿我去看病,到时你说害怕取血,不看了。”
“嗯。”唐砚应。
付昭见前面队伍走得很快,便笑着与前面的人搭了句话:“大嫂,您是身体哪不舒服啊?”
前面的妇人回头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付昭忙表现出亲切感和初来乍到的小心翼翼,一边揽住了唐砚的腰一边笑着道:“我夫人近日总觉着身子冷,便从外面特意寻来看看,我看这前面不少人,是不是都与我夫人一个毛病啊?”
“诶,不是,”听付昭说话礼貌谦和,那妇人摆了摆手,说:“这和闍大师什么病疾都能看,风寒咳嗽,腹痛头晕,大师都给看,那药可奇效呢,吃上就好。”
付昭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些宽心的样子:“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我夫人的病有的医了。”
“是啊。”那妇人点了点头。
唐砚看着一个个看完病的人出来都拎着药,便低声跟付昭说:“我叫他们过来,叫他们与你一起看病,回去瞧瞧给开的药有什么不同的。”
“嗯,”付昭应完又看了眼前面,低声说:“这大师看病取血,这个血我怀疑他有其他的用处,我与绛羽可以看,小李和小宋的血不能给他们,就不要看了。”
“嗯,”唐砚应完动了动耳朵,与唐绛羽说,“出来找我们,客栈出门东侧的安仁堂,安分些,不要惹事。”
没几分钟,唐绛羽就来了。
刚要张口叫师父,付昭一使眼色,唐绛羽张口就喊了句:“爹。”
“诶。”这“爹”喊得猝不及防,付昭都险些梗住。
唐砚动了动耳朵,与唐绛羽说:“一会儿你与你师父一起看病,说自己最近总是腹痛。”
“好。”唐绛羽应。
很快就排到了他们三人这里,为了更逼真些,三人竟然演起了戏。
先是唐砚坐在了凳子上,一见要取血,马上站了起来,付昭马上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夫人。”
“不看了。”唐砚道。
“我们特意来寻大师,怎能说不看就不看了。”付昭道。
“我说不看了就是不看了。”唐砚道。
唐绛羽在一旁看准时机补了一句:“爹,娘怕疼,不想看就不看了吧。”
付昭叹了口气,道了句:“也罢,那我看。”
他说着坐在了凳子上,说:“大师,我最近总爱咳嗽,有时还头晕,这是哪里患了疾?”
大师垂着眼没说话,待一旁取血的人取好血,问了句:“名字。”
“啊,”这没听说要名字的事,他和唐砚出来都要乔装打扮又挡脸又遮眼睛的,他付昭这大名一出来怕不是要惊动四方了,他便急中生智,把名字倒了过来:“我叫赵富,大师。”
大师在装着付昭血的锦盒上写下“赵富”二字,而后为付昭搭了一把脉,简短地道了几个字:“感染风寒了,里面取药。”
“好的,谢谢大师。”
付昭起身后示意唐绛羽坐下,结果唐绛羽满脸的商量:“爹…我也怕疼,能不能……”
这会儿就不是演戏了,他是真怕疼,真不想取血。
“不能。”付昭直接道,“你娘怕疼可以,你不可以。”
说着他把唐绛羽按在了凳子上,唐绛羽哭丧着一张脸,跟和闍大师说:“大师,我最近总是腹痛难忍,不知是怎么了。”
“名字。”
“赵元宝。”
付昭心道:好小子还有点脑子,知道得跟你爹一个姓。
取血时唐绛羽龇牙咧嘴,而后大师一搭脉,又简短地说了句:“饮食不当,里面取药。”
付昭取完药,揽着唐砚往客栈走,见唐绛羽嘟着脸,笑着问:“怎么了我的好儿子?怄什么气呢?”
“来的时候就告诉我看病,也没说要取血啊!”唐绛羽道。
“取你一点血怎么像要了你命似的。”付昭说。
“……”唐绛羽觉着他师父这辈子,也就和唐砚说话时能有个好样子,其他时候都烦死了。
回到客栈,那小二笑着招呼了一句:“客官看病回来啦。”
“嗯,”付昭点了点头,走了一步又回过头,似是才想起来似的,笑着问了句:“诶对了,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您说。”那小二道。
“这大师诊病为何要取血呢?”付昭问,“我这没出息的儿子被取了点血跟我闹了一道的脾气,非要叫我给他解释,我这一介粗人哪里懂得这个,要我说啊,大师有大师诊病的方法,哪是我们俗人能懂的。”
这时候唐绛羽机灵起来了,他明白付昭是故意这样说,便耍起了脾气:“那我也没见那大师用我的血干什么啊,取血可疼呢!我凭什么教他取血!”
“你闹了一道现在还要闹是不是?今日我非要打得你屁股开花不可。”付昭做势要打唐绛羽。
“客官,莫急莫急。”那小二拦道,“大师取血确是有些道理的,是为了给病人做治病的奇药。您是初次来,所以要取血,日后再来跟大师报上名字,就无需再取血了,大师自然会给你开上一副奇药,那奇药便是用您的血和药一起熬制出来的。”
“你胡说八道,”唐绛羽马上道,“我见前面的人各个取血,才没有不取血的。”
“你小子,你娘教你的礼节你全就着饭吃了是不是?怎么说话的?”付昭一边骂唐绛羽一边在心里道:问得好。
“不妨事不妨事。”那小二道,“这就是小客官有所不知了,大师给诊过脉的就不必再诊了,以后直接报上名字就可以取药了,大师的神药可是包治百病呢。您看到的排着队的啊,那都是初次找大师看病的,那才需要诊脉取血。”
唐绛羽心说听懂了,却还是一副顽皮的样子,道了句:“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扭头就跑到了楼上去。
“你小子!”付昭骂了句,然后回头与小二赔不是:“家儿秉性顽劣,万望海涵,一会儿我与夫人上去定会严加管教。”
“不碍事不碍事,男娃,顽皮些正常。”
付昭与唐砚和那小二行了礼,转身上了楼。
“师父,我觉得取血这理由不可信啊。”进了屋子后唐绛羽说。
“你小子脑子没白长。”付昭道。
“……”唐绛羽直接告状,“老师,你能不能管管我师父啊。”
“确实是唬人的理由,那他取血就是另有用处了。”唐砚道,“把药给我,我看看。”
付昭把药放到桌上打开:“来小崽子,你来辨辨这是何药。”
“我怎么知道。”唐绛羽道。
“小时候的草药辨识课你老师白给你讲了?”付昭问。
“……”唐绛羽一阵心虚,继而嘴硬道:“那,那都多少年了!谁能记得啊!”
唐砚拿起那两副药放在手心里捻了捻,又靠近鼻子嗅了嗅,而后蹙起了眉头。
“怎么样?”见唐砚脸色不好,付昭忙问。
“五石散。”唐砚道。
“五石散?”付昭一惊。
“嗯,两副是一样的。”
付昭眯起眼睛:“取人血不做正事,为人诊病弄些成瘾的五石散给人吃,好一个出家的和尚啊。”
“五石散是药材,有药用,但它更多的是麻痹作用,麻痹人的神经,令人精神亢奋,无论是哪里生病,用了它自然是有效,但用的次数多了便成瘾了,很难再离开了。”唐砚道。
“所以他每日在那坐诊,只要备好五石散,一两银子一袋,等于他什么也没做就日进斗金了?顺带还取了血。”付昭道。
“嗯。”唐砚应。
“啊?这老秃驴这么坏啊?那还搞出一副普渡众生的样子,我以为是什么得道神仙。”唐绛羽道。
“我们要搞清楚他取血用来做什么。”唐砚说。
“今日天色晚了,我们……”
“师父,老师,”付昭刚说一半,就被唐绛羽打断,“和闍大师回府了,你们快来看。”
付昭和唐砚起身到窗边,见和闍大师身后带着两个仆从,仆从手里抬着两个麻袋,进了狐族府。
“那两个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啊?看着还挺重的。”唐绛羽说。
付昭和唐砚对视一眼,道了句:“看来我们要再去一趟安仁堂了。”
“嗯。”唐砚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