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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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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安全屋的日子在一种高度紧绷的节奏中流逝。恢复、训练、分析情报、与“鸽派”进行着充满试探与算计的通讯……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每一份传来的信息都需要反复甄别。
赵建国的回归带来了经验和更宏观的视角,但他也带来了更深的忧虑。“鸽派”释放他,确实存着用他稳住陈锋和陆知远,并借此更深入了解“鹰派”核心机密的心思。双方的合作建立在脆弱的利益交换和互相忌惮之上,随时可能崩塌。
陆知远对那段“蜂巢”生物样本的分析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发现那种生物组织的活性极度依赖一种特殊的低温超导环境和定期注入的、成分复杂的生物酶制剂。一旦环境失衡或能量供应出现剧烈波动,其稳定性就会急剧下降,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逆的崩溃。
“就像……精密运转的仪器,容错率极低。”陆知远指着屏幕上模拟出的数据波动,“‘鸽派’说的能源补充和数据同步期,很可能就是它最脆弱的时候。但也是防御最内缩、最集中的时候。从外部强攻,依然很难。”
“那就从内部引爆它。”陈锋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狠绝。他摊开刀疤不知从哪弄来的、更加详细的鹦鹉螺岛地下结构图,部分来自赵建国的记忆,部分来自“鸽派”“选择性”的提供,手指点向“蜂巢”大厅外围的几个点。
“这些是主要的能源输送管道和冷却液循环系统。如果能在它们进行大规模能量传输的时候,同时炸掉这几个关键节点……”他看向陆知远,“……会不会引起你说的那种‘崩溃’?”
陆知远快速心算着,眼神越来越亮:“能量过载反馈……冷却失效……生物组织过热溶解……概率超过70%!但前提是爆破必须绝对同步,误差不能超过0.5秒!而且,我们怎么进去?怎么安装炸药?‘校长’不是傻子,同样的方法不可能用第二次。”
“他当然不是傻子。”赵建国接口,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深沉,“但他是个极致的疯子。他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新世界’和‘完美处理器’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知远一眼,“如果我们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诱饵’,一个能让他暂时忽略其他风险的‘诱惑’呢?”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陈锋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他猛地看向赵建国,眼神锐利得像要杀人:“你想都别想!”
他瞬间就明白了赵建国的意思——用陆知远做诱饵!
“这是唯一能靠近‘蜂巢’,并且有机会安装炸药的方法!”赵建国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沉重却毫不退让,“‘鸽派’靠不住,强攻是送死!这是唯一的机会!难道你想等‘蜂巢’彻底完善,等那个疯子把魔爪伸向全世界吗?!”
“那也不能用他去换!”陈锋低吼,胸膛剧烈起伏,“我他妈宁可自己去炸了那鬼东西!”
“你去?”赵建国冷笑,“‘校长’对你这种‘冗余变量’根本没兴趣!他只会直接把你清理掉!只有知远,只有他的大脑波动,才是那个疯子现在最想得到的东西!”
“够了!”陆知远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激烈的对峙。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情绪激动的陈锋和一脸决然的赵建国,最后落在桌面上那张标注着无数红点的结构图上。
“赵队说的……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他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知远!”陈锋急声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陆知远抬起头,看向陈锋,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和痛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反手轻轻握住陈锋的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锋,我们没有时间了。‘校长’不会等,‘鸽派’的耐心也有限。这是我父亲未完成的路,也是我们必须走的路。”
他顿了顿,看着陈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而且,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有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陈锋的心上。我相信你能在我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我相信你能在最后关头,把我从地狱里拉回来。
这不是牺牲,是分工。是将彼此的后背和性命,彻底交付给对方的、最高级别的信任。
陈锋死死盯着陆知远的眼睛,在那片冷静的深海下,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决绝和……毫无保留的托付。
所有的反对和恐慌,在这沉重的信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入最深处的寒潭,只剩下冰冷的、近乎凝固的杀意和专注。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但你必须听我的信号!一旦得手,立刻撤离!绝对不准逞强!”
“嗯。”陆知远轻轻点头。
计划就此定下。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式的斩首行动。
细节被反复推演、争论、完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变数和致命的危险。他们需要“鸽派”提供精确的“蜂巢”下一次能量补充时间,需要他们在外围制造足够的混乱进行配合,需要解决炸药同步起爆的技术难题,需要规划出最可能的逃生路线……
刀疤负责搞来所需的特种炸药和装备。赵建国利用他对岛内结构和“鹰派”行事风格的了解,完善着行动细节。陈锋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战术模拟和体能训练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底那噬人的恐惧。
陆知远则显得异常平静。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电脑前,模拟着各种数据,计算着时间差,甚至……开始有意地调整自己的脑波频率——通过特定的音乐、冥想和药物辅助——试图让自己这个“诱饵”变得更加“可口”,更加符合“校长”的“偏好”。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且危险,时常引发剧烈的头痛和幻觉。陈锋每次看到他从这种状态中虚弱地脱离出来,都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紧紧抱着他,无声地给予支持。
时间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
终于,在一個暴雨倾盆的深夜,加密通讯器再次响起。
“‘蜂巢’的能量补充周期确认。七十二小时后,凌晨一点至三点,窗口期两小时。”“鸽派”联络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届时,我们会在外围制造三起‘意外’事故,吸引部分防御力量。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祝好运。”
通讯结束。
最后的倒计时,开始了。
安全屋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最后的检查装备,最后的确认计划,最后的……沉默。
出发前夜,暴雨依旧未停。
陈锋一遍遍地擦拭着手中的枪,动作机械而专注。陆知远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
“把这个带上。”陈锋忽然停下动作,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极小、极薄的金属片,递给陆知远。那是刀疤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最新科技,一种能植入皮下的一次性紧急定位器和生命体征监测器。
“如果……万一……”陈锋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能找到你。”
陆知远没有拒绝,接过那个冰冷的金属片。陈锋亲自帮他消毒,小心翼翼地植入他上臂内侧的皮肤下。过程很疼,但两人谁都没有吭声。
植入完毕,陈锋的手指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轻轻摩挲着那处微小的凸起,仿佛那是什么至关重要的护身符。
“……一定要活着。”他低着头,声音压抑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陆知远抬起手,轻轻覆盖在他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你也是。”他轻声说,“我们都要活着回来。结束这一切。”
没有更多的言语。两人静静地对坐着,听着窗外狂暴的雨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奔赴那场吉凶未卜的最终之战。
这一刻,所有过往的争执、试探、暧昧、痛苦、甜蜜……都沉淀为一种无需言说的、深入骨髓的羁绊。
他们是彼此最锋利的刃,也是最柔软的盾。
天色微明时,雨势稍歇。
四人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穿上特制的潜水服,走向停在隐蔽处的快艇。
海面依旧波涛汹涌,浓雾弥漫。
鹦鹉螺岛那狰狞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陈锋最后看了一眼陆知远,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快艇划破灰黑色的海浪,向着风暴的中心,疾驰而去。
最终的风暴,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