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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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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艇在海面上疯狂颠簸,将鹦鹉螺岛冲天的火光和爆炸声远远甩在身后。咸涩的海风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鼻难闻。
陆知远跪在甲板上,双手死死压在陈锋不断涌出鲜血的肩胛伤口上,温热的液体透过指缝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他的眼睛。陈锋脸色灰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陆知远濒临崩溃的神经。
“再快一点!”陆知远抬头,朝着驾驶位的刀疤嘶声吼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变调破音。
刀疤没有回头,下颌线绷得死紧,将引擎油门推到了极限,快艇像一道脱弦的利箭,撕开墨色的海浪。
赵建国踉跄着爬过来,撕开急救包,用绷带和止血棉试图加固按压,但鲜血很快又渗透出来。“贯穿伤……可能伤到了大血管……”他声音沙哑,带着沉重。
陆知远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彻底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只能更用力地按压,徒劳地试图堵住那生命的流逝,嘴唇颤抖着,一遍遍无意识地低喃:“撑住……陈锋……求你……撑住……”
他从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他能破解最复杂的密码,能分析最微小的证据,却在此刻留不住最爱的人的温度。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快艇终于冲进一个隐蔽的小海湾。一辆伪装过的救护车已经等在那里。
医护人员迅速冲上船,将昏迷不醒的陈锋抬上担架,进行紧急处理和输液,然后飞快地抬进救护车。陆知远想跟上去,却被护士拦住:“家属请坐另一辆车!”
另一辆黑色的轿车滑到他身边,刀疤拉开车门,语气不容置疑:“上车!医院已经安排好了!”
陆知远几乎是麻木地被塞进车里,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疾驰而去的救护车尾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陆知远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等待。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得刺眼。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心脏监控器隐约传来的、规律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上。
他靠墙站着,身体僵硬得像尊雕像,眼镜片后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所有的冷静和理智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赵建国和刀疤站在不远处,沉默地抽着烟,脸色同样凝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陆知远猛地冲过去,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医生……他……”
“手术很成功。”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弹片离主动脉只差几毫米,万幸。失血过多,但抢救及时。现在就看后续恢复和会不会出现感染了。需要送ICU观察。”
神经一下子放松海啸般瞬间冲垮了陆知远紧绷的神经,他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旁边的赵建国一把扶住。
“谢谢……谢谢医生……”他声音哽咽,反复说着这两个字,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接下来的几天,陆知远寸步不离地守在ICU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陈锋。他拒绝休息,拒绝离开,仿佛只要一眨眼,里面的人就会消失。赵建国和刀疤轮流来劝,给他送吃的,但他几乎滴水未进,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脸色比病房里的陈锋还要难看。
直到第三天,陈锋的情况稳定下来,转入普通病房。
陆知远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病房旁的椅子上,握着陈锋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将脸埋进他粗糙的掌心,肩膀微微颤抖,无声地流泪。
陈锋是在第四天傍晚醒来的。
他睁开眼,眼神 有些涣散和迷茫,适应了光线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睡得极不安稳的陆知远。
陆知远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
陈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疼痛蔓延开来。他动了动手指,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
陆知远瞬间惊醒,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知远的眼睛瞬间红了,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哭什么……”陈锋的声音沙哑虚弱得像破风箱,却带着一丝惯有的、故作轻松的笑意,“……老子……命硬着呢……”
陆知远的眼泪掉得更凶,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两人交握的手,肩膀微微耸动。
陈锋用尽力气,抬起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笨拙地、轻轻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没事了……”他低声安慰,“都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鹦鹉螺岛沉没了,“蜂巢”被毁,“校长”大概率葬身火海。但“深港”这个庞然大物并未消失,只是再次潜入了更深的水下。“鸽派”在这场动荡中似乎占据了上风,但他们送来了一份新的“协议”——用沉默和消失,换取永久的“安全”。
赵建国看着那份协议,冷笑一声,将其扔进了碎纸机。
“没了疯狗,狐狸就该称大王了?想得美。”他看向逐渐康复的陈锋和终于恢复了些血色的陆知远,“这身警服,老子还没穿够。”
陈锋咧嘴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神却亮得惊人:“正好,闲得骨头痒。”
陆知远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份关于“深港”残余势力最新动向的分析报告放在了桌上。
目标从未改变。只是战场从明转暗。
一个月后,陈锋出院了。虽然肩膀还使不上大力气,但已经恢复了大半活蹦乱跳。
他们没有回江城警局,而是在一个普通的居民楼里有了一个简单的家。窗外阳光明媚。
陈锋从背后抱住正在整理书的陆知远,下巴搁在他瘦削的肩上,嗅着他颈间淡淡的、属于自己的沐浴露味道,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
“喂,”他低声说,气息喷在陆知远敏感的耳廓,“还欠我点东西,记得吗?”
陆知远动作一顿,耳根微微泛红,故作镇定:“欠什么?”
陈锋低笑一声,将他转过来,低头,温柔地、珍重地吻住他的唇。
不同于最初的粗暴掠夺,也不同于绝境中的绝望渡气。
这是一个真正的、带着阳光温度的、属于他们的吻。
缠绵,缱绻,诉说着未尽的爱语和承诺。
窗外,车流如织,人间烟火正浓。
窗内,他们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