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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心软 ...


  •   次日清晨,出巡队伍整装出发。魏琛做完最后的安排,正要找谢观澜禀报,却不见其踪影。找了一番,才知谢观澜早已坐进了马车里。

      魏琛只好来到马车前,隔着车牖向谢观澜禀报。待他说完,谢观澜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启程。”

      魏琛颔首,正要往自己的马车走去,却听闻甘蒙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甘蒙摇头,将魏琛扶上马车后才脸色古怪地小声道:“谢御史车上……有两个人的气息。”

      魏琛愣了愣,“许是谢御史招了侍人伺候……或是狄都尉在车上。”

      甘蒙点点头,也不去深究了。

      “出发!”狄飞作为谢观澜的亲卫随行出巡,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行人出发。

      方苟在摇晃中醒来,顿觉脖颈酸疼,皱紧眉头“嘶”了一声。茫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终于醒了。”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现眼前,方苟顿时瞪大眼,猛地扎起!

      他当即循声看去,便见谢观澜坐在他的跟前,幽幽地看着他。再仓促环顾四周,方苟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行驶中的马车里!

      “你!”

      没想到谢观澜竟然先斩后奏到如此地步,方苟一时气急,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枝儿呢?”

      谢观澜道:“在坑头村,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了人照顾好她。”

      方苟却更气了,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一个扭头就要钻出马车去,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拎了回去。

      方苟猛烈挣扎,嚷道:“放手!我要下车!我要回去!”

      然而那只手就这样扼住他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随即谢观澜的声音响在耳畔,“赤水县都到了,你还想怎么回去?”

      方苟惊得直瞪眼,当即伸手一掀车帘,只见外面落日熔金,暮色蔼蔼,远处炊烟袅袅,城镇就在眼前。

      他竟然昏了一天一夜!

      狄飞这时驱马行到车牖边,探头道:“谢御史,馆驿到了。”

      对上方苟错愕不已的目光,狄飞早有预料似的,朝他作了一揖,笑吟吟道:“方公子你可终于醒了。”

      这个为虎作伥的家伙!方苟登时明白过来,气呼呼地放下车帘挡住狄飞的笑脸,眼不见为净。

      可罪魁祸首就在身旁。

      马车已然停下,方苟使劲挣脱谢观澜的手,咬牙切齿道:“放开我!我要走回去!”

      刚钻出马车的魏琛听见这声音,当即一愣。甘蒙也随即睁大眼睛,惊道:“阿苟哥?!”

      方苟怎么会在谢观澜的马车里?!

      魏琛连忙下车,来到谢观澜的马车前叫唤:“阿苟?”

      回应的他则是马车剧烈地晃动起来,方苟沙哑的声音仓惶响起:“魏监丞!救我!”

      魏琛顿时心急如焚,顾不得礼数,一边伸手去推马车车门,一边急切道:“谢御史,若是方苟有何冒犯,请念在他救灾有功的份儿上——”

      然而车门一开,便见车厢内两人正纠缠不清,谢观澜一手扼住方苟的双腕,方苟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一脸宁死不从的倔强窝在谢观澜怀里扭来蹭去,发髻歪倒,发丝散落凌乱地缠了两人一身。

      狭小的空间盛满了暧昧不清的气息。

      魏琛登时僵顿在那里。

      谢观澜面不改色且毫不客气地说:“此处逼仄怕是容不得魏监丞,烦请先行一步进馆驿歇息吧。”

      方苟用求助的目光看着魏琛:“魏监丞!”

      魏琛当即义正严辞道:“谢御史,不知方苟为何在此?我记得,出巡名册上并没有方苟的名字。”

      闻言,谢观澜将方苟放开,好整以暇地理好仪容才走出马车,气定神闲道:“他擅于堪舆营造,对修渠之事有助益,何不带他?”

      “可方苟并不愿意,谢御史何必强人所难?”魏琛不由得愤然道,“况且方苟家中仍有幼妹要照顾,怎可一走了之!”

      “我自有派人好好照料。”谢观澜眯起眼,“倒是魏监丞,修渠事关重大,若有闪失,你可担当得起?”

      魏琛脸一沉,正要开口,一把声音打断了他:“够了!”

      说话的人正是方苟。此时只见他脸色铁青探出身来,却拧着头不去看谢观澜,道:“我留下便是,谢御史不必再咄咄逼人。”

      魏琛急道:“阿苟!”

      方苟吐出一口浊气,朝魏琛扯了扯嘴角:“我没事,魏监丞无需担心。”

      话罢他便率先跳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走进馆驿。

      这县镇的馆驿,说是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土墙大院,看着仅有两三个房间。方苟挑了一个最角落的小房间走进去,将房门锁上,随即坐在墙角生闷气。

      “方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狄飞的声音在房外响起,方苟一声不吭,他便又唤了几声。

      方苟腾地站起,将房门打开,咬牙切齿怒道:“何事!”

      面对方苟的瞪视,狄飞讪讪笑着道:“方公子现下可有空?谢御史说他要喝鱼汤。”

      “想喝他就去喝!”方苟暗骂,来问他做什么?难怪还要他喂吗?

      “谢御史他……想喝方公子煮的鱼汤。”狄飞举起手,原来他手里拎了一个藤笼,里面装着几尾尚活泼乱跳的银鱼。

      “他!”方苟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简直快要两眼一黑晕过去。

      狄飞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暗道谢御史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挨一两声骂也不过分吧。

      狄飞自认没心没肺,昨夜听了方苟的话,这才开始留意谢观澜,见他今日一路上果真没怎么吃东西,再想起今早他在木屋中看见那一碗放凉的鱼汤,不免担心起来。

      将到赤水县时,他便提前问过谢观澜今夜要吃什么,好让他提前让人准备。

      那时候的谢观澜正望着昏睡中的方苟发呆,闻言眨了眨眼,似在回忆,过了片刻,才道出“鱼汤”二字,那声音轻而淡,仿若携了一声婉转的叹息。

      谢观澜想喝鱼汤,昨夜却又放着望春姑娘的鱼汤不顾,可见醉翁之意不在酒。

      狄飞用他甚是灵光的脑子思索了片刻,登时福至心灵,目光寻着谢观澜的眼神落在方苟脸上,识趣了。

      是以他让人捞来这鱼,舔着脸前来相求,讨好道:“我已让人收拾好厨房,方公子这边请。”

      见方苟犟着杵在原地不动,狄飞便摆出一脸愁容为难道:“方公子帮帮忙吧,谢御史今日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方苟一时语塞。半晌,喉咙滚了滚,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把接过藤笼,悻悻而去。

      这馆驿的厨房也是徒有四壁简陋不堪,方苟来到案台前将鱼捞起来,却怎么都捉不牢,反而被甩了一脸的水。

      好不容易捉住了,看着眼前这条兀自活蹦乱跳的鱼,仿佛那就是为所欲为的谢观澜化身,方苟越发窝火,一把将鱼按在案上,高举菜刀,狠狠一拍!

      砰!守在门外的狄飞登时打了个冷颤。

      鱼是昏过去了,一个老叟却霎时从灶台底下蹦出来,一冒头就骂骂咧咧起来。

      “谁!谁!哪个王八羔子吵老子——”

      方苟吓了一跳,险些把刀给扔了。

      眼前老叟一身褴褛的布衣污迹斑斑,满身灶灰,显然刚刚正窝在冷灶前睡觉来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晌,老叟转眼看了看他手底下的鱼,惶恐地出声:“公子这是要烧鱼呢?”

      方苟窘迫一笑:“煮鱼汤。”

      老叟要过来帮忙,方苟忙道:“我来就行。”

      “这、这怎么使得!”老叟知道今日有一行贵人到此,虽不曾见得尊容,但看眼前这年轻人衣着朴素却仪容不凡,外面更有将军似的人物守着门口,哪里敢怠慢。

      方苟越是推拒,老叟越是惶恐,方苟只好让老叟帮他把灶烧起火来。

      见老叟佝偻着身子堆柴烧火,不时诚惶诚恐地偷瞟他一眼,方苟不由得将动作放轻,随后微蹙眉头,心生懊恼。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以往也不是这般喜怒无常,怎的遇上谢观澜就变得如此暴躁易怒了呢?

      方苟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出神地反思着。

      老叟更加惊惶不安,连偷瞟也不敢了。

      随着一下下木棍敲地的声响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人身形笨拙地来到厨房,张望片刻,然后走了进来。

      “阿苟,你真的在这里。”

      方苟登时回过神,抬头一看,便见魏琛已经来到案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魏监丞你怎么来了?”

      “找你,我看见狄都尉站在外面,便猜你在此处。”魏琛好奇道,“你这是要做吃食?”

      方苟叹了口气,“煮鱼汤呢,谢御史想喝。”

      听方苟说谢观澜一整日都不曾吃过东西,到了馆驿突然又想说喝鱼汤,还指明要方苟煮的鱼汤,魏琛不禁失笑道:“谢御史这般……倒是有点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方苟听罢,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魏监丞慧眼,可不是么!”

      魏琛与谢观澜相交尚浅,听了这些,顿时有些刮目相看,心中对谢观澜的微词也消了,“所以这就是谢御史强行带你来的原因?”

      方苟顿住,想起谢观澜言之凿凿说要带他回昶京的事,眉头拧起,低声道:“或许吧。”

      魏琛自然听得出他话里有未尽之词,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便担忧道:“若阿苟有什么难处,尽管说。魏琛虽人微言轻,但也会竭力相助。”

      方苟动容地笑了笑:“我没事,魏监丞无需再担心。反正现在来也来了,且随遇而安吧。若是真能帮得上魏监丞的忙,那便是天赐良机了。”

      见状,魏琛便不再多言,不料突然听见一阵咕噜声响,顿时失笑道:“饿了?”

      方苟捂着肚子有些窘迫,想起他从昨夜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可不就是饿得饥肠辘辘了么?如今自己肚子都还没个囫囵呢,便上赶着给谢观澜做鱼汤。

      老伙夫闻言,忙不迭掀开一旁的笼屉,只见上面蒸了一大盘的白面馒头,想必这就是今夜的饭食了。

      魏琛道:“吃些馒头先垫着吧。”

      方苟也不推辞,拿着一个大馒头吃了起来。馒头粗糙,干噎难受,他只得掀开锅盖看鱼汤煮了好没。

      魏琛看着那一锅姜丝拌鱼似的清汤寡水,不由得一愣,惊疑地又问了一遍:“阿苟,你这是煮了什么?”

      “鱼汤啊。”

      话罢,方苟舀起一小碗给自己喝,魏琛的神色更复杂了,难以启齿般憋出一句:“谢御史喜欢喝这样的鱼汤?”

      方苟阴阳怪气地咕哝道:“可不是么,他可喜欢了。”

      魏琛:“……”

      这谢御史口味倒是寡淡得有些独特。

      方苟就着一小碗鱼汤吃下了两个馒头,肚子舒服多了,可脸上又浮现出怅然来,“真想吃胡饼啊。”

      自进泸州一路以来吃了多少胡饼,旁人都嫌吃腻了,方苟竟然挂念了起来。魏琛明白他不是想吃胡饼,而是挂念做胡饼的人,便笑道:“谢御史定会让人好好照顾望春姑娘和枝儿的,阿苟不要太担心了。”

      方苟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他将鱼汤端到门口让狄飞送去,狄飞顿时闪烁其词起来:“谢御史身体不适,不让人进房打扰。”

      “怎么回事?”方苟惊道,“难道饿出毛病来了?”

      狄飞满脸愁容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方苟想起这次出巡谢观澜只带了一个药童随行,现下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情急之下只好亲自上阵,端着汤找谢观澜去了。

      狄飞在他的身后,没第一时间跟上,反而咧嘴一笑。察觉到有目光落到他脸上,转头一看,便见魏琛甚是疑惑地打量着他。

      “狄都尉,谢御史身体不适,为何你还这般高兴?”

      狄飞神采奕奕地一扬眉,笑着感叹道:“魏监丞,你们读书人不是常有这样一句话吗?素手调羹,亲尝汤药——谢御史这病,病得好啊!”

      魏琛更加疑惑了,较真起来:“素手调羹,那不是女子所为?”

      “差不多差不多!”狄飞故作神秘地摇头晃脑,朝方苟的背影跟了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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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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