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凶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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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一啸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一个鹤拓人渴求战无不胜，为的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方苟哑然失笑道：“鹤拓王知道你对他这么忠心耿耿吗？”
段一啸道：“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派我来了。”
“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勇将，对鹤拓王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段一啸愣了愣，无奈地挑眉，叹道：“做人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的语气明明云淡风轻，笑意却透出一丝杀机。再看站在他身旁的人，只见白牧一脸跃跃欲试，赤蝉衣垂着眸看不出情绪，离虹则用嫌弃的眼神睨着段一啸。
方苟后退一步，试探道：“若我说我不愿意呢？”
段一啸耷拉下眉头，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嘴边的笑却更深了，像在哂笑又像在自得，“得罪了高人，可事已至此，你没得选了。”
话刚落下，白牧便上前将方苟擒住，随后段一啸神秘地走到他面前，展开手掌，里面赫然躺着一只金翅飞虫！
那飞虫旋即振翅而起，金光闪闪，如有指引似的径直飞向方苟，落到他的侧颈上，一阵寒意贴在皮肤上，悚然入骨。
被蜇的那一刻，似乎连疼痛都没有，方苟只觉得那阵冰寒顷刻散入四肢百骸，融入血肉里！
方苟顿时抽了一口冷气，随即听见段一啸幽幽道：“雪凝虫的子蛊已经进入你体内，只要你离母蛊三丈以外，你的血肉当即就会凝霜结冰，然后浑身僵硬而死——”
他的声音似乎也凝了霜：“不管是逆来顺受，还是顺势而为，你都必须给我找到这龙穴。”
话刚落下，他又倏然变脸，扬眉一笑，“若是真寻到了龙神，你不但不会死，反而还能入我鹤拓成为受人敬仰的国师——怎样，高人，考虑与我合作了吗？”
方苟捂着侧颈那处被雪凝虫蛰过的地方，寒意已完全消失，却仍然让他寒毛直竖。他苦笑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段一啸笑吟吟道：“跟聪明人聊天真是太舒服了。”
白牧催促道：“时间不多了，咱们要抓紧点。”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铺开一看，原来是蔺山的舆图。蔺山连绵起伏百里，南纵黔州，北延渝州，有翠屏峰、金顶峰、灵洗峰、燕回峰、迢南峰五座山峰。
“传说金顶峰原名嵇明峰，就是因为曾有佛光照顶，所以改名为金顶峰。”段一啸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你说说，这还不巧吗？这么多泸州军聚在这里，不就是明摆告诉我们么。”
“嗯，是很巧。”
方苟头也不抬地盯着舆图，随口敷衍了一句，段一啸自讨没趣地蹭了蹭鼻子。
不过段一啸自认最大的优点便是脸皮厚，清清嗓子转眼又提起劲来，指着舆图道：“这座看起来像只燕子的山，甚是有趣。”
这就是他们彼时身处所在——蔺山南边一座形似燕子展翅，名为燕回的山峰中，此山北邻最高峰金顶峰，东邻翠屏峰，南邻灵犀峰。赤水河与蔺河分别自燕回峰东西两侧流入，相交于燕回峰与金顶峰之间的山谷中，最终汇成一河流向赤水县。
背山面水，左右环抱，按寻常的点穴之法，倘若真有龙穴，那极大可能是燕回峰的北面。
“北面没有，我的人看过了。”段一啸指着面朝金顶峰的背面，此处地势陡峭，两侧山体外延，中间内收，状若燕尾，山腰处确实有一个山坳中有阔地可成明堂，但却积水成潭，水泄成瀑布落于山脚下的蔺河。”
方苟凝眉，只有土石可以聚气，气遇水则止，水可以载气而行，却不可能藏风聚气，故而龙穴绝不可能在水中，除非——
“看舆图还是太浅显了，需得上山顶看整体的地形水势。”他含糊道。
段一啸并不意外，点头道：“从这里上山顶至少要三个时辰，现在就出发吧。”
离虹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扔在地上，赤蝉衣瞥了一眼，没有说话，随即背过身，把皮面具往脸上一覆，片刻就又变成了那个将领，率先走出山洞，各人随他一起上马。
白牧紧跟着方苟，生怕他不老实，又恶声恶气地威胁道：“老实点，别忘了你就只要离了雪凝虫，立即就会浑身结霜而死！”
方苟耐人寻味地看着他，道：“所以只要雪凝虫跟着我，我就能安然无恙对吧？”
白牧：“……”
离虹翻了个白眼，“白痴。”
白牧有些懵，段一啸却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月上中天，山林幽深如同鬼蜮，离虹和白牧各执一火把照路，众人马不停蹄地往燕回峰的山顶赶去。
沿路也遇到几回泸州军，皆被赤蝉衣扮作的范副校尉混淆过去。走了大半夜，越往上，山路便越崎岖难行，马儿疲乏，不禁低喘着慢了下来。
晦朔之际，星月隐去，晨光未现，万物沉没在阒寂黑暗中，更显森然。一路上为了赶路无人讲话，此时只有马儿的喘息声与踏步声回响。
太安静了，实在是静得有些诡异，离虹终于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鬼地方真的有龙？”
段一啸眯了眯眼，低声道：“龙不龙的不知道，但此处有灵。”
说着，用眼神示意看脚下的草丛，正是方苟之前称奇的植楮草，看着还不止一丛。
他朝方苟挑了挑眉，笑道：“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吧？”
离虹瞥了一眼那植楮草，嗤之以鼻：“这草在我们凤山遍地都是，有什么稀罕的。”
方苟终于忍不住笑了。
“植楮是传说中可治癙疾消梦魇的灵药，我也是在这里第一次得见。此处有没有灵不知道，但相比起来，你们鹤拓才是真的人杰地灵。”方苟促狭地眨了眨眼，“或许龙神在鹤拓也说不定呢，段公子这般舍近求远，恐怕会因小失大啊。”
段一啸噎了一下。
方苟又道：“听说你们鹤拓有一个别名叫龙尾，王都云螭更是意有所指，段公子当真没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巧合吗？”
段一啸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向来沉默的赤蝉衣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低哑：“鹤拓以龙为尊是因为许多年前的一位国主曾见过龙神腾云驾雾而过，自那以后鹤拓多年风调雨顺，是以国主将见龙视为吉兆，想要鹤拓世代得龙神庇护。”
“哦？”方苟摇头失笑道，“鹤拓王未免太过贪心了吧，与其寄托龙神庇护风调雨顺，还不如励精图治换得国泰民安来得更实在些。”
段一啸勾起嘴角，嗤笑一声：“人嘛，总是爱不劳而获的。 ”
说话间，一缕光破开天穹，随即万缕光倾泻而下，万物在刹那间如梦初醒。
夜色尽退，晨光熹微，朝露未晞，山顶云雾缭绕，一时宛若身临仙境。
众人走出树林，来到山崖边上。
耸入云的金顶峰就在眼前，燕回山东西山脊如燕尾般外展，两侧各有灵洗峰和翠屏峰环抱。脚下是陡峭如刀的山壁，赤水和蔺河如银蛇逶迤流过山谷，流岚在山腰处翻涌着升腾，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其中呼吸。
方苟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脚下的山坡，道：“真的有一处坳泓在山腰处？”
段一啸道：“就一片水潭，什么都没有。”
“龙穴不会在水里，但极有可能在坳泓附近，还是得去那里看看。”
段一啸思索片刻，还是点了头，然后来到山顶另外一处隐秘的山崖边，道：“这条路马走不了，要靠缒下。”
所谓缒下就是系绳攀降。
只见赤蝉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捆拳头大小的银丝，将一头绑在巨石上，另一头抛下山崖。
随后他们各自掏出一双皮手套戴上，段一啸来到方苟身前，突然蹲下身子，道：“上来。”
说完，怕方苟害怕，又立即道：“那是用丽水玄铁所锻的攀云索，可载千斤而不断，你放心。”
方苟知道凭自己之力下去难度颇大，便没有推辞，笑道：“攀云索，好名字，就是不知这听着仙气凛然的工具，你们鹤拓人是真的用来攀山涉水，还是当梁上君子呢？”
段一啸：“……”
无端端又被讽刺了一把，段一啸哑然失笑道：“方公子啊方公子，从前怎的就不知道你这张嘴这般犀利呢，你在谢御史面前可是千依百顺的啊。”
虽然内心苦闷，段一啸还是一把将方苟背起，稳步来到崖边，“我一只手还得抓绳，你自己抱紧，千万别松手。”
方苟闻言抱紧了些，纳闷道：“我？千依百顺？”
“可不是。”
段一啸开始顺着攀云索往下降，他轻功了得，脚在峭壁上轻轻一蹬，攀云索在手里一滑，整个人随即稳稳当当地落下几丈。方苟连一丝震晃也感觉不到，看着在身旁轻飘飘掠过的山雾，顿时有种在云间飘浮的感觉。
方苟安逸得很，悠悠道：“我那是对事不对人。”
段一啸哼笑了一声：“好一个对事不对人，那你现在来评评，是我武功好还是他武功好？”
方苟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他更好，难道你忘了他把你打成重伤的事了么？”
段一啸无奈道：“你也别忘了你如今在我背上，你的小命还得靠我呢，说两句好话哄哄我还不行？怎的跟那魏监丞一模一样，句句让人堵心。”
方苟笑起来，义正言辞道：“我们这叫同仇敌忾。”
说话这会儿，先下去的离虹和赤蝉衣已经落地，在下方固定攀云索的尾端，攀云索顿时就变成了擎天一柱，段一啸和白牧干脆利落地顺着攀云索一路滑到底。
到了山腰，方苟才终于知道为何段一啸说这里除了一个水潭什么都没有了——此时他们落在仅容一人行走的狭道上，左侧绝壁，右侧悬空，稍有不慎就能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山坳就在眼前十丈远的地方，一汪泓潭两面绝壁，形成孤绝之煞，只有满眼凌厉，不见一丝祥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凶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