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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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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要送一批货到顺天府里，你们可得小心着。”
翌日清晨，不算刺眼的晨光透入屋中，文明珠坐于梳妆台前，身后丫鬟为她簪发，一个婆子站在她身侧，闻言忙不迭点头：“我们都晓得，姑娘放心。”
文明珠指尖捏起一朵鲜花，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她将鲜花簪到鬓角，身后丫鬟笑道：“姑娘的相貌，比这花还要美呢。”
文明珠笑了笑，直起身：“你一会儿叫几个家丁，随我走一趟。”
“姑娘要去哪儿？”
“我到孙家去要东西。”
一群人面面相觑，就连拿来禀事的婆子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此话，她嘴唇张了又张，最后小心翼翼道：“姑娘现在前去孙家.......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我是怕，损了姑娘名声。”
这也不怪她多想，当今世道，女子若是被退婚，本就不好再谈婚论嫁。若是文明珠去孙家闹，免不了被议论，到时候再想说一门好亲事，可就难了。
说完，她偷偷窥文明珠神色，却不想文明珠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什么损名声？要是让他们拿着我家铺子吃一辈子，我才真是要气死了。名声重要，还是我的性命重要？”
这话可就没法接了，几个人只好闭嘴。
屋内霎时寂静，众人心怀各异，文明珠瞧她们严肃模样好笑，正准备打趣两句，却听脚步急促，一个丫鬟火急火燎从门外进来，开口便是：“不好了姑娘，咱家铺子被人砸了！”
文明珠愣怔片刻，回过神问：“什么人砸的？是何缘由？”
“我也不知是什么人，只是铺子上请姑娘过去，说是有人指认咱们家绣品用的都是低劣丝线，敷衍完工，卖高价哄人呢！”
一听，几个丫鬟嗤笑出声。
“说的什么话？咱们家的绣线，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怎么会低劣？至于敷衍，更是说笑。咱家东西要是不好，能送进宫么？”
文明珠面色镇定，沉声道：“你们安心在庄子上做事，我去看一眼。”
早有小厮备好马车，文明珠乘车到闹市，隔着老远就听见吵嚷的声音，其中混杂着几个大汉的吼叫。
文明珠下马车后，费力穿过围观的人群，走上前问：“怎么回事？”
主管铺子的掌柜见她来，赶紧迎上前：“姑娘可算来了——诺，这几个汉子非说咱们以次充好，赖在门口不走！”
文明珠看过去，铺子门口，几个满面嚣张的大汉堵在门口，嘴里嚷嚷着要讨个公道，不然谁也别想让他们走。
自家卖的东西怎么样，文明珠心里有数。这几个汉子，要么是想讹钱，要么就是受人指使来闹事。
她也不慌乱，上前几步，在那几个汉子面前站定，扬声道：“这铺子是我家的，诸位若是一再纠缠，我便只能报官。”
为首的汉子身上穿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神情倒是理直气壮，对着文明珠丝毫不惧，邪笑道：“小娘子，你这可就有些不地道了。是你家做生意不诚实在先，现在哪里来的脸面，还要报官？难不成我们连讨个公道也不许吗？”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尤其洪亮，像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文明珠盯着他，又往前几步，反问道：“你说我家做生意以次充好，可有证据啊？”
汉子哈哈大笑，伸手从衣襟中掏出个帕子，狠狠摔在文明珠脚边：“你看清楚了！昨日我娘子生辰，我到你们店中买了根手帕赠她，谁料买到这样的次货！是，我们这几个子你文家绣庄看不上，可也别敷衍啊，若是不想卖，大可以直说嘛。”
文明珠目光下移，只看那绣帕一眼，便道：“这东西，不是我家的。”
汉子以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嘲道：“哦，你说不是你家的就不是你家的？有谁能证明？那日我到你们铺子上来买东西，你们家小厮可是看见了！”
掌柜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揪住一旁的小厮：“说，这位郎君到底有没有来过？”
小厮满脸欲哭无泪。每日来绣庄的人这样多，他怎么记得住？
文明珠抬掌，止住了掌柜即将喷涌的怒火，弯下腰，拾起那张绣帕，抖擞给众人看：“诸位也不是没到我家买过东西，这样糙的针脚手艺，我家怎么会有？”
汉子冷哼：“眼下出了事，你们自然不认账。”
出乎众人意料，文明珠坦然一笑，丢开那张帕子，对大汉道：“我知道你是哪家派来闹事的。”
汉子一惊，随即料定文明珠在诈他，故作镇定道：“什么哪家派来的，你莫不是想倒打一耙吧。”
“我见过你。”文明珠不紧不慢道：“去年我到孙家赴宴的时候，曾见过你。当时你跪在孙家老父面前，乞求他宽限你几日欠款——你必然想不到，那时还有我在场吧。”
大汉面色一变，还欲开口，就听文明珠朗声道：“怀琅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和孙家郎君有婚约，今日我便把话说清楚，我和孙家，自此再无关系！我不会去招惹他家，可也不希望有人来给我下绊子。”
她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潮议论纷纷，有信有疑。
不过他们都没想到，文明珠会当众把退婚之事公之于众。
文明珠不去管他们，她今日把话说明白，就是不想再听到有关此事的猜测，也免了孙家再在退婚上作怪——她自己断了退路。
文明珠盯着已经脸色大变的汉子道：
“至于你——”
她盯着那汉子：“你若是不认，就和我去官府一趟。我不怕丢人，却不知道你怕不怕官府定你敲诈之罪，孙家人又怕不怕私自放印子钱的事情败露。”
汉子听她这么说，当即明白这文家娘子是不好惹的。他的确是孙家派来的不假，本就是为了给文家绣坊泼脏水，把文家人推到风口浪尖上。谁知道目的被一眼看穿，如今很恨不得有条地缝当场钻进去。
文明珠见他呆站不动，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吩咐小厮：“速速去请官府的人来，待到官府来人，还请街坊们能做个见证！”
此刻，围观人群中渐渐出现鄙夷嘲笑之声，大都明白了这个汉子是想做什么。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还以为真是遇见奸商了呢！”
“我看就该报官，早些把这种人抓起来！”
汉子在百姓们的唾沫讨伐中下不来台，面子不但全无，更清楚此时是绝对不能等着官府的人来抓。要是官府真的审他，连带出孙家，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他迅速给其他两个前来撑场子的帮凶打眼色，瞅准机会，几人朝着人群稀少的地方冲出去。
“诶，你们别跑！”掌柜还想派人去追，却被文明珠拦下了。
文明珠对百姓们福身行礼：“今日之事大家看在眼中，我便敢言一句，若是我家东西出了纰漏，一律按卖价十倍赔给大家。人在做天在看，我文明珠，从来不做亏心事！”
众人拍手叫好，摇头感叹文家小娘子机智，纷纷散去。
清静之后，掌柜还是忍不住问：“方才姑娘不是说要报官？怎的又不让我派人去追他们？”
文明珠：“追他们有什么用？报官又有什么用？你可知咱们如今的县太爷是何人？”
怀琅如今县令，正是孙自秋的老师。此人虽说为官不贪，但却很是护短，且对孙自秋寄予厚望，又怎么能指望他惩罚孙家人呢？
文明珠心想，既然现在她公开与孙家断绝关系，那便算是撕破脸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孙家给她一个威胁，想逼她低头。可她不低头，还反而让孙家丢脸，那此后即将迎接的一定是孙家更为激烈的报复手段。
*
门外，围观的人群散去后，去露出了对面茶馆楼上栏杆旁站着的两人。
一人靛蓝锦袍，腰坠白玉，样貌轮廓分明俊朗，眸间却是扑朔迷离的冰冷气息。
另一人倚靠在栏杆上，手支着下巴，笑意如轻薄桃花，眉宇间透出几分潇洒不羁。
“这怀琅的小娘子，和京城那些贵女果真有些不同。”
说话的是后者，名叫魏策。
他见身旁人的目光依旧不明不白落在那小娘子离去的方向，抬手晃了晃，打趣道：“诶，你觉得那姑娘如何？”
姜竹庄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厢房。
魏策不放过他，追问道：“说啊，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姜竹庄跪坐在席上，慢条斯理抿了口茶：“什么怎么样？我只是在想，她为何放过那三人？为何不报官？”
“为何？”魏策呵呵一笑：“这有什么惊讶的，如今天下，京城里的官尚且是空拿银子不办事，更何况地方了？她要是报官，指不定又要送钱打点，多麻烦啊。要是我，我也不报。”
“不过，我定要找人套麻袋打那几个地痞一顿出气！”
“但是我来之前，听说怀琅的县令，也不是个贪赃枉法的。去年百官考核，我还曾听父亲说，他为人不错。那小娘子不肯报官，想来必定是有隐情了。”姜竹庄淡淡道。
“能有什么隐情？或许她并不知道这县令是什么人呢？”魏策摆摆手，满不在乎。
姜竹庄颔首不语，跑堂端着菜肴上来，魏策一看那些吃的，眉开眼笑：“我就说跟你跑一趟准没错。这怀琅景美人美，你又财大气粗，瞧这些东西，比京城的还要精致呢。”
姜竹庄得理他，往窗外看，怀琅秀美尽收眼底。夏风吹过，他衣袂翩然，别是一番玉树临风。
魏策吃着吃着，想起一桩事来：“对了，你这次来怀琅，正事何时去办？”
姜竹庄此次来怀琅，是替父亲来拿东西。听说那东西在一户商人府上。姜竹庄不知是何物，但也没多问，得命令便往这边来。
“也不知是什么贵重物件？要你亲自来取。”魏策很是不解。
姜竹庄没回答。他若有所思，半晌道：“方才那小娘子，是不是提及一户孙姓人家？”
魏策点点头。
姜竹庄笑了笑：“怪不得她不报官。自古官商，哪里有不勾结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