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
午后，微与在房内小憩。小院门外铜铃再次被敲响。微与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瞬间褪去朦胧染上被惊扰的不悦。
她的声音透过结界传出，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
门外时家老爷子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结界内：“万藤姑娘息怒，镜杨回禀镜姑娘因时家的慢待而不悦，老朽深感不安，特地携家眷前来拜访给姑娘赔个不是。姑娘可否解开这结界？”
“你们时家当真是难缠得很。”
微与心念微动，笼罩小院的结界无声褪去。沉重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时家老爷子手持一根鹰首乌木手杖，率先迈过门槛进入小院中，他身后跟着神情各异的家眷。
微与施施然从屋内出来在石桌边坐下，刃年垂头站在她身侧后方。
不曾见过微与的几位时家少爷小姐看见她的面容后不由自主地怔愣片刻。时镜杨身旁的女子侧身对时镜杨耳语：“哥，怪不得蓝絮忌惮她。长得真.....”
“小竹！没有规矩，站好了。”时镜杨严厉提醒道。
少女被兄长呵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重新站好。
小院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时老爷子清了清嗓子，面上堆起慈和的笑容，“本意是让镜杨将姑娘请来我时家做客，不成想镜杨把事情办砸了。老朽替他给姑娘赔个不是。”
他招手间，端着雕刻精致木盘的小厮走上前来。木盘内的玉石品质上乘，内里没有一丝杂质。看着便是价值连城。“这是琼山玉，最能滋养神魂，还请姑娘笑纳。”
微与看都没有看时老爷子说的琼山玉，她没有了耐心，“你们听不懂话。”
时老爷子面容一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姑娘此话，老朽实在不懂。时家是真心给姑娘赔罪。”
微与觑了一眼时老爷子，“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时家说话。”时老爷子右侧面容桀骜，身材魁梧的男人忍不住了，他指着微与道，“请你来我时家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拿乔？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微与眼皮未抬，她食指在石桌上轻点，那人便从院子里飞出去。
院子外传来男人撞墙痛呼的声音。
“镜松！”时镜杨眼见自己弟弟被这样对待，他咬紧牙关攥紧了双拳，强忍着没有动作，目光死死盯着时老爷子，等待他的示下。
时老爷子沉了脸色，声音也不似刚才慈祥。“姑娘确定要这样与我时家作对？”
“作对？”微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石桌，反问道，“何以见得？”
“你太过分了！”时镜竹小脸气得通红，“几次三番请你去正院，你架子大拒绝便算了，怎的还打伤我家二哥？你这样拂我时家的面子，怎么就不是作对了？”
小姑娘忿忿不平，嘴里小声嘟囔着，“不就是仗着自己来自妖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微与凌厉目光扫过女孩子，时镜杨反应极快，赶忙挡在妹妹身前：“舍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微与目光在时镜杨身上停留一瞬随即收回，最后一丝耐心消失殆尽。“再不说清楚目的，你们时家一家老小都一起滚出去。”
小院内空气仿佛凝固，时老爷子浑浊的双眼在刃年和微与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小心翼翼求证道：“姑娘可是妖都彩藤族中人？”
“与你何干？”
时老爷子回身深深看了一眼时镜杨，“事关重大，可否请姑娘移步，进屋内详谈？”
“不可。”微与拒绝得果断，不给一丝转圜的余地。
时老爷子面色变得难看，微与好整以暇审视着他。片刻后，她手指轻敲石桌，结界重新笼罩了小院。
“多谢姑娘。”时老爷子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
他拉过时镜杨，对微与说道，“我时家乃时鹰族，原本是妖都管理四方情报直属于妖皇陛下的亲信近臣。”他声音低沉了下去，悔恨道，“因千年前一次情报传递的重大失误惹恼了雪狼族和妖皇陛下。仙妖两族战后，时鹰族被贬至绿洲城，我们...”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微与兴致缺缺，“你时家的兴衰历史我不感兴趣。直接点。”
时老爷子被噎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他强撑着说下去，“姑娘若是妖都彩藤族中人，我时家愿倾尽全部财富人脉资源，以全部身家为聘誓死追随姑娘。只请姑娘有朝一日返回妖都时将镜杨带去妖都，扎根立足。”
微与看着时镜杨神色复杂偏开头看向别处，她明白时老爷子在盘算什么了。“时家想要去妖都，不需要我带吧？毕竟雄踞绿洲城，财力雄厚。”
时老爷子面上闪过被看穿的难堪和更深的不甘，“姑娘有所不知，千年前妖皇下令贬到绿洲城的权贵们永生不得踏足妖都。违者诛连全族。老朽恳求姑娘！以彩藤族之能，定有瞒天过海之法，求姑娘助镜杨一臂之力。”
“好算盘！一举背叛绿洲城主和其他追随你们的权贵割席，更是要我冒着杀头的风险抗旨。”微与嘲讽道，“时家好大的志向，”
这种容易给自己引来一身麻烦的事情微与当然不会答应，“时家还是另请高明。”
“姑娘...”时老爷子急切上前一步。
“诸位请回吧。”
微与态度强硬，时家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失望不甘，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藏的怨愤。时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颓然挥手，带着一脸屈辱的家眷沉默退出小院。
院子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微与刚刚从时老爷子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时鹰族千年前惹恼了妖皇和雪狼族。雪狼族能和妖皇放并列提起，那时老爷子口中的雪狼族在妖都的地位绝非等闲。
她余光扫过乖巧站在身侧的刃年，最终落在他劲瘦的腰际。“雪狼族在妖都的地位如何？”
刃年抿唇，思忖了好一会儿如实回答。“妖都表面的掌权者是妖皇，但实际掌权者其实是三股势力，雪狼族、红狐族和妖皇。这三族三权鼎立互相合作又互相制衡倾轧。虽然寻常百姓们不清楚内情，但这是妖族所有权贵心照不宣的秘密。”
“知晓这些，你是雪狼族的？”
微与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带着陈述事实的肯定。
刃年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雪狼族是个很庞大的族群，分嫡系和旁系，族内等级森严。”他自嘲的笑道，“我这种连旁系都够不上的分支，哪里敢自称雪狼族。”
微与站起身，审视着他。她的目光仿佛穿透衣衫直视他身上的疤痕，意味深长道：“也是，如果是雪狼族嫡系，你也不会混成这个鬼样子。”
“是啊。但凡我出自嫡系....”他话没有说完，眼睛盯着脚尖出神。
“罢了，歇息去吧。明日不用在我身边候着，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微与回了房间关上门。
她在床榻上坐下，目光投向窗外，刃年依旧站在石桌旁没有动作。午后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显得他格外的孤寂。
小东西秘密还挺多。
她关上了窗，屏蔽了院中的一切。
微与关窗的声音将刃年拉回现实，他沉默着回到房间。他的手抚上桌上那张画有雪狼图的画纸，和雪狼对视。
雪狼平静锐利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良久，久到窗外的光影都偏移了几分，他将画纸反扣在桌上不再去看。
翌日上午，刃年从梦中醒来，推开窗微与已经坐在石桌边开始作画。她神情姿态一如昨日舒展放松。
刃年默默洗漱完走到院子中，他没有靠微与很近，看见微与今天画的似乎是建筑。
画中的建筑廊檐线条繁复庄重，屋内框架逐渐清晰，当未灵阁三字被勾勒出来时微与笔尖微微一顿，她眼神有些飘远。
铭易星君步履匆匆捧着星盘焦急而来，微与看了一眼星盘不想多谈便转移了话题。“我近日噩梦缠身，辛苦你处理我那份公务了，日后我补上。”
铭易星君面上一愣，“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追责的？”
微与不以为然，“你面色如此焦急，难道不是因为公务堆积处理不来了吗？”
铭易星君气笑了，“我还能因为这些事找你麻烦？是你噩梦缠身太久了，天帝陛下担心你便让我为你推衍了一番。”
微与声音平淡道：“多谢。结果如何了？”
铭易星君面上担忧，“是死象。”
微与并没有多惊讶，她甚至调侃了起来。“你星象推衍的能力真的很出尘。”
“......”铭易星君觉得无语，他又强调了一遍。“是死象！”
“我知道，我已经梦到了。”微与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品了两口，“茶不错，给你上一杯。”
“还有心思品茶？”铭易星君坐不住了，焦急的来回走动。“你知道那你瞒着？”
“别晃了，晕。我没那么快死，不会把公务丢给你一个人的。”
铭易星君受不了微与这副样子，“好好说话。”
微与放下茶杯，“别担心，我找到化解办法了。”
铭易星君看着她问道：“什么办法？”
微与不做回答，铭易星君猜到不会是什么好办法。“天帝陛下已经知晓，你不告诉我，难道想等天帝陛下亲自来问？到底是什么办法，说出来我们一起扛。”
“我的劫，我自己渡。不劳费心了。”
铭易星君看着微与疏离的姿态拧眉，“你莫不是觉得我们待你好只是因为你得了梦神传承能为仙族预测未来走向？”
“不，我没有这么想。”微与神情认真而坦诚，“你们待我很好。但我的事情终究要我自己面对。”
“说到底！”铭易星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误解的愤怒和难过，“说到底还是你并不觉得自己融入了仙族！”
“主人，画纸破了。”刃年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微与回过神，她低头看向画纸，笔尖不知何时被她重重的按在画纸上，黑色的墨水晕透纸背将刚刚勾勒出的‘未灵阁’三个字染成一团模糊的黑团，这黑团亦如她离开未灵阁那天的沉重心情。
这副已经画了一半的画已经没有办法挽救。
她平静利落的撤下画纸换上新的，依旧专注而沉静的继续描绘那座她生活了三千年的漂浮于云端的宫殿。
微与余光瞥了一眼刃年，笔尖流畅划过一道飞檐的弧线，语气平淡道，“不是说不必在我身边候着？”
“主人，刃年习惯了。”
微与笔尖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随即她手腕微动，笔尖继续在画纸上游走。她声音听不出情绪，说道：“随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