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42
店门外营业的牌子挂了起来，客人三三两两的进入咖啡店。有特意来品尝布丁的，也有点一杯咖啡之后就埋头处理文件的。
忙起来的时候，江星的眼里就只有咖啡和甜品。
渐渐的马路上亮起了霓虹灯，天色渐暗，哈莉在收拾水吧台，江星则负责收拾客人们喝完咖啡的陶瓷杯。
蓝色釉面的杯子被江星握在手里，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还没等他细想耳边又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叮咚——
一股冷冽的空气夹杂着雪的味道涌入了店里，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手里还带了一捧花。
江星看着那张脸，下意识的惊讶道：“江先生？您怎么在这？”
“刚好在马路对面看见你了。”
江风易在对面站了很久，久到燃完了好几支烟。咖啡店里的江星还是原来的模样，但他又觉得江星变了很多。好像是从前的负担被他忘得干净，连带着一切都被忘了。
店里里温暖的灯光包裹着江星，江风易看见他盯着一个蓝色的杯子在发呆，风吹散了身上尼古丁的味道，他推开了门。
意料之中的惊讶，亦如他意料之中江星没有记起他，他的眸色黯淡了几分。
“您是找到住的地方了吗？还有，和那位重要的人见上面了吗？”江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语气如同问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没有，我可能还需要借助几天。”江风易微微低着头，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他，“是不方便吗？”
“啊，不是不是。”他慌忙摆手解释道：“我早上没看到你，以为你不打算住了，既然答应你我肯定不会反悔的，等你见到朋友了再离开也可以。”
江星又从口袋翻找出钥匙，“您要先回家吗？”
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江风易脱下了皮质手套，目光从钥匙落到了江星的脸上。
“不要随便把钥匙给陌生人，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但江星莫名的听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这种管教的口气，熟悉到让江星的头抽痛了一下，“可是我要很晚才能回去，而且不止今晚。”
接着他又很小声的说：“你又不是陌生人，我们不是认识了吗。”
对面的人没有了声音，江星抬起眼眸。从男人的下巴、嘴唇、鼻尖，慢慢挪到眼睛。
安静的咖啡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记忆割开了一道口子，心跳一声一声的落下。
“以后我每天都会等你一起回家。”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绽开，如同海上升起的一道烟花，将黑夜照的透亮。
43
之后的每天下午三点钟，江星都会准时看到江风易推开咖啡厅的门，然后落座在一个能看到水吧台的位置。
有时他带着电脑，有时又夹杂着文件，电话繁忙的在跟人说些什么。
这位江先生似乎有自己的工作，也不像他口中的无处可去。
哈莉已经观察好几天了，虽然她喜欢女孩，但不影响她欣赏帅哥，还是一个和江星有关系的帅哥。
“江星，他真的不是喜欢你吗？”她好奇的问。
江星正在用机器打奶泡，他没听清哈莉在说的话，于是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哈莉笑了一声，“我说你是个笨蛋。”
44
江风易住到他家的第三十天，他们一起回家似乎成了一件平常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蓝太太会给他送双倍的苹果派，江星上学回家的时候会看到客厅亮着灯。
他们周末会一起去超市采购促销商品，江风易总是能帮他抢到最多最便宜的面粉。
他烘焙好的蛋糕，第一份永远是江风易品尝，每次江风易都会评价的很用心，他夸江星的蛋糕胚烤的松软细腻，夸他的奶油抹的漂亮，像是他最忠实的顾客。
不知不觉，江星已经习惯了生活中多了个人的存在，他似乎也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有什么问题。
只有偶尔听蓝太太提起，他是不是过分信赖江风易了，这时江星才恍然记起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
45
周末。
江星从阁楼上拿出珍藏已久的乐高，半人高的纸盒被他搬到客厅的地毯上。
因为今天他不打算看新电影，江风易答应陪他拼积木。
五颜六色的积木分装袋被倒出来，被江星按照顺序摆好，厚厚的说明书好几本也在他脚边。
“今晚我们能拼到哪一步？”江星眼睛亮晶晶的，很兴奋。
“如果不出错，大概可以拼完战舰的底座。”江风易捡起一本说明书翻开第一页，耐心的回答他。
“那太好了，希望我们一周可以拼完。”江星手指拨动着积木堆，按照说明书找到对应的零件拼凑，以往他一个人总是要拼很久，现在有江风易帮他找零件，速度就快多了。
拼到渐变色卡壳的地方，江风易都会上手帮他完成。
一个底座很快完成了，可是江星还是意犹未尽，“江风易，我们再拼几页好不好？”
“你该睡觉了，江星。”江风易帮他标记好说明书的页数之后，很不给情面的收起来了。
“多拼一个机翼也可以。”江星试图商量。
“明晚再继续。”江风易指了指时间，秒钟一格一格的挪动，时针指在数字十上。
江星妥协的叹气，“好吧。”他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地毯区，生怕碰倒了积木底座。
他踏上楼梯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江风易，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可能快要找到了。”江风易的指腹捏着一个多余的积木，“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要走记得提前告诉我。”江星不再说话，转身继续上楼去了。墙壁上的壁灯投下落寞的影子，又随着脚步声而消逝。
46
这一晚江星又梦到了从前。
他梦到自己独自在海上，风浪呼啸不停的拍打着船帆，海水被卷起数尺再重重的拍下，木船摇晃的厉害，随时都会被湮灭。
冰冷刺骨的海水侵袭而来，如同荆棘扎入他的骨缝，寒意从脚底攀爬蔓延到头顶。
衣服被浸的透湿，他死死的抓住船沿，巨浪翻腾间他的脸几乎要沉入海里。浓烈的海腥味让他的胃绞出酸水。
他想叫人，可是黑茫茫的海面一无所有，密密麻麻的恐惧感一瞬间激起了他的鸡皮疙瘩。
他仿佛置身于深渊怪兽的口中，空洞、未知、像无底洞在吞噬他。
“江星，别挣扎了。”“江星走吧。”“滚开。”
别、别、不要——
江星害怕的捂住耳朵，不想却坠入了海底。
海水将他包裹送向一片更深的黑暗之中，碎片一般的画面排列组合似的迸出来，他的手指触碰到哪一幅画面，就会重复经历那段记忆。
一会儿是他坐在花园里抚摸一只乖顺的猫，一会儿是他赤脚站在陌生的走廊里哭，再之后他被人猛地推出门，天上开始下雪。
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人。
他走到哪里，雪就下到哪里。
梦里他无措的在叫谁的名字，等到惊醒时，他才发觉自己在叫哥哥。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湿润的是眼泪。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手腕上，淡不可见的一圈疤痕在发烫。
哥哥是谁。他喃喃自语。
47
“这雪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哈莉伸着脖子，朝外看。
“这个月份就是这样，雪下下停停，最容易生病，你们可要多穿一点。”店长好心提醒道。
叮咚——
大堂里的挂钟准时走到三点，江风易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圣诞节遗留的铃铛响了一声。
哈莉和店长几乎是同一时间抬头。
“江先生，您来啦。”哈莉自此知道这位是江星的房客之后，就一直很自来熟的打招呼。
江风易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哈莉都已经习惯了，毕竟看他的行事做派就是一副高冷不近人情的样子，不过对江星却很好，或许是因为房东身份的原因？
江风易点头打了招呼，看了一圈店里，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江星不在吗？”他问。
“江星今天请假了，说是得了重感冒，上完课估计回家了。”哈莉解释道。
显然江风易不知道，因为来到格陵兰岛不久，他的工作繁忙，每天都会比江星先离开家。
他紧蹙眉头，说了声谢谢然后离开了咖啡馆。
下午的商业街人流不息，即使是工作日，马路也被堵得水泄不通。助理Agnes还没有离开，惊讶的看着江风易怎么又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的老板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准时来到这个咖啡馆，即使工作再忙都会来。除此之外，他的老板似乎还借住在这个咖啡馆某个服务员的家里，从而放弃住进江景房。
她匆匆上前问道：“您是落下什么文件了吗？”
“今天送我回去。”江风易捏了捏眉心，“给我准备一些治感冒的药，提前联系好林医生，告诉他如果有必要我会带人过去。”
Agnes回复：“好的。”
准备好一切后，江风易到家了。
客厅没有留灯，窗帘拉得紧紧的，昏暗的环境却不影响视线。
江风易放好东西，上了楼，江星的房门半掩着，似乎是为了告知来者轻手轻脚，他听到了江星绵长的呼吸声。
推开门，床在靠墙的位置，被子松散开盖在江星的身上，他闭着眼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耳朵和面色都泛红，发丝沾染了些汗液。
床垫沉下去一些，江风易坐在江星身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江星发烧了。
昨晚他就感觉到难受，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梦还是因为没关窗。
他起床的时候，江风易已经离开了，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下楼都变得十分艰难。
嗓子干的有些疼，他胡乱的倒了一杯水喝，冷水瞬间将他刺激的清醒了几分。他扶着案台丢下了杯子。
要命，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可是今天上午他还有两节课，只有两节课，江星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觉得他可以坚持上完课，下午在家休息，就不去兼职了。
他将自己裹得厚厚的，甚至穿上了压箱底的鹅绒外套，针织帽、围巾、手套，看起来像是要去南极溜达一圈似的。
他在路上买了一份早饭，遵循了说明书上空腹不能吃药的医嘱，到了教室后，他就着热水将药片吞咽下去。
江星听课一直很认真，但今天讲台上老教授的声音，像是一首英文儿歌，他什么都听不懂，只能听到舒缓的旋律。
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他病的更严重了，他觉得自己的五官都被泥浆塞了起来，哪里都不透气，关节之间像是年久失修的木板，酸疼的要命。
他一遍一遍的喝着自己带来的热水，终于在快要喝完之前，终于下课了。
教室里的人一哄而散，嘈杂的声音也被他屏蔽了，他觉得自己又冷又热，明明在出汗却忍不住打冷颤。
江星在教室的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要回家才行。
他翻出咖啡店的群聊，简单的说明了情况，才慢吞吞的走出教室。他记得车祸出院时的主治医生告诉他，他的身体状况特殊，最好不要染上感冒一类的，现在他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低估了这次的病情，因为太难受了。
等回到家的时候，他几乎去了半条命，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没有印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不是梦里的声音，而是一道更加熟悉的声音。
“江星，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他张开眼，看到了江风易，他想起来，却没有力气。皮肤有些热，像是脱骨的动物化成了一滩水，只能借助江风易的手臂趴在人的怀里。
自从他一个人在格陵兰岛的医院醒来，他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他心里莫名的抵触，亦或者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进了医院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在格陵兰岛记忆的开端就是车祸后在医院醒来那个早上。
醒来的那天，他忽略了全身的疼痛，只感觉到惶恐。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房间，连来给他换药的护士也是陌生的。
他害怕，但是没有用。他告诉自己镇定，就好像曾经他也这么说服过自己。
他不愿意再去那个地方。
“我不想去。”江星的声音闷闷的，说完他就安静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一个人，脸贴在他的肩上，耳尖甚至能感受到江风易的呼吸，他一秒一秒的数着拍子，在猜测江风易究竟什么时候说下一句话。
“听话。”江风易的语气像是拿他没办法。
江星时常能听到这样的语气，在他求江风易陪他逛超市，在他求江风易陪他多玩一会儿积木，在他求江风易第18次陪他看同一部电影时。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说好听的话，他总会妥协。
反正自己生病了，他现在身体和心灵都很脆弱，即使说错了话也没关系，病人的话大过天，江风易应该照顾他的意愿才对。
他稀里糊涂的，只觉得昏沉，什么也控制不住，只是下意识的遵循本能。
“求你了。”江星仰起头说，“江风易。”
他在叫他的名字，他在撒娇。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