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一阵急促的脚步踏碎了回廊的寂静。“宋大人！幽州...” 楚晚焦急的呼喊在看到连绍身影的瞬间戛然而止。他惊疑的目光扫过连绍撕裂的袖口和衣襟上刺目的暗红，脱口而出：“右相大人？您...您为何又在此处？” 语气中充满了警惕与不解。
连绍眉峰微挑，方才笼罩周身的沉重仿佛被瞬间压下，只余下一层惯常的、带着疏离感的慵懒：“楚学士此言差矣。腿长在本官身上，这行宫胜景，何处去不得？莫非还需向你报备行程？”
楚晚的视线这才完全聚焦于宋以辞身上——地上未干的血迹、碎裂的汉白玉栏杆，以及宋以辞那只被染血布条紧紧包裹的手！他瞳孔骤缩，一股寒气直冲头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锵啷”一声，腰间佩剑已然出鞘，寒光凛冽地直指连绍：“右相！这是何意？！您对我家大人做了什么？！”
“楚晚！” 宋以辞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瞬间压下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抬手，稳稳按在楚晚因激愤而紧绷的手臂上，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楚晚心头一凛。“收剑，说正事。幽州如何？”
楚晚的剑尖不甘地颤抖着，狠狠瞪了连绍一眼，才强压下怒火收剑入鞘，但身体依旧紧绷地护在宋以辞身前。他嘴唇翕动，目光再次警惕地投向连绍，显然顾虑其在场。
宋以辞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声音冷冽：“无需避讳。事涉国本，直言！”
楚晚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
“大人！李茂已于前日秘密抵京！暗线确认，他入京后第一站并非拜会右相府邸，而是直奔连衡府邸，密谈至深夜！期间，李茂还曾试图派人接触我们府上，意图不明，极可能是想散布‘连家背景’的风声施压或混淆视听，已被在下严词挡回！大人放心。”
宋以辞眉梢微动，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锐光：“哦？寻我而来么？” 他缓缓转头，目光如探针般投向连绍。
连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的纹路，迎上宋以辞审视的目光，唇边竟勾起一丝近乎无辜的浅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宋以辞耳中：“宋大人如此‘关照’我连家，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宋以辞唇角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似笑非笑地应道：“连府何时竟变得这般‘兄友弟恭’了？改日，本官定当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拜会’一番。” 他刻意咬重了“兄友弟恭”和“拜会”，讽刺之意昭然若揭。
连绍闻言，目光在宋以辞包扎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望向远处灯火辉煌的湖心亭，竟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仿佛刚才的对话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闲谈。他不再言语，转身，那身破损的紫袍很快融入了回廊深处的阴影里，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
楚晚这才凑近，压低声音急促道：“大人，媛小姐与钱老紧急传讯：幽州污浊之气仍在缓慢积聚，谷魂警示，若任其爆发，民间必遭大难，且牵连甚广！所幸增长缓慢，尚存挽回余地！”
宋以辞眼神一凝，下颌线微微绷紧，随即恢复平静，果断下令：“严密监控李茂在京一切动向，尤其记录其与连衡府所有往来细节！传书宋媛：隐匿行踪，安全第一！继续深挖幽州粮仓及‘损耗’证据，目标锁定连衡及其党羽，务必谨慎，绝不可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 楚晚肃然领命，目光扫过宋以辞的手，“大人，您的手…”
“无妨。”宋以辞打断他，挥了挥手。他整了整微皱的衣袖，抚平衣襟，将那只受伤的手自然地拢在宽大的袍袖之中，脸上所有多余的情绪都已收敛干净，只余下惯常的清冷疏离。他步履沉稳，缓缓踱回那片喧嚣刺目的湖心宴席。
此刻，宴会正酣，一派醉生梦死的狂欢景象。
金玉为饰，珠帘摇曳；琼浆玉液，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舞姬身姿妖娆，媚眼如丝。大臣们左拥右抱，调笑声、划拳声不绝于耳。户部尚书郑柑独自坐在角落，愁眉苦脸地灌着闷酒，盯着舞姬臂上沉甸甸的金钏，宋以辞盘算着估计等回去不了多久，这位户部尚书又要向皇上进言他的节俭之道。
皇帝满面红光，左拥右抱，享受着美人纤手喂到嘴边的美酒佳肴，不时发出满足的大笑。
连绍正拉着刑部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举杯相邀，姿态亲昵，言辞间仿佛多年至交，那小老头被他哄得连连点头，满面红光。
宋以辞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仿佛只是离席片刻。他姿态闲适地倚着凭几，目光投向大殿中央，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异域舞姬们热情奔放的旋舞。
就在这时，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的孟大将军，搂着两名金发碧眼的异域美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带着浓重的酒气。他哈哈大笑着，竟不由分说地将其中一位高挑丰腴的美人猛地推向宋以辞怀里：“宋丞相！这等尤物，不可独享啊！您瞧瞧，可合口味？喜欢的话，改日末将给您府上送几个过去解闷儿！”
那异域美人惊呼一声，带着浓郁的香风，直接跌坐在宋以辞腿上。她反应极快，顺势侧身，纤纤玉手便拿过宋以辞案上的金杯，斟满美酒，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娇笑着就要将酒杯喂到他唇边。
这突如其来的香艳一幕，瞬间吸引了周遭无数目光，连丝竹声都仿佛弱了几分。皇帝更是看得兴致勃勃，拍着御案大笑：“哈哈哈！宋爱卿！美人都投怀送抱了，你这柳下惠，还能坐怀不乱不成？”
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这边的连绍，手中把玩的玉杯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先是在孟大将军那粗豪得意的脸上刮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精准地落在宋以辞身上。当看到那异域美人几乎整个依偎在宋以辞怀里，纤手执杯欲喂酒时，连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暗芒，面上却绽开一个比平时更加风流不羁的笑容，扬声调笑道：
“哟！原来宋大人偏好这等丰腴热辣的美人儿？啧，本相之前可真是眼拙，还道宋大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都盘算着寻摸两个知情识趣的清秀小倌儿，好好调教一番给您送去解闷儿呢！看来是白费心思了！” 他尾音拖长，带着十足的戏谑。
“哈哈哈哈！” 殿内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充满了狎昵和看热闹的意味。皇帝更是乐不可支，连声叫好：“说得好！赏！朕今日对左相，可是刮目相看！重重有赏！”
被众人目光聚焦的宋以辞，脸上不见丝毫窘迫。他顺着连绍的话，唇边勾起一抹堪称“邪气”的笑意。他非但没有推开那异域美人，反而伸出未受伤的左手，从容地拿起自己案上另一只空杯，稳稳斟满。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左手持杯，右手竟轻轻环过美人端着酒杯的臂弯。姿态慵懒随意，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直直迎上连绍那双看似含笑、实则暗流涌动的眼睛。 “右相大人费心了。” 宋以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笑声“不过，美酒当前，佳人在怀，岂能辜负？” 话音落，他手臂微动，竟是以一种近乎“交杯”的姿势，就着美人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行云流水，放浪形骸。
“好——！” 殿内气氛瞬间被点燃，爆发出更响亮的喝彩与口哨声。大臣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里刻板端方的左相，竟有如此风流不羁的一面！皇帝更是抚掌大笑，连声吩咐重赏。
宋以辞饮尽杯中酒，轻轻推开尚在惊愕中的美人，从容起身，对着御座方向微微躬身，声音清朗：“臣，谢陛下赏赐。” 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从未发生。
在他躬身谢恩的刹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对面的连绍。
只见连绍依旧维持着举杯的姿势，唇边的笑容甚至更盛了几分，仿佛也在为这场“好戏”喝彩。然而，若细看，便能发现他握着玉杯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眼眸中的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反而沉淀着更深的、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愠怒。他嘴角那上扬的弧度，僵硬得透出一股浓重的“皮笑肉不笑”之感。
“左相，好风姿”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