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断兰（2） ...
-
呵呵。
祁晏尘抬头望着写着“春和医馆”四个大字的招牌，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无可恋道：“我这是又又又回来了？”
一只脚才踏进去，就听到那还在弓着身子晒草药的小老头说：“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
祁晏尘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道：“这是我们今天吃的第几顿了？”
小老头皱了皱眉，直起身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发烧了？不烫啊。”
祁晏尘拍开他的手，道：“我遇见鬼了。”
小老头看着他，笑着不说话。
“真的，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啪的一个脑瓜崩，小老头收回手，道：“一天天胡说些什么，快来吃饭，等会还要去城西出诊。”
看着小老头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祁晏尘真希望这不是假的，但他非常确定这是他第四次回来了。
第一次他抱着小老头哭了一场，然后吃饭。
第二次他有些怀疑，但还是吃了饭。
第三次他彻底受不了了，一甩筷子不吃了，然后瞬间回到了起点。
祁晏尘端着碗筷，看着那预示着梦境结束的菜肴，不知往哪下手，低声道：“小老头，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碗里多了快色泽油亮的红烧肉，小老头道：“现在不就是在家么？”
祁晏尘放下碗筷，抬起头，认真道：“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的。”
“好，那我等你找到我。”
小老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吃饭吧。”
祁晏尘才把肉送进嘴里，倏地画面一转，祁晏尘又回到了街口，还是同样的叫卖声，那几个小孩依旧在人堆里钻来钻去。
他吸了一口气，朝后走去。
街口朝外有一座破庙，小老头就是在那把还在襁褓里的他给带回去的，养育他长大，教他做人。
破庙内有一尊神像，经年累月漆皮早已脱落，五官也被岁月磨平，十八年前他遗忘的小孩被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中医抚养长大。
祁晏尘召出天倾，握住剑柄的手不断收紧，道：“既然是梦，那做梦的人死了自然就破了吧？”
天倾剑剑刃才碰到脖子，想象中的疼痛还没有来，反倒是虎口一麻，天倾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嘶~”
祁晏尘吃痛地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庙门口的慕归月，惊喜的话还没出说口，呼吸之间就都是梅花的清香。
他一瞬间有些懵，推了推眼前的人，道：“你怎么来了？”
慕归月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手臂微微发抖。
“手受伤了？”祁晏尘真诚的发问。
良久，慕归月松开手，道：“没，你刚刚......”
“自杀啊。”
祁晏尘无所谓道：“不完全是，也可以说是破梦境。”
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慕归月地鼻息扫在祁晏尘耳廓，“流血了。”
祁晏尘捂着脖子连连后退，结结巴巴道：“啊？是吗？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慕归月把人抓住，指间一扫，顿时恢复如初，“以后不要用这么冒险的方法。
祁晏尘讪讪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我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以后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解决，不许这样。”
看着慕归月那极其认真地表情，祁晏尘不禁感叹道：“这就是兄弟有难，我必两肋插刀吗？”
慕归月松开拉着他的手，道：“回去吧。”
祁晏尘没说话遥遥望着远处。
“舍不得吗？”
“嗯，好久没回来了。”
祁晏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慕归月就往外面跑，两个人一前一后，踩着落日的余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带你去见个人，然后我们就回去。”
撞开门，院内的光景和前几次一模一样。
祁晏尘喊道：“小老头，这是慕归月，我很喜欢他，你就在家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回来的。”
顷刻间一阵雾起，小老头弯弯的眉眼渐渐淹没，祁晏尘转过身去，声音有些哽咽，“走吧。”
祁晏尘一睁开眼，就和楚云起大眼瞪小眼，顿时吓得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歹是个姑娘大剌剌的跑两个大男人房间里干什么？”
楚云起站直了身，道：“你们几个已经睡了四天了，你说我来干什么？”
“我们几个？”
楚云起指了指趴在床脚的眼神涣散的弄舟，又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裴行川，道：“弄舟被我叫醒了，你们三个我实在是没办法。”
“你没进入幻境？”
楚云起摇了摇头，双手一摊，道：“可能是本公主太强了吧。”
祁晏尘回过头，见慕归月依旧双目紧闭，推了推他的肩，道：“醒醒，醒醒。”
纹丝不动。
“这样没用，古神应该是被困在里面了。”
楚云起继续道：“弄舟的幻境是他小时候跟着你还要怀霜姐一起生活的日子，被我强行叫醒之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祁晏尘看了一眼神志不清的弄舟，道：“应该是个放大人心魔的幻境，我也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楚云起俯下身，摩挲着下巴，道：“你们困在里面出不来我能理解，不过古神大人能有什么求而不得之物？”
祁晏尘把人推开，道：“慕归月刚刚来过我的幻境，是他带我出来的。”
“你是说古神去了你的幻境？这怎么可能，我去一趟弄舟那，弄舟都快傻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慕归月/古神受伤了？”
“哦~我懂了。古神为了救你，跑到了你的幻境当中，但是为了不损害你的灵识，所以...自己扛了反噬。”
楚云起俯身歪头，笑道：“古神大人这是对你情深意重啊。”
“我们是拜靶子的兄弟，自然是要两肋插刀互帮互助了，而且.....”
他还有一位念念不忘的故人。
祁晏尘别过脸去，就看到被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的满眼惊恐的陆离。
“你捆她作甚？”
“这除了我们就是她，不是她干的还能有谁？”
楚云起叹了口气，道：“不过怎么问她都不说，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也不舍得刑讯逼供。”
“你这有区别？”
祁晏尘走过去把人放了下来，道：“没弄真相之前，任何一种结论都只是你的主观臆想。”
楚云起撇了撇嘴，道：“知道啦，望舒神君！”
陆离整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反反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是在等我的阿泽回家。”
楚云起无奈的看了一眼祁晏尘，道：“四天前就这样了，问什么都是这几句话。”
祁晏尘站起身来，道：“你是怎么进入弄舟的梦境的？”
“弄舟修为比我低，自然是想进就进了。”
楚云起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道：“不过本公主着实没想到你修为居然比我高！”
祁晏尘没理她这句话，转身看着昏迷中的慕归月，道：“有办法进慕归月的梦境吗？”
“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楚云起瞥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有倒是有个法子不过比较冒险……”
祁晏尘立马来了劲，道：“我去。”
楚云起撇开头，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能怪我。”
“嗯。”
祁晏尘闭上眼，周身猛地窜起一两米高的火苗，瞬间将他团团围住，神识渐渐剥落，楚云起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我只能把你送进去，能不能出来可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便躺了下去，道：“累死本公主了。”
祁晏尘感觉全身上下火辣辣得疼，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眼前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白色的甬道。
越往里走，甬道就变得越窄，到最后他几乎是猫着身子过去的。
祁晏尘先是听到了水流拍到石头上的声音，还有风过林海发出的合唱，然后眼前才出现了一片绿，再往上一点是一片花海。
祁晏尘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四周，心道这不是我梦见过的地方吗？压住内心的疑惑，他继续朝前走去。
山顶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琴萧合奏的声音，祁晏尘循声而去，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菩提下，绿蝶翩翩，慕归月含笑抚琴，身旁还有一红衣少年郎，风起，扬起扎得高高的马尾。
祁晏尘呆呆地站在花海当中，看着那红衣少年郎的背影，心道这应该就是那位故人了吧。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逃。
祁晏尘按住自己已经抬起来的腿，骂道：“正事还没干，抽什么疯？”
半柱香的距离，祁晏尘硬是磨蹭了半个时辰才上去。
琴声戛然而止，慕归月手指修长的手按在还在颤抖的琴弦上，道：“阿遥，来客人了。”
红衣少年转过身，传出一个笑，满眼星辰皆在他眸间，道：“欢迎来到珞珈山，你是来找我师父的么？”
祁晏尘愣愣的点了点头，这人和他原身长得一模一样。
阿遥眼底浮现一抹失落，道：“那你们聊吧，你们大人说的事太无聊了，我可不想听。”随即一闪身便不见了。
祁晏尘走到慕归月面前站定，那几缕白发此刻才显了形。
“坐坐再回去吧。”
慕归月轻声道：“很久没这样过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