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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接下来这段时日,陆承序照旧早出晚归,不过每一日傍晚总能准时回府陪着华春母子用膳。

      华春已将最后的底牌打出,陆承序依然不肯放手,她颇有些无计可施,心情不好,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每日懒洋洋的,晚起早睡,也不去上房应承,倒是养出一脸好气色,浑身艳光照人。

      陆承序当然不会要求她什么,但也说不出什么软话来哄她,深知眼下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堵回来。眼看华春捻着筷子挑挑拣拣,唤来府上管事,要求厨房每日变着花样给华春做膳食。

      华春付之冷笑,悠悠闲闲掀帘进了屋,继续描妆涂唇脂上丹寇,每日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陆承序也拿她没法子。

      心里都绷着一股劲,谁也不服软。

      初五这一日天气晴好,陆承序比往日早回了一刻钟,晚膳便提前一刻开席,用完膳,天色尚未彻底黑下,沛儿先蹦出屋子消食,府上管庶务的三老爷回了京,捎回不少玩意儿给孩子们,沛儿分了一把烟花,正与松涛在院子里玩。

      松涛个子高,臂力又足,边放烟花,边举着沛儿满院子跑,火花四射,映出两张无忧无虑的笑脸。

      华春便倚着廊柱看着他们玩耍,陆承序也不曾回书房,离着她两步远的距离立定,一身湛色直裰,身姿高大,翩然清举。

      华春嫌他在这碍事,催道,“陆大人还不回房料理公务?”

      她如今很懂得怎么气他,对着他一口一个陆大人,对着远在益州的王琅倒是王郎王郎的,可没把陆承序呕死。

      “有一事与夫人相商。”陆承序负手,偏眸看过来,“明日是首辅夫人寿宴,望夫人随我赴宴。”

      这事华春也有耳闻。

      “凭什么?”华春想都不想拒绝,“我不去,你自个儿去!”

      今日天蓦然回了暖,华春未穿厚袄子,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织金背褡,底下一条时下流行的马面裙,群面花色各异色彩斑斓,高挑地倚在廊柱,雪白的天鹅颈微往前倾,神色不冷不淡,如朦胧暮色浸染下的翩蝶。

      她满嘴嘲讽,“过去五年,陆大人无妻在旁,不照旧应承得如鱼得水,也没耽误您高升啊。”

      “您在外头,状元之才名动天下,孑然一身,潇潇洒洒,想必惹来不少官宦贵女垂涎,权当您是未婚之身呢。不像我,明明担着个有夫之妇的名头,却过得跟寡妇似的,哎,要不是有王郎,日子不知多无趣。”

      陆承序不放她走,她便不让他好过。

      可陆承序也不是好惹的!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他话锋突然变得冷冽,转身过来面朝她,神色依然平静,语气却冷酷无情,“夫人不要试图挑衅我的耐心,那么个人...抬抬手就捏死了,若真为他着想,便别拿他刺我。”

      华春松垂手臂站直了身,瞥向他冷笑道,“那你有本事连我也捏死了!”

      那封和离书被撕后,她又重新写上一封,这一回里头的补偿加了码。他撕一回,她加一道,他耗她,她便脱他一层皮。

      陆承序不愿在此事上纠缠,不值当,他口风又软下来,与她谈起正事。

      “我与崔首辅有师徒名分,老夫人待我十分亲厚,自闻你回京,数次提起邀你与沛儿过府游玩,你不为我着想,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沛儿着想,你整日将和离挂在嘴边,就没想过给沛儿铺路?”

      陆承序实在聪明,知道如何拿捏华春的软肋。

      华春委实被他说服了,沛儿若能得首辅夫人垂爱,不仅在陆府,在整个京城都是极为体面的事,待她离开,将来也有人替沛儿说话。

      华春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衣摆转身回房。

      眼神凌凌,像极了斗败的美艳孔雀,“你等着!”

      那模样落在陆承序眼里,颇为可爱。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司礼监他都能斗,摆平不了一个顾华春?

      天色彻底黑下,上弦月悠悠闲闲挂在天际,他缓步迈入庭院,信手抄起儿子,抱回书房温习功课。

      *

      翌日清晨,陆府各房一早便踊至老太太院子里请安,今日首辅夫人大寿,老太太要亲自登门庆贺,大太太在一旁指挥大奶奶崔氏和八奶奶苏氏服侍老太太更衣,二太太和三太太侍奉了朝食。

      华春便与五奶奶江氏和三奶奶陶氏这等“笨媳妇”侯在一旁看着。

      上回江氏与苏氏在院子里拌嘴,被老太太得知,各罚去祠堂抄写半日经书,近来媳妇们言行举止均有收敛。八奶奶苏氏自上回被华春敲打后,也不敢再寻她晦气,只关起门来对着自己丈夫耳提面命,不许他在华春跟前露面。

      老太太今日赐了朝食,待太太们服侍她用了膳,也嘱咐孙媳妇们在明间摆了桌,结束后,众人拥簇老太太出门。

      跨出穿堂,老太太便突然松开苏氏的手,扭头在人群里寻了一圈,目光落在华春身上,颔首道,“序哥儿媳妇你过来。”

      华春立即绕过人群上前,朝老人家施礼,“祖母。”

      老太太先看了她一眼,见她梳着一个百合髻,头插一对点翠牡丹珠钿,双股金累丝金镶玉钗,秀长身段套着海棠红对襟织金长褙,外罩银色忍冬纹蜀锦夹袄,远山如黛,睫毛浓密,本就生得一张明艳的脸,大抵是京城水土合她的脾性,老太太一段时日不见,竟觉得她气色越发动人。

      见她打扮十分妥帖,老太太很满意,搭住她的手臂,“扶我去贺寿。”

      这一举动,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别看老太太平日宠内侄孙女苏氏,真正到了外头的场合,该抬举谁,老太太并不糊涂。

      她一手搭着嫡长孙媳崔氏,一手拉着华春,这两人,一个是陆家未来的宗妇,一个丈夫是朝廷中流砥柱,一道承载了陆府下一代的兴旺与体面。

      苏氏见此光景,委屈地红了眼,咬着牙退去了后头。

      九月初,洛华街牌坊下那颗老朱砂提前开花应景,殷红的一簇簇竟是将两侧金黄点缀的月桂给比下去了。

      洛华街的百姓均道是首辅夫人福寿绵长,以为吉兆。

      陆国公府离着崔家并不远,相反两府都住在洛华街。

      不仅是陆崔两家,朝中诸多显贵也都住在此处。

      早年洛华街连出了两位状元,被称为状元街,加之这一带地势低平依山傍水,为京城除紫禁城外风水最佳之地,许多高门陆陆续续搬迁至此处,至而今有前首辅许家、当朝首辅崔家、次辅袁家、兵部尚书府萧家、盐政司使蒋家、陆国公府陆家、刑部尚书谢家等门第聚居于此,时人又称之为“朱门七贵”。

      行至前院,陆府男丁均已候着了,即便两府离得近,到底也有数箭之地,老太太身子刚好不久,陆府家丁抬着一顶软轿,送至崔府门前。

      陆承序与大老爷一早去了朝廷,这会儿华春牵着沛哥儿随女眷自侧门进府。

      过垂花门,往北是老夫人正院,此处等闲不让进,均是被崔家二夫人引去往西一些的花厅落座,但陆家不是等闲人,既是同僚,又是邻坊,陆老太太与崔老夫人是有交情的,崔家二夫人亲自领着人进了正堂。

      跨进门,见已坐满了人,老太太笑了一声:“哟,我竟是来晚了?”

      前首辅府许家大太太话接的快,“您老坐轿子,自然比不得咱们这两条腿走的快。”

      坐在上首的老寿星崔老太太闻言,立即朝陆老太太抬手,“快别理会那张贫嘴,老安人大病初愈,能得空来给老婆子我贺寿,已是万分的脸面呢。”

      都是相熟的邻坊,言辞间几无顾虑,许家大太太自然浑不在意,立即笑着上前,接过崔氏的班迎着老太太上前落座,“这满屋子几层媳妇,婶儿就会埋汰我!”

      崔老太太嗔了她一眼,搭着陆老太太的手,与她问好。

      寒暄几句,便往陆家带来的媳妇间扫视,“序哥儿媳妇在哪,快带来我瞧瞧。”

      老太太朝华春示意。

      华春立即牵着沛儿上前,给老太太磕头,“侄孙媳顾氏请老太太安,祝老太太洪福齐天,福寿两全。”

      她话一落,竟是惹得那许家大太太笑了,亲自上前来拉她,“好姑娘,你这是叫错辈分了呢。”不仅她,堂中诸人均露了笑。

      华春茫然地看向陆老太太。

      许家大太太先打量一番华春,见她面若芙蓉,生得一副好相貌,十分欢喜,这才解释,“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当年崔家老太太将你夫君视若幺儿,你家陆七在崔家是排的上号的,你不该自称孙媳,而是该称侄媳。”

      华春拿不住这番话里几分玩笑几分真,向老太太投去问询的目光,老太太朝她颔首,华春这才重新施礼,就连沛儿也响亮地磕了个头,惹得崔老夫人怜爱不已,一把将他们母子拉至跟前坐着。

      先问了华春的名,又细细打量一遭,将华春打量得略生腼腆方与陆老太太说,“俊俏得跟新媳妇似的,陆家好福气。”

      华春出身不好,一直是陆老太太的心病,今日首辅夫人这话,也算是抬举她,陆老太太心如明镜,朝她点了头,算是认了这桩事。

      老夫人随后便松开华春,捧着沛儿那张脸,哎哟好几声,“这孩子,与他爹爹幼时生得一般无二。”

      华春适时起身,退至一旁,沛儿小脸被老太太揉皱了,脆生生道,“爹爹小时候有我这么调皮吗?”

      这话又将众人逗乐了,一旁的许大太太道,“你爹爹有没有你这般调皮不知,但你这胆子可是比谁都大!”

      崔老夫人今年六十有七,年纪比陆老太太还大上几岁,陆老太太担心曾孙闹得老人家乏累,示意华春将沛儿牵开。

      崔老夫人过去就最喜陆承序,今日见了沛儿哪有不爱的,放手时特意嘱咐一句,“待会让华春与沛儿挨着我坐。”

      这是投了老夫人的缘,众人露出艳羡。

      随后孩子们被领出去玩耍,年轻媳妇拜了寿也均挪去花厅坐着,华春一再嘱咐沛儿在外头收敛性子,崔氏看出她不放心,将沛儿交到自己儿子瑾哥儿手中,“好生领着弟弟去玩,不许胡闹。”

      华春冲她笑,“多谢大嫂。”

      “一家人不说客气话。”

      远处坐在一角的二奶奶余氏见状,轻轻推了推身侧苏氏的胳膊,“瞧见没,大嫂先前也不多么待见华春,今日见崔家老太太抬举华春,竟是拉拢上了。”

      二奶奶余氏的丈夫与大奶奶崔氏的丈夫是一母同胞,二奶奶总怨大太太偏心长子,不管他们二房死活,自来与大奶奶崔氏不合。

      苏氏也因得老太太准许,帮着在公中当家,与崔氏之间有些龃龉。

      苏氏看着华春风光,心里十分不得劲,恹恹应了一句,不再说话,余氏自觉无趣,也将这一茬扔下。

      至午时,首辅崔循自朝中归来,诸位重臣踵迹而至,纷纷来后院给老夫人拜寿,陆承序自然也在其中。

      进正堂时,刻意扫了一眼,没瞧见华春。

      崔老太太将他神色收在眼底,轻轻拉着他在耳边道,“你嘱咐的,我都照办了,你就放心吧。”

      陆承序一笑,躬身道谢。

      华春总总嚷嚷着和离,大约也有因出身不好,恐难以融入京城官眷的顾虑,他自然要为她扫除障碍,是以预先与崔老太太通了气。

      只消她在这过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又怎会想着离开呢。

      慢慢来吧,陆承序这样想。

      宴后,女眷在院子里摸牌看戏。

      陆承序则被崔循叫去了书房。

      进去时,书房还坐着当朝兵部尚书萧渠、礼部尚书许旷,此二人与崔循一般,是当朝阁老,忠贞不二的帝党。

      待他进来,崔循自案后绕出,递给他一封文折,“彰明你瞧,肃州那边又来了折子催军需,这肃州边防重镇,去京城上千里,军粮运过去总是折损太多,偏国库不景气,拿不出银子接济,马上过冬,可苦了边关将士。”

      兵部尚书萧渠坐在一侧,一面义愤填膺,一面愁上心头,“承序啊,前阵子榆林进犯,已经逼着太后开了一次内库,眼下再去求她老人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承序接过折子,一目十行看过,脸色还算镇静,“我调任京城前,正在肃州一带清丈田地,那边的情形我熟,本也料到这个冬难过,预先吩咐汉中一带,开仓运粮去肃州,几日前文书发去汉中,恐要一些时日,烦请萧阁老给肃州去信,叫再等一等。”

      萧渠闻言眉峰一展,“好,有你未雨绸缪,我这颗心踏实了几分,不过..”紧接着他语气又沉下,“承序当算过户部账目,我大晋边关,北有蒙兀进犯,东南有海寇扰民,西南土司作乱,这些年累积的军需缺口足足有八百万两,我每想想,便愁得睡不着觉!”

      萧阁老是急性子,脾气素来暴躁,这一愁,手掌往桌案一搁,用了些力道,竟是连茶盏的水给溢出来。

      陆承序见状,先向前替他扶正茶盏,随后笑道,“您老别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您愁,我陆承序也急,这不,前日与崔阁老商量出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萧阁老坐直身。

      陆承序自袖下掏出一折子递给他,

      “还请您老与许阁老过目,看看可不可行?”

      身侧的许阁老立即凑过来,与萧阁老二人仔细翻阅,待看完二人相视一眼,老狐狸们均眼露异光,

      “这法子好,这法子妙,我这就进宫,亲自将它送去司礼监,让刘春奇批红!”

      萧阁老起身将乌纱帽一戴,握住折子便要出门。

      却被许阁老急急拉住,“萧阁老莫急,兵马政改革绝非小事,太后前不久吃了个亏,被承序截了那批税银,怒火正无处撒呢,咱们先坐下,细细商量个对策,看怎么能逼得太后俯首,批了这道折子!”

      二人这厢坐下,那边首辅崔循立在窗下招陆承序过去,“快到年底,京官的俸银能补上一些吗?”

      上一任户部左侍郎便是被官员堵在门口要俸,自刎而死。

      今年年关,可以想象,陆承序压力有多大。

      陆承序朝他一揖,年轻的侍郎倒是气度从容,口吻笃定,“老师放心,先将兵马政落地,我再料理京官欠俸一事。”

      正待细说,廊庑外响起管家脚步,

      “老爷,襄王府小王爷与雍王府世子爷驾到,来贺老夫人寿辰!”

      崔循闻言眉目微微一凛,倒也没有太意外,朝众人抬袖,

      “此间诸事先放一放,还请诸位随我去迎候两位殿下。”

      萧阁老不情不愿搁下折子起身,许阁老倒是泰然归座,慢腾腾重新拾起折子细看,头也不抬,“首辅领着他二人去吧,我就不去了。”

      许阁老之父前任首辅许孝廷与襄王府是世仇,许家与襄王府向来是老死不相往来,小王爷驾到,他当然不愿去迎。

      崔阁老晓得他的脾气倒是没说什么。

      萧阁老提醒一句,“可是王世子也在。”

      指的是雍王府世子。

      坊间都在传闻今上有意将侄子过继,整不齐王世子便是下一任帝王。

      许阁老专心读文,抬袖连摆了三下,“不去不去,有这功夫应承他们,还不如多看几份折子。”

      众人不再劝,略整衣冠,抬步出迎。

      *

      自两位小王爷驾到,崔府花厅便空了。

      两位殿下年方二十出头,尚未婚配,又是天潢贵胄,姿容伟仪,女眷们有的欲一睹其风采,有的生了慕艾之心,不约而同朝两位殿下下榻的福兴阁涌去。

      华春没这个兴致,打算与三嫂嫂陶氏先回府。

      二人自花厅出来,沿着一条石径穿至湖边,最后绕湖半周,预备自角门离开。

      行至半路,陶氏不经意间抚了抚耳廓,察觉自己丢了一枚耳环,顿时大急,

      “哎呀,我那珍珠耳环掉了一个,我得去找找。”

      陶氏行事素来谨慎,轻易不在外头落东西,以恐惹人闲话。

      华春毫不犹豫随她转身,“我陪你一起去!”

      陶氏却推开她手腕,“你就算了吧,沛儿回了府,你别扔下他一人,快些去瞧瞧。”

      华春着实担心儿子,恐他又不知哪疯玩去了,“那我就真不陪你了。”

      陶氏一面应声,一面急急往回走。

      华春目送她身影消失在一丛茉莉花后,方折身,刚一迈步,冷不丁瞧见前方矗立一人,唬了一跳。

      只见那人身披银色暗云纹披风,身姿极其修长,未睹其貌已觉出一股贵气逼人,华春目光率先落在他手里那只雪猫,愣了愣,旋即移目往上,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松涛见一陌生男子在场,立即上前一步,将华春护在身后,对着来人呵斥一句,“户部侍郎陆夫人在此,阁下何人,为何拦我夫人去路?”

      可惜那男子轻轻抚着怀里的雪猫,狭长凤目冷淡打量华春,看都不看松涛一眼。

      这时,小王爷身侧的内侍也适时自树下闪身出来,呵退松涛,“放肆,襄王府小王爷在此,还不快行礼!”

      松涛心中大骇,悄悄看了华春一眼,并未挪步。

      华春听完对方自报家门,便知来意,轻轻拂开松涛的手,朝来人欠身,

      “请小王爷安。”

      朱修奕见她神色从容镇定,并不慌乱,越发确认是她算计了自己妹妹,“陆夫人好本事,将我妹妹哄得团团转,被你卖了,还在为你数银子。”

      华春当然不会蠢到跟当朝小王爷较劲,面露惶恐,

      “小王爷恕罪,您这话,臣妇听不明白,我与郡主不过点头之交,敬重她还来不及。”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俗。”朱修奕毫不客气戳破她的伪装,“她都放话要抢你夫君,你还敬重她?”

      华春目光落在他跟前,并不望他,“小王爷也说了,是郡主要抢我夫君,那便算郡主有错在先,不知小王爷今日为何责问臣妇?”

      “伶牙俐齿。”朱修奕没功夫与她掰扯,敲打一句,“若非舍妹有错在先,你以为你能好好的在这...”

      “小王爷!”

      这时,侧面水泊处行来一人,不疾不徐截断他的话。

      朱修奕移目看去,只见陆承序缓步上前来,乌黑的长檐官帽,赤红的三品孔雀补子绯袍,冷白的深邃五官被这一黑一红极致映衬,很有几分夺目的光彩。

      陆承序高大的身影在华春身侧落定,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先抬袖朝朱修奕一揖,随后笑道,

      “小王爷什么时候也学着为难一个妇道人家,我夫人素来养在深闺,性子弱,行事也懵懵懂懂,哪晓得官场那些弯弯道道,自是我教她什么,她便做什么,郡主一事,乃陆某所为,小王爷有事,冲我来!”

      华春不懂京城水深,陆承序自是明白的,深知襄王府向来是眼前这位小王爷做主,对方回京一眼便能看出真谛,恐他对华春怀恨在心,暗自吩咐人跟随华春,有事通报,没成想今日还真被他逮着了。

      年轻的男人眉目清隽,却暗藏锋芒。

      朱修奕平平盯了他片刻,薄唇轻轻牵出一抹笑,

      “这么说是陆大人的手段了?世人常道陆大人品行如玉,如今瞧来倒也不然,逮着本王不在京城,拿我妹妹做筏子,非君子所为吧。”

      陆承序一笑,眼底那抹霁月风光好似真落在了实处,“与君子交,则赤诚相对,与小人交,则晓之以厉害。”

      朱修奕嗤了一声,怒气隐隐藏在眉峰里,并不彰显,“陆大人不愧是状元之才,嘴皮子功夫与笔杆子功夫都不俗。”

      “让小王爷见笑。”

      “那就请陆大人小心了,本王势必要还襄王府一个公道。”

      “皇祖明讯,天家之子,不问家事,崇礼俢德,不问政务。陆某忝为六部堂官,务必提醒小王爷谨言慎行,不要被我抓住小辫子。”

      朱修奕丝毫不被他威胁所动,而是笑意深深,“那咱们走着瞧!”

      “告退!”

      陆承序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牵住华春转身离开。

      华春侧身时,目光不经意掠过朱修奕怀里。

      朱修奕却是脚步钉住似的,盯着华春背影不动。

      内侍颇觉怪异,小声问道,“主儿,您若是看这位陆夫人不顺眼,不若奴婢吩咐底下的人给她一点教训?”

      朱修奕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应这话,反而微微仰身,“你不觉着方才那位陆夫人看本王的眼神有些古怪?”

      “有吗?”内侍挠挠首,“陆夫人方才一直垂着眸,奴婢还真没发现。”

      朱修奕的直觉一向很准,“本王总觉得在哪见过她。你跟随本王也有十来年了,可有印象?”

      内侍细细思索一遭,愁眉道,“主子,奴婢记性一向极好,可这回还真没觉着见过她,她出身金陵,去了益州五年,没来过京城。”

      朱修奕眉峰极淡地蹙了蹙,悠悠转身,自另外一个方向出府,“兴许是本王记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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