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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人去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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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魔窟里风云色变，天地昏黑。
角落里满身泣血的陆也庭，死死抱住怀中虚弱的人。
他咬着牙。
“我不允许。”
“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你就为了我活下来啊……为什么非要想着去死？”
“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很难过的。”
陆也庭强撑着自己的脸色，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可那早就控制不住流下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打湿了白竹月的面颊。
似乎与白竹月从未流过的泪化作一体。
白竹月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陆也庭沉默的泪一滴又一滴落进自己脸庞，涟漪层荡泛在自己心口发烫。
他突然笑了笑，强撑精神像往常一般啧声：“拜托，我好歹有五条命，别搞得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啊。”
“刚刚那段煽情的话，我说的厉害吧？这都把你说哭了。”
白竹月得意挑眉一笑，结果牵到伤口疼得倒吸凉气嘶了一声。陆也庭连忙掏出仅存的丹药给人递过去，却被白竹月握住手。
白竹月收敛笑容，牵着陆也庭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歪头轻轻蹭了蹭。
他语气温和，带着哄人意味：“乖，小狗别哭了啊，我不喜欢会哭的小狗。”
陆也庭抽了抽鼻子。
他将丹药还是给人喂下去，贴在白竹月面颊的手掌小心抚摸，指腹擦过白竹月的唇，他眼眶有忍不住带着点泪。
他声音闷闷：“被主人抛弃的狗能不哭吗？”
他不知道这人的这张嘴里吐出的到底是假话还是真话，哪一句又是混着玩笑、被含糊糊弄过去的真心话。
白竹月一直说想死，说不喜欢当救世主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可他已经是渡劫期修为，倘若真的厌恶这一切，他分明有实力直接拒绝。
但白竹月没有。
白竹月只是不厌其烦地告诉陆也庭：他是自愿去死的，所以记得祝福他的死亡。
陆也庭不敢去细想那个答案。
“我答应你，我不抛弃你。”
白竹月恢复了力气，又开始没个正形。
“放心，我有五条命，现在为了救你才只用掉一条，我专门留一条命给你，留着和你长相厮守的命。”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陆也庭攥紧白竹月的手。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白竹月挑眉：“放心，说留给你，肯定就会留给你。”
白竹月的确说话算话。
逢魔劫持续了近十年，在此期间，邪魔窟自成天地，即便白竹月有渡劫修为也无法突破出去。
他们在邪魔窟艰难求生许久，在逢魔劫结束时终于成功逃了出去。
白竹月的确为陆也庭留了一条命。
“看，我只用废了四条灵根，还有一条灵根可以留着和你长相厮守。”
白竹月笑得张扬得意：“走，陆小汪，跟我回灵界去。”
陆也庭却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整整四条灵根。
白竹月的四条命，换他这一条命，真的值吗？他只觉得自己实在太亏欠这人。
所以他拼了命的想要对白竹月好。
尤其是对于白竹月对狗的那点癖好。
陆也庭现在根本不会像之前那样别扭，反而是当得格外称职。
再加之，回到灵界之后，陆也庭才渐渐明白，白竹月当初说的一些话或许真的是在骗他——白竹月说想死的那种话。
他在灵界的确有着自己的伪装，但也真真切切做了很多善事。
一点也不像白竹月口中说的那个，只是伪装伪善，根本不想救世的救世主。
陆也庭实在忍不住，便问他：“你不是说你想要死，不喜欢这些吗？为什么……”
白竹月摸了摸下巴。
“嗯……你知道什么叫叛逆期吗？”
陆也庭：“这和叛逆期有什么关系？”
白竹月语气严肃：“就是一边想要逃离原生家庭，一边又很爱家人的那种。”
“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人间界的心理学，我觉得完全符合我的心理状态！因我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灵界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原生家庭。”
“要说很喜欢吧，谈不上，但要让我真毁掉它，我似乎也舍不得，大概就这样。”
陆也庭唇角抽了抽，很是沉默。
他缓缓开口：“那你为什么和我说……”
“这个啊，如果我真的为了救你死掉，那套说辞可以让你不那么伤心啊。”
白竹月眨眼，眼底笑容促狭。
“说起来其实我还挺想活着的，我还没有上过小学。我出生起便在灵界。我想去人间界看看，我想在人间界环游世界。”
“我要去坐车，坐轮船，坐飞机，坐火车……我都没有试过，虽然御剑速度很快，但失去了体验人间生活的快乐。”
白竹月絮絮叨叨说着他对人间的向往。
那语调并不惊奇，也并不充满怀念，只是平淡的描述。
陆也庭明白，这才是这人真实的想法。
白竹月用一句又一句玩笑话与谎言，将真实的他自己藏得密不透风，直到现在，才流露着热爱人间的真实。
他不喜欢灵界，但他热爱人间。
陆也庭那时候便想，等白竹月在灵界这边事了，他们便一起去人间界生活。
白竹月毕竟是灵界培养的特工，任务失败没有处理陆也庭，被灵界的人安排在灵界修行学院里观察监管。
陆也庭也一样。
毕竟灵界不敢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灵界的人守在整片天地与邪魔对抗的最前沿，他们必须护着灵界的安危。
灵界若是出了事，人间界必会出事。
白竹月两人自然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便由着灵界去了，反正也没有限制他两人身自由，只是监管而已。
两人在灵界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陆也庭从邪魔窟回来后，终于能吸收到灵界的磅礴灵气，又几十年时间过去，他便迈入了与白竹月一样的渡劫修为。
白竹月很满意。
作为奖励，当晚两位渡劫期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战得某位渡劫前辈差点下不了床。
陆也庭原以为这日子就会这么安安稳稳的过去。
他很满意现在平稳幸福的人生。
可惜，一切变故总在瞬息之间。
陆也庭冷着脸看着眼前的“白竹月”，看着对方脸上温柔似水的笑意，他后退几步。
“你是谁？滚出去，别占着他身体。”
“白竹月”委屈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带着点茫然：“怎么了？怎么突然那么凶，我就是我呀……”
“你他妈是个屁！我让你滚！！”
陆也庭一把将“白竹月”提起来，长剑出鞘剑锋直抵人喉口，目眦欲裂。
“他人呢？”
陆也庭一字一顿问：“他去哪儿了？！”
他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他还分不清吗？
眼前这个“白竹月”，不过是在模仿白竹月曾在众人面前伪装的模样，根本不是白竹月真实的样子。
可偏偏白竹月那副真实脾性只有陆也庭见过，在外人眼里，白竹月就是一个温柔善良的救世主形象。
陆也庭甚至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说眼前这个人就是明晃晃的被邪魔换了芯子。
因为他找不到证据。
一切格外突然，身上也寻不到魔气。
邪魔更是极其善于伪装，在学院所有人面前继续维持白竹月曾经的样子。
陆也庭……陆也庭也不可能真的下手把这邪魔杀了，万一真正的白竹月还在这具身体里，他动手了，他喜欢的人怎么办？
他疯魔了一般开始寻找各种邪魔夺舍的资料，寻找各种可能召回消失神魂的术法。
他更是疯狂联系灵界的那些人，让那些人关注这件事，可偏偏石沉大海，唯一的一次回复是灵界那头的人觉得他疯了。
渡劫期怎么可能会被夺舍？
更何况白竹月的性格和从前没有分别，又没有大开杀戒，怎么可能是邪魔？
毕竟邪魔通常都不会伪装。
陆也庭看着那条回复想。
他可不就是疯了，他怎么可能不疯？
从前的邪魔是不会伪装，可是灵界在进步，难道邪魔就会固步自封吗？
他无力地闭上眼。
在忍受邪魔白竹月一次又一次之后，陆也庭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他亲手杀掉了白竹月。
他曾经最爱的爱人。
陆也庭本不想动手，他怕自己动手杀了这副躯体，会影响到自己真正的爱人。
可是，他看着邪魔蛊惑着曾经白竹叶的追求者们去献祭血肉神魂……陆也庭想，如果白竹月还在的话，肯定也不会接受的吧？
所以为了白竹月，陆也庭必须杀掉自己所爱的白竹月。
白竹月从前说，如果有一天真的死了，就让陆也庭接班做救世主。
陆也庭擦着剑锋上的血，垂眸神色淡漠看着白竹月的尸体。
失去了所爱的灵魂，那副尸体与他而言只是腐朽血肉的结合体。
陆也庭失神地想。
他是不是已经踏上了这条路？
不。不对。
他怀抱着最后的希望想——白竹月从前说会留一条命，留一条和他长相厮守的命。
那句话成了陆也庭活着的信念。
他相信白竹月的承诺，所以他撑着没有死去。
陆也庭在等一个神魂的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