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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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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莲花池畔像被熄灭但还在苟延残喘的烛火一般,只余“嗤啦嗤啦”的衣物摩擦声。
江濯灵跟在崔氏和江明月的身后,听着远处规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声音停在某一处之后,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行礼。
不出意外的,有几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如果是之前的江濯灵,可能会觉得无措。但在被不同的人审视了无数回之后,她对这种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听到有一道雄厚的声音说了声起来吧,慢慢的起身抬头,抬眼向前望去,就看到了一直在盯着她看的李昭到眼睛里。
他惯常板着脸,但看到她看过来之后,还是弯了一下嘴角作为回应。
一行人中,为首的男人约三十岁上下,正是在诸王之间年纪最长的庆王李由。他阔面高额,耳垂肥厚,眼睛炯炯有神,黏着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连了几下。用手指着她:“这就是老五将来的侧妃吧,本王记得是好像是国公府二房的姑娘。”
其余人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一起看向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她。
站在他左侧略有些丰腴的女郎嗤笑道:“五哥的眼光一向高,倒是个美人,不像是大哥,什么都不挑。”
色若牡丹,眼若辰星,口呼李昭为五哥,年纪和赵清仪差不多大,该是明贵妃所生的二公主李静婉。
江濯灵冷静地回想冯嬷嬷曾让她背的名单,面带微笑,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任人评判。
“静婉,不许胡说。”庆王右手边长相和她有一些相似的男子笑着训斥她,他和李昭一般高,但却长相清雅,嘴角习惯性的带笑。虽是训斥的话,但语气中没有一丝怒意。
他看向她:“本王这个妹妹被父王宠坏了,有些心直口快,赵小姐不要介意。”
嘉王,李暄。
原来她用自由填的,就是他的坦途呀。
尊贵的皇子居然像一个低贱的臣女解释,多么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的一个皇子。
江濯灵嘴角带笑,她听到自己说:“公主殿下直言不讳,臣女何来介意一说。”
李昭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不悦地拉平。
李暄也只是随后一说,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转身与崔氏等人交谈,他们明显与赵清仪、赵清婉很是熟悉,态度熟悉的提起彼此最近的生活,李静婉还邀请赵清仪和赵清婉一起游玩,说完,像是还想起有个她似的,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也随我们一起去。”
“她不去。”李昭冷冷道。
江濯灵记得,他上次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阿爹和阿娘都跪在地下,等待他发落。
但李静婉却是不惧他,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说:“五哥倒是管的紧。”
“你不想来就回去,李静婉。”李昭平静地说:“做你该做的事。”
李静婉美目倒竖,当即就要发作,嘉王安抚地按住她的手,看向李昭,声音中隐隐带有冷意:“五弟,静婉她直率天真,你和你的妹妹计较什么!”
李昭轻笑:“十九岁的稚童本王还是第一次见。”
说完不待嘉王反应,转身就走,见江濯灵还傻乎乎地戳在原地,回头说:“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江明月轻轻地推了她一下,拦住想要跟过去的兰溪和福丫:“你们先在这里帮忙。”
江濯灵本来已经走出几步,听到这话又跑回来,低声说:“阿娘,你带着兰溪,一步都不要让她离开你,一定要看好她!”
又趴在兰溪的耳边说:“富贵侯世子来了,跟紧我阿娘,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走,我一会儿就回来。”
兰溪的面色骤变,盈盈的美目泛上泪水,江濯灵捂住她的眼睛:“别哭,你来了我这里,没人能强迫你做什么!不要害怕会连累我,我也是有靠山的。”
她的靠山见她没有跟上来,站在那里和一个丫鬟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再说什么,额角直冒青筋:“赵清灵,还不跟上,你磨蹭些什么呢?”
江濯灵快步走过去跟上他,路过那群皇子皇女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声,那声音飘渺空灵,如仙乐般悦耳。
她回头望去,只看到一个身着蓝衣的纤瘦背影。
明月郡主许澹宁,刚刚唯一没有说话的人。
李昭走得很快,他的脸在这群贵人中是很好的通行令牌,见到他的人都自觉的给他让路,有不长眼的想上来打招呼,也被同伴拉住。
他对这里竟然很熟悉,带着她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的帐篷前,帐篷华美而精致,江濯灵看到了熟悉的方脸侍卫和其他王府的侍卫。
见到他们跪倒一片,李昭径直过他们,走到帐篷前面的木桌前坐下,摆手让他们下去,却不让江濯灵坐下。
江濯灵打量着他的面色,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李昭冷哼:“怎么现在就有胆子了,本王看你刚刚胆子可是小的很,江濯灵,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么谄媚的一面,你这种人才就应该去做官。”他阴阳怪气地说,说完还是不忿,又刺她一句:“你对本王不是很硬气吗,把你对本王的态度拿出来对他们!”
江濯灵捂住嘴嗤嗤直笑,在李昭冷冽的视线中才将将停住:“殿下,您明明知道原因 ,又何苦难为我一个小女子呢?”
他们彼此没有直说的原因,无非就是她只是个侧妃,父亲官职低微。龙子凤孙什么权贵没见过,何必对一个侧妃另眼相待。
李昭看着她笑出眼泪的眼睛,缓缓道:“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本王给过你机会。”
是啊,这是她自己争来的。
江濯灵的视线落在他拇指上翠绿的扳指。握紧了手帕。
突然明白了祖母那夜为何要对她说:“希望你不要怨恨自己。”
如果她没有逃跑,乖乖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就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没有在梦中常想起的三支箭,没有挥之不去的铁锈味,也没有今天的一切。
她真的做错了吗?
那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因为她没有向命运屈服吗?
江濯灵握着手帕的手缓缓地松开,她看着李昭的眼睛:“殿下,你说一只狗,啊,不是,是一只犬,犯了犬眼看人低的毛病,难道还能怨那人不是一只犬吗?”
当然不能,命运何其不公,她又是何其无辜。
李昭回避她明亮的眼睛,垂眸看向自己的扳指:“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本王向你保证。”
江濯灵哑然:“我以为您会让我滚出去。”
李昭皱眉。
江濯灵忙补充道:“臣女是说我以为您会让我另觅雅处。”
李昭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平时即使笑也很克制,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爽朗。
李昭道:“你说得很对。”
江濯灵炸开的刺又一根一根地收回去,李昭最近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好说话。
她见好就收,趁他心情好和他攀谈:“殿下对国公府很熟悉吗?”
“国公府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办赏莲宴,来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他放松身体,椅在椅背上,手指的关节敲着桌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本王现在心情好,可以告诉你。。”
江濯灵的故作疑惑:“殿下是什么意思。”
李昭嘴角带笑:“哦,既然没有那本王可就走了,本王今日来此,还有许多事要办”
他作势起身欲走,江濯灵兔子似的起身,用双手拉住他的胳膊:“殿下先别急,确实有一件,啊不有两件小小的事,需要您帮一下忙。”
她感觉到李昭的胳膊上绷紧了一瞬。李昭挣开她的手坐回去,皱着眉说:“刚还想夸你学礼仪有进步,这么一会儿就现原形了。”
江濯灵小声讨饶,看着他的神色很是受用,又说了一些好话,才斟酌问道:“殿下听过我姑姑吗?信国公府的大小姐,赵宝儿。”
李昭不语,用指尖轻轻敲着桌子。过了一会儿才道:“当然听说过。”
看到江濯灵骤然瞪圆的眼睛,他坏心眼地补充道:“京中各家的谱系图,本王都一清二楚。”
看到江濯灵垮下的脸色,他的嘴角微弯:“当然吗,你这个姑姑倒是有些特殊,本王还知道更多。就是不知道本王知道的是不是你想知道的。”
江濯灵扭捏了一会儿,还是直白地发问:“您知道她为何要和离吗?”
“当然是夫妻间感情不和。”
夫妻间和离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感情不和啊,不然还能怎么说,和《深闺风月记》的女主月娘一般说他的夫君不行吗?
江濯灵抿嘴,鼻子皱起:“您明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她的报怨自然而娇俏,不自觉地露出小女儿的情态,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和他撒娇。
李昭的喉结微动,指腹捻在一起:“和离的原因就是夫妻不和,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桩婚姻,是经了母妃的手,又到了太皇太后那里,才得以和离。”
“而她的夫婿,则是皇后的娘家兄长,现任淮水侯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