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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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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六月初五,刚过完星回节,骄阳似火,一年中最热的几天。
“这破天,都下半晌了,还热得和火碳似的。”这是凤阳城的东关街,说话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的,是在这街上摆了十年摊的张凉粉。
“谁说不是呢。”接他话的是一同躲在树荫下的老陈。老陈在前头李掌柜家药铺里做帮工,平日里就负责接送掌柜家的孩子上下学。今儿是每月三次里的旬休,他整个人焉哒哒的躲在树荫下,希望太阳能尽早下山。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娃从前头的店铺里转出来,他穿着一件精描细绣的大红兜兜。赤脚试探的踩上青石板路面,这五黄六月的天,他果然被烫得马上缩了回去。
套上鞋,手里拎了一个小风车,一支毛笔。他顺着无人的街市一路往前走,来到卖凉粉的摊子前站定。
“张叔!老规矩!”李成泽啪地拍下一枚铜钱,又摸出毛笔在记账本上写了个端正的“李”字,“剩下一文记账,利息按娘亲的安神汤方子算!”
张凉粉笑得差点打翻薄荷水:“我的乖乖,你爹知道你把药方当银票使不?”
树荫下打盹的老陈突然睁眼:“小祖宗!你拿的可是掌柜新买的狼毫笔?”
“这叫教学投资!”李成泽理直气壮地吞吞口水,目不转睛的看着凉粉桶。
“哎哟,我的乖乖,快坐到凳子上去。”张凉粉一边给躺在树荫下不动的老陈打眼色,一边将晶莹的凉粉从桶中盛出。放上薄荷水,浇上褐色糖浆,撒上花生碎。抬起头看到小娃白白嫩嫩的面容,不由得绽出一个笑脸。这是老陈的东家少爷,前头李掌柜家的二子,李成泽。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听说城里的达官贵族都缺少冰用。他们这样生活在城里的平民老百姓就要过得更苦一些,可也不是没有法子渡夏,他手里的凉粉就是抗暑好物。
“乖乖,今天掌柜怎的就让你一个人出来了?”老陈收了收身上的怠倦,隔着摊子跟李成泽打招呼。他虽说是在李掌柜家帮工,但并不卑微,甚至因着是邻居的关系,很有些事情能替李掌柜做主。
“陈叔?你也喝凉粉么?刚才我都没有看到你。”李成泽转转眼珠子,不是很想回答老陈的问题。故而冲老陈扬了扬手里的小风车,就算打过招呼了。他这时候眼里心里就只有一样东西,那碗散发着薄荷凉气的粉儿。
这粉本是透明的,但浇上薄荷水后就变得绿里透着亮。褐色的糖正正好好浇在凉粉中间,伴着四周散落的花生碎,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张凉粉给李成泽把凉粉放到桌面上,又寻摸了一个小碗放上刚澎好的青团,连同手里的勺子一起递给李成泽。
“乖乖,今天你爹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的?”因着孩子刚才没说为啥,张凉粉又替老陈问了一遍。
李成泽迫不及待的舀起一勺凉粉吞咽下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爹今天可忙了。张叔,我不想吃青团。”
他本来就生得玉雪可爱,又带着些小人装大的古灵精怪,这么一说真是逗人发笑。
摊主也是爱他爱得不行,顺手就将青团收了放到边上。
“乖乖说不吃,那就不吃。”
小娃一勺接一勺的喝着凉粉,虽吃的凉,但天热也是吃得满头冒汗。
老陈心疼他人小,又看他吃得急,忙走到支桌子的这个树荫,寻了帕子给他抹汗。
“不着急,乖乖。你这样着急,吃下去也不得凉爽呢。”
李成泽自然的伸头让老陈为他抹汗,陈叔平日里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呢。
待头上的汗水抹净,李成泽看看碗中凉粉已然不多,端起来一口气喝光。跳下椅子就要走。
“陈叔,张叔我走了,回头张叔去找我爹结帐。我今儿还有事,忙着呢。”
看小娃话音才落,人就已在三米开外。张凉粉哭笑不得。
“这又是要去哪儿玩他那个教书育人的游戏了?”张凉粉摇了摇头,低头收捡了桌上的碗勺。
老陈又走回树萌下躺下,眯了眼睛答说“能去哪儿?他家后头那个晒药场,那地儿凉爽。”
“嘿,你说这李掌柜是有福啊。他家那晒药场,建的时候多少人可惜那个花销,今年可是舒服了。”张凉粉边洗碗边跟老陈搭话。
“掌柜的人不错,该有的福报呢。”话音越来越低,老陈瞌睡了。
眼看老陈困顿了,张凉粉也就没有再搭话。他们这样的人儿,能睡舒服一顿是一顿喽。
李成泽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喜欢做教书先生。头里在学里学了东西,休息天就能去寻了小伙伴来教育。因着他常拘了邻近的小孩一起读书认字,是故,他在邻里间很是受欢迎。
他小小的人儿,也曾暗搓搓的想,也是小爷玉树临风,要不然也不能这么人见人爱。
他刚在里弄里转了一圈,身后就领了一群的小尾巴。因着都是近邻,穿着也就不太讲究。夏日可畏,男娃皆是一身红兜兜,除了绣花略有分别,一眼过去就是些红里裹着白的肉团团。一群小人儿里也有两个女娃,许是为了清凉,到是没有穿太深的颜色。一个着月白,一个着浅绿,都是上襦下裙的简单样式。
入夏以来,这是他们第六次上课。每月三次旬休,李成泽次次不落皆要抓人,实在过足了小先生的瘾。
今儿也是,他着急上课,领着这帮小伙伴就往自家药铺的后堂走。李家药铺后堂有一处晒药场,为着晒药方便架了一架长廊。
这处长廊就是孩子们上课所在。
前面,李掌柜接待了一位贵客,说是贵客到也不是如何暴发。来客约摸年不过三旬,模样仿若春花晓月。进到内堂,面纱一摘,真真是蓬荜生辉。
来客是为访医,自家妻子是城里顶顶尖的女医,今天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
这边将她与她带来的两位仆从安置好,李掌柜就奔将出来,他要去寻找他的心头肉。
他的老来子,好乖乖,心肝肉蛋蛋李成泽。
转脚进了后堂,朗朗读书声传来。李掌柜眉开眼笑,他的好宝贝又在领着人读书。
看着他小小人儿,着了身红兜兜,还束手背于身后,摇头晃脑教着三字经,李掌柜真的是喜不自禁。
李掌柜其人,出生于秀才之家,父亲在他七岁时过世。那时李家当家的还不是李掌柜他娘,是他的奶奶李陈氏。
李陈氏自来看李掌柜他娘不顺眼,这边儿子一去世就认为是被李掌柜他娘克的。生说活说,要拉了李掌柜他娘去赔命。
李掌柜的娘虽生的芙蓉面,柳叶眉,却也不是吃素的。平日里与夫君夫唱妇随也就不与李陈氏多做计较,这边夫君一去世李陈氏就想断她的活路,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她没有受虐狂似的上赶着申辩,求饶,而是转身去了族长家。请了族长并族老过到家里来,跪下禀明情由,起誓此生不再二嫁。
至此,族里就为她请了牌坊,命也就顺理成章的保住了。
因着祖母大人的不欢喜,李掌柜七岁以后就没有再与祖母亲近过。但李掌柜他娘实在是个奇女子也。因着钱钞尽数掌握在李陈氏之手,她还领着李掌柜求过几次和,无奈婆媳关系实在不能维系,由此作罢。
李掌柜她娘,娘家姓沈,是开医药铺子的。因为婆母难以讨好,她干脆一鼓作气回娘家诉了回苦。沈家外祖父一辈子开着个小药铺,医术平平无奇,经营手段稀松平常。但他心疼女儿的心殊为难得。他怜惜女儿年纪轻轻便守寡,亲家又油盐不进,便倾尽全力,给李沈氏补了一家临街小铺面。
李掌柜他娘便靠着这家小铺面,做起了医药生意。因着从小在家耳读目染,熟悉医药之事,李沈氏的生意做得很是不错。
后来祖母李陈氏去世,居然在去世前将家财尽数搬回了陈家。陈家势大,族里无人能为母子二人出头。幸而药铺生意不错,不然母子俩还不知道埋在哪个山头呢。
李掌柜慢慢长大,在读书上无甚天赋。李沈氏便做主为他娶了一个善医药的妻子,也就是现在的李黄氏。李黄氏生于真正的医药之家,从小家中祖父母教医术,教识药。三岁能识汤头歌,却也年过十七还未能发嫁。在交过两年的“人头银”后,李家上门提了亲。
李沈氏保证婚后也让李黄氏行医,并且李掌柜实在是一表人才。李黄氏年少思春,就算两家家境并不相宜,李黄氏还是下嫁了。
李掌柜得娶家境丰厚的娇妻,自然疼宠非常。
两人婚后五年相继诞下一子一女,老大李成业,老二李小窍。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李掌柜的家业也慢慢丰厚。长子李成业子承父业,是个非常出色的大夫,女儿李小窍也是聪明伶利,面若桃花。
至李掌柜三十八岁那年,长子成了亲,并在自己药铺开始挂牌出诊。第二年女儿李小窍出嫁当年,李黄氏又有了孕。
这个老来得子就是李成泽。
李成泽生来便与李成业不同。按说家里行医问药,他应该也是对此感兴趣才是。但他偏不。
他自会说话开始,便喜欢背书。若是带他去晒药碾药,他必是不肯的。若是给他读医书,他确又欢喜异常。
李掌柜得此子喜不自禁。
他自来崇拜父亲,又年幼失父,心底自然十分想要成为一个读书人。奈何资质有限,实在不是四书五经的对手,最后才成了一个药铺的掌柜。
这边幼子表现得非常渴望读书,真真是恰好挠到了他的痒处。
李成泽满五岁第二天,他便带幼子去城南季秀才处拜了师。
说到这里也是好笑,季秀才立有规矩,不收五岁以下的蒙童。李掌柜这个生命的奇迹,硬是卡着李成泽的生辰把人给季秀才送去了。
季秀才哭笑不得,考验过李成泽后,还是将他收入学堂。这时算来,李成泽的五岁才将将过去。像他这样被早早送到学堂的人寥寥无几,君不见多少五岁的男娃,还扑在他娘怀里吃奶呢。
这边李掌柜等着李成泽下了课,喜笑颜开的走上前去,道“我的儿,有没有累着?”
这年头,愿意这么叫儿子的人,非常的少见。
对于家中儿子,横眉怒目者不在少数,更有动辄呼唤“孽畜”者。所以李掌柜实实在在是个好爹。
“我不累,爹你累了一天,可辛苦么?”
李成泽任由他爹将他抱了,抬手抚着他爹胡子拉碴的脸,狂拍马屁。
在他小小的心里,他可诚实了。他爹一天多累啊,管着药铺里里外外多少事儿。
李掌柜笑嘻嘻的,“这自来也是做惯了的,哪里有累得到人。还是我儿教书辛苦。”
李黄氏看完诊送完客人回来,脚步刚迈进后堂便听见了这么一句肉麻兮兮的话。
“不是告诉你不能这么教育孩子?”
李黄氏是真的上火,人家都是慈母多败儿,自己家是慈父靠不住。“惯子如杀子的,你何时才明白?”
李掌柜笑,敷衍道“不教,不教,就说说话。”
李黄氏头疼,李掌柜看李黄氏面色不对,赶紧放下来他的心肝宝贝儿。毕竟心肝宝贝也不止这一个,这气到脸色发白的,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呢。
看他知趣,李黄氏也没有与他计较。叮咛李成泽“今天的功课有没有写完?季秀才的竹板可不是吃素的。”
“娘放心,儿子都做好了。哪里就能挨打了呢,我这么聪明。”
李黄氏气得笑了,在自家儿子之前,自己就没有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小孩。转眼,看到李掌柜在边上看着儿子傻乐,不由继续数落道“你还有脸,都是因着你孩子才这么不识数。”
李掌柜不敢反驳,因为细想着实是因着自己常夸儿子聪明,儿子才会这样说的。
“他个小人儿才几岁?懂个甚.夫人你不要与他计较,为着他气着自己,为夫实在是不落忍。况且你这般命里带福,因着娶了你我都能置下现在的家业。你是成泽的娘,回头肯定带福于他的。”
李成泽一直当他爹就是个好好先生,不成想好好先生也是不好当的。这一口的甜言蜜语,那里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李成泽见娘亲脸上已无怒色,就是那点冷脸也是硬撑出来的,不禁对他爹佩服得五体投地。
“爹,你真能干,这么容易就把娘搞定啦。”
李黄氏横了一眼李成泽,无奈心已软成一江春水,实在是无甚威力。
因着李黄氏脸上已经没有了气怒的模样,李掌柜这个傻爹又上前架上了自己的儿子。
“走,儿子,爹带你去喝凉粉。”
“我今天已经自己去喝过啦。”抱住他爹的脖子,李成泽小小声的说。
“没事,天热可以喝两碗。夫人也去喝一碗。”李掌柜拉上李黄氏的小手。
李黄氏道,“那可得多加糖。”
李掌柜笑不可迎,“这是自然。”他与妻子年少夫妻,一路相伴无争无吵。虽然心疼小儿子,但自然还是最疼老妻的。见老妻脸露笑容,他心里实在很是欢喜。
李黄氏噙了笑,将手轻轻的抽出。娇嗔,“在儿子面前像什么话。”
李掌柜又将夫人的小手拉住,“成泽不会在意的。”
李成泽小眼瞪得圆圆的,看着老爹将老娘哄得满面春风,心下有些着急,夭寿啦,真去啊,他可是刚刚在凉粉摊贷了款的!
自他重活一回后,虽然脑子里有着前生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无奈身小人还弱,带的他总控制不了像小儿一样思虑。这不,李成泽的小心脏,此刻跳得比捣药的杵还快呢。
他回忆起蹲在凉粉摊的小板凳上,小小的手儿攥着那张“药方贷款合同”——其实也就是撕了半页《本草纲目》的空白处,端正的写着:
“今借张凉粉两文钱,利息按李黄氏安神汤方子算。到期不还,罚背《伤寒论》十遍。——借款人:李成泽(画押:一个小爪印)”
“完了完了完了……刚才又签了一文...” 李成泽额头又有些冒汗,刚刚的凉粉算是白吃啦。
他想着那张纸,仿佛那不是借条,而是一张即将引爆全家的火药符。只要娘亲亲至,什么秘密都得见光死!
——要是娘亲发现,他不仅签了借条,还拿她的独门安神汤当利息单位……
李成泽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娘亲拎着捣药杵,冷笑逼近的画面:
“李、成、泽。”每次娘亲连名带姓叫他,就意味着他的小屁股要遭殃了。
“你爹的零花钱不够你折腾,非得用上我的药方当利息?”咔嚓,捣药杵在掌心断成两截。
“还拿我的安神汤做伐子?”娘亲的眼神比黄连还苦。
“行啊,今晚你就把《伤寒论》抄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饭!”李成泽的小脸瞬间垮得像被晒蔫的薄荷叶
“……”
现实里,李成泽猛地一哆嗦,差点就站将不住。
“爹!”李成泽谄媚的抱住父亲大腿,眼睛眨得像抽筋,“我现在不想喝张叔的凉粉!”
“刚刚才喝过...我现在想看《黄帝内经》。” 李成泽撒娇卖痴的说着“《黄帝内经》云'夏宜食苦'!我听说凉粉里加了苦薄荷!我想要多看看书,给张叔编个好的吆喝儿。”
李掌柜被这通说词逗得胡子翘起,正要摸摸他的头,夸上几句乖乖。忽听得旁边"咣当"一声——李黄氏把药碾子砸得震天响。父子俩同时缩脖子,一齐看过去。
李黄氏若无其事的摸摸头发,轻描淡写的看了李成泽一眼“你去找虎子玩儿吧,我跟你爹去。”
李成泽的小心脏咯噔一下,直接沉到了脚底板。
娘亲不对劲,这个眼神他太熟悉啦——看似轻飘飘,实则暗藏杀机。就好像她开给病人的药方,表面是温和的甘草,底下却藏着能苦掉舌根的黄连。都怪自己没有眼力见,怎么能打扰父母互诉衷肠!
“……娘,我这就去。突然想起来,虎子他娘喊我教虎子背《三字经》!”他撒丫子就跑。
“急什么?”李黄氏的声音比薄荷糖还甜,一边伸手抓了儿子的衣领,一边笑着扫了眼李掌柜“正好,成泽去教虎子,我们去喝凉粉。”
李成泽刚才窜出,后领子就被李黄氏拎住了。李黄氏边和李掌柜说好接下来去喝凉粉,另一只手却从袖中慢悠悠抽出一张纸——那纸的边缘还粘着两粒花生碎哩。
“虎子他娘方才来抓药...”李黄氏抖了抖那张“药方贷款合同”,“说是凉粉张托她给我带了个稀罕物,非要抵诊金。”
李掌柜凑过来一看,突然“噗”地笑出声:“好小子!拿你娘的安神汤方子去抵债?”那翘起的胡子尖分明写着“不愧是我儿子”。
“《伤寒论》十遍是吧?”李黄氏温温柔柔地弹了下借条,“正巧娘新研制的醒神汤缺个试药的...”
“娘!娘!我错了!”李成泽扑通抱住娘亲的腿,他两世为人,一直信奉,只要我跪的够快,就没有人会罚我。“我给您捶背!我帮爹晒药材!我教虎子背完整本《三字经》!”
“再加一条。”李黄氏突然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把'教育投资'四个字,给娘解释清楚了。”
李成泽傻眼了。他娘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这词儿还是他上辈子当幼师时学的,如今竟真真成了催命符!
三刻钟后,李掌柜鬼鬼祟祟地摸到凉粉摊前,左右张望一番,才从袖中摸出二十文钱来。压低声音道:“凉粉张,两碗凉粉,多加糖!剩下的……"”他顿了顿,又心虚地瞥了眼药铺方向,“以后成泽再来,照旧给他挂账!”
张凉粉接过钱一掂,乐了:“哟,李掌柜,这回款还挺快啊!”
李掌柜干笑两声,擦了擦额角的汗:“那什么……孩子还小,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张凉粉意味深长地挤眉弄眼“哦”了一声,舀了满满两碗凉粉,特意多浇了一勺糖浆:“放心,李掌柜的,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