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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喂,你叫什么名字?”

      张管教离开房间还不到半分钟,傅蔚就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酸痛的手腕瞥向一旁的人,她的语气算不上很好,至少不是语调上扬的要诚心交友的态度。

      地上还有一个女生,十分钟的俯卧撑让她的身体都在颤抖,尤其是两条胳膊。她穿着长衣长裤,傅蔚只能看到她露出的一点脚踝,白的晃眼。

      “李……李初梨。”女孩的声音气息不稳,整个人似乎都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起来吧,别做了,他走了。”

      傅蔚从逼仄的忏悔室出来时,温文正徘徊在门口等她。

      “没事吧?”

      “没事。”傅蔚皱眉,“怎么?田夏搞事了?”

      温文边走边说:“救护车刚走。”

      “不知道谁给了她块玻璃片,趁着上午集训的空档,割腕了。”

      傅蔚推开寝室的门,地上那摊血迹还在,血腥味很浓。

      “也许不止一下。”傅蔚太阳穴有些疼。

      “现在上面乱成一团,没几天消停不下来,我们倒是宽松了。”

      傅蔚看着糟心,把门闭住了。“让那些拿东西的人明天过来,今晚不行。”

      李初梨在第二次听到关门声之后才颓然卸下了支撑身体的力量,这是她第一次受罚,只听舍友讲述过这里的可怕,没想到刚来一周就来了一次切身体会。在地上躺了有两分钟,房间里寂静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她心跳了跳,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张管教恶气难听的话语,以及鞭子破空的声音。

      尽管那鞭子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也还是让她心悸。

      那个女生……是谁?

      在她问起舍友这个问题时,舍友只简短回了一句“傅蔚”。很多人提起傅蔚,大概都很难用合适的一个词概括她。她确实资历老,在这种变态的教管学校能待一年很难,傅蔚不仅安心住了下来,还做起了生意。

      至于做什么生意,是受罚两天之后她才知道的。

      没别的原因,张管教点名李初梨搬进113寝室,那刚好是傅蔚住的宿舍,床位是田夏空出的位置,和傅蔚上下铺。

      -

      田夏还是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她对自己狠心,手腕划出的口子让她在重症里躺了两天,只吊住了条命。她性格心高气傲,当初因为早熟早恋问题被关进这里,半年时间把她折磨到奔溃,到最后瘦到脱形。傅蔚曾经劝过她,这就像一个紧箍咒,不服从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钢刀被掰断,要么有能力把刀送进对方的身体里。

      只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后者。

      学校里的生源是流动性的,被送进来的女生年龄不固定,但各种原因都有。昨天离开一个田夏,今天就可能进来李夏,路夏。只要一踏进这里的门,就要和其他人一直同仁。尽管已过去了一周,李初梨还是不能适应这种摧毁人意志的管教方式。

      上午加训的低姿匍匐让两个手肘磨红擦破,用凉水清洗的止疼效果很小,躺在床上时又火辣辣的钝痛起来。

      李初梨在黑暗的遮掩下悄悄掉出两滴泪,意识到时用拳头抹去了。

      阿姨说了,只要待三个月就好了,还有81天。

      可真漫长啊。

      只要一翻身,铁床就嘎吱响,新寝室在熄灯后就掐了声音。下铺明明睡着人,却好像没有人在。初梨想起舍友幸灾乐祸的眼神,心沉下一截,只能祈祷平平安安,不要招惹下铺。

      只要能熬,这些都会过去的。

      傅蔚看到新来的上铺是两天见到的波波头,眼里泛起无声的波澜。温温打听到她进忏悔室的原因。

      好像是露腿?进了这里,正常行为也会被视为禁止,比如女生必须穿长裤,不能违反。

      傅蔚觉得眼见才能为实。后来的某天夜里,她借着手电的灯光,把初梨一双又直又白的腿撞了满眼。女孩出去上卫生间,下身穿一个短裤,手电光打在她身上,她狠狠地颤抖了下,就僵在那里,半天没动。

      傅蔚反应过来把手电关了,在黑暗里她听见自己说。

      “快上去,”隔了几秒,又补充:“早点休息。”

      初梨没想到凌晨时间还有人没睡,这是她搬进113寝室的第三晚,这几天虽然和下铺打照面,但从没说过一句话,不是不好惹,是傅蔚压根当她不存在。住在对床的温文嘴角总是挂着笑,在傅蔚不在的一个间隙里对她说:“傅蔚平时就那样,只是爱干净点儿,没传闻的那么可怕。”

      傅蔚确实没做过什么刁难的事,反倒是四人寝里的最后一个叫苏春的女生看她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初梨刚开始疑惑为什么会有这种目光,后来也不作他想,本来这里就是“有问题”的人聚集地,恶意比善意来得更快更多。

      直到她上床后,手心还是冰凉的。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不知怎么吃了颗“破罐子破摔”的定心丸。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再进一次忏悔室。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还有比做俯卧撑性质更严重的事。比如说,被傅蔚惦记上。

      -

      学校统一安排所有的学生。上午训练,下午心理课。晚上开学员大会,主要是通报批评和表扬鼓励选中的学员,最迟延到两个小时。

      那天初梨没有等来张管教的通知,风平浪静的度过了一整天。绷紧的弦放松下来后就是巨大的疲惫,她早早上了床,闭眼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开门声,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叫“傅蔚”的女声。

      傅蔚把头枕在胳膊下,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泡泡糖,听到声音,也不看来人,目光落在头顶的床板上,不知在想什么。

      温文看了眼嘴唇鲜红的张可可,错身端着水盆去外面倒水。

      初梨听得出这是最能光顾113的女生,也是温文口中“傅蔚掰了的女友”。她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只当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因为某件事导致关系破裂。所以两人的对话也尽量不听进去。

      张可可见人在,蹲下身视线和睡着的傅蔚齐平。

      “傅蔚。”张可可的尾音里带着点撒娇:“明天晚上还出去吗?帮我带两管口红吧。”

      “就是之前的牌子,一模一样的……”

      “可可,我们分手了。”傅蔚还是不看她:“就是三月六号的事。”

      蹲着的女生点头:“我知道,我们还是朋友啊,帮我个忙吧。”

      温文倒完水回来,张可可还在那里眼巴巴等傅蔚同意。傅蔚在这一年里谈了好几个女朋友,时间都不长,傅蔚不会哄人,耐心也不够,但她还是不缺女友。

      当傅蔚的女友有一个好处,能从她那里顺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外面有的。指甲油,化妆品,烟酒等等这些。

      是家长们不会给她们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傅蔚觉得张可可有些碍事。明明当初就是稀罕她这股子黏糊劲,一个月过去,现在又觉得也不全是好处。

      “最后一次。”

      “蔚蔚你真好。”张可可得了允诺,起身准备走时,适时插进来一道温文的声音。

      “记得付钱嗷。”笑眯眯的语气。

      蔚蔚?初梨窝在床上听到这个略显亲昵的称呼,想起来小时候母亲也喜欢叫她叠字,梨梨,有时也叫阿梨。可她已经很久都没听到有人再这样叫她了。

      第二天罕见地下了雨,操场上规定时间的训练还是一项不落,空气中混合一股泥土的芬香。初梨跑十五圈的热身运动时只感觉脸上被冷风拍打,后背热得流汗。汗珠已经浸湿了手肘的伤口,她的嘴唇惨白,摇摇欲坠地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傅蔚拖着匀长的步调跟在大部队车尾,目光瞥见某个人的身影,脱离了跑道。在初梨跌向地面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傅蔚把人背去了医务室,当医生的中年女人不在。她倒了口水,递到女孩的唇边。李初梨没有昏迷,只是脑子发蒙,像大病初愈而四肢绵软无力。唇边的水也是怔了会才张口吞咽下去。

      学校的医务室很不人道,所有的药价都比外面贵一倍。中年女人姓王,说话直言直语,想让初梨掏钱买两盒感冒药。但初梨不准备买,她没感冒,更何况她根本没那么多钱。

      王女士看这阵仗,顿时把脸一拉,要催人走。刚好有一个女管教来核查人,要把不请假的两个人拉出去。王女士吊着眼冷笑:“管教,您来得刚好,这两个人装病,赖在这里不走。”

      傅蔚就站在旁边,闻言轻轻掀起眼皮,声音冷冷淡淡,但话却是对王女士说的。

      “她有胃病,刚才还吐了。”傅蔚又道:“我叫傅蔚,你忘了?”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窗外。

      王女士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想起上次收点钱被敲窗户的事,脸色变得很难看。傅蔚自顾自把裤腿挽起,露出右小腿触目惊心的淤青,“我么,管教您知道,我的伤也很严重,要抹药油的。”

      初梨安安静静地抿唇一言不发,听傅蔚和两个人周旋,最后以买了盒感冒药为告终。当然药的钱是傅蔚垫的。至于药油,是傅蔚从裤兜里拿出来的,变戏法儿似的,直把王女士看得半个字也憋不出来,只好摔门而去。

      初梨对上傅蔚的目光,想要开口道谢,傅蔚却先一步开口。

      “先欠着,17块。”

      她们就这样在医务室待了一上午,午休时回去的路上,初梨的腿还有些软,傅蔚稍快她一步走在前面,像个没事人。她仔细看着脚下的路,想起在医务室时傅蔚露出的伤,一大块青紫的淤青,看着就很疼。

      但初梨抿唇,还是没有多嘴问“疼不疼”“怎么弄的”,她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温文还和她说过,不要多过问傅蔚的事。

      初梨觉得,保持沉默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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