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弥漫。
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像踩在薄冰上，生怕一丝动静就引爆父亲心中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目光小心地瞥向病床。父亲脸色变幻不定，铁青、灰白、最后透出一种死寂的蜡黄。唯一安慰的是他粗重的喘息终于渐渐平息，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无力地搭在床沿。
悬着的心，终于能偷偷落回一点。
这关...算过去了吧？
然而，父亲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像砂纸磨过生铁：
「你...说的那些...关于以后的事...都是真的？」他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残余的震惊、深沉的痛苦，还有一丝...极力压抑却泄露出的、对「重生」这匪夷所思之事的惊疑。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看向妈妈。
妈妈站在床边，轻轻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别怕，有妈在。
「嗯！爸！」我用力点头，声音哽咽但无比清晰，「江永年不是兄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恒一早就被掏空了！那五套铺子，签了就是千万债务的深坑！我们会被吸干最后一滴血，然后被扫地出门！饭馆没了，房子没了…」我复述着那血淋淋的「未来」。
父亲的手猛地握紧床单，指节发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天杀的江永年…天杀的畜生啊…」他一边捶打着病床边缘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声音里是刻骨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后怕！「老子…老子差点…把你们娘俩推进火坑里了啊！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妈妈连忙上前拍抚。
看着父亲痛苦悔恨交织的模样，我鼓起勇气，决定再加一把火，彻底烧毁他对江永年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让他更深信不疑：
「爸，你是不是…还预约了下周牙科的王主任，想…镶颗金牙？」我轻声问，心尖都在发颤。
父亲猛地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怎么知道？！这事我连你妈都没提过！镶金牙是想谈生意体面点，多招点客，多攒点钱…」
我的鼻尖瞬间酸涩难当，眼泪再次汹涌而上：
「因为...那颗金牙...后来...
为了给我们交那个寒冬里快要冻死人的暖气费...
被你自己...用钳子...生生撬下来了啊...」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混杂着鲜血和碎牙的惨烈景象，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
「撬的时候...满嘴...都是血...妈哭昏过去...那钱...也只够交...一个月...」
病房再次陷入死寂。一种冻僵灵魂的冰冷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本以为这血泪控诉足以彻底击垮父亲。
然而，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痛苦悔恨，反而直勾勾地看着我，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对「未来信息」的渴望？！
「闺女！」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睛亮得吓人！「爸信你！爸现在一万个信你！爸就想问问…」
「今晚...今晚体彩开什么号？！双色球！大□□！快告诉爸！」
我：「？？？」
当场石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重生回来救全家性命，老爸关心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彩票号码？！
「还有福彩！□□！快想想！头奖多少？」父亲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那架势仿佛我让他错过了几个亿！「早知道你能回来，爸上个月就把房子抵押了全买上！」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爸！难道你不知道我从来不关注这些？我回来是救命的！不是帮您发财的！」
眼看老爸还要纠缠彩票大业，我急中生智，猛地想起那场即将改变世界的风暴！一个真正属于我们家的机会！
「爸！」我拔高音量打断他，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彩票都是小钱！我知道一座金山！一座真正属于我们家的金山！」
「金山？」父亲瞬间被吸引，眼神爆发出比刚才询问彩票时更亮的光芒！我才猛然发现，这位老实巴交、只懂埋头苦干的父亲，骨子里对「财富」、对改变命运，也有着最朴素而炽热的渴望。
「对！金山！」我用力点头，压低声音，带着蛊惑般的肯定，「爸，你最大的金矿，不是别的，就是这手炒菜的手艺！现在有个叫‘快抖’的短视频平台，刚起步！正是风口浪尖！我们上去直播！直播你做饭！账号就叫‘老程烟火厨’！就用咱店后厨！真实！接地气！教大家做家常菜，分享市井生活！我保证，很快就能火！」
父亲一愣，眼里满是怀疑和不解：「直播？做饭？这…这能挣几个钱？谁会看这个？」
「爸！信我！」我的眼神无比坚定，带着重生的笃定，「风口来了，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火了之后，广告代言、带货卖调料食材、开自己品牌的预制菜…哪一样不比守着那小店强一万倍？而且…」我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咱们家翻身最快、最稳的路！不用再看房东脸色！不用求任何人！靠的是您自己的真本事！」
父亲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是超越年龄的沧桑和笃信。他又看看母亲微微鼓起的肚子，再看看母亲眼中对他全然的信任和支持，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燃起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火光：「成！爸信你！豁出去了！明天…就播？」
「对！明天就播！刻不容缓！设备…杨勇！」我立刻拨通电话，语气急促，「搞定没？」
电话那头传来杨勇得意洋洋的声音：「搞定！小爷我出马，连夜搞定！高级直播设备一套，调试完毕！账号‘老程烟火厨’注册好了！头像都P好了，就等咱们的烟火大厨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