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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给我生个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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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臻觉得自己仿佛浮在云端,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实处可以依托。
直到一股微弱的力量逐渐在四肢百骸凝聚,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像是从一片漆黑的深海里缓缓浮上来。
楼晟侧卧在旁,看着身边人呼吸从微弱变得规律,唇瓣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苗青臻的迷蒙没有焦点,直直地望着头顶的虚空,透出一种茫然的无助,像是在寻找什么支撑,身体微微动了动,试图靠自身的力量坐起来。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周围的人和物慢慢映入眼帘,苗青臻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一丝血色。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梳理混乱的思绪,表情从迷茫渐渐转为惊疑。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分明,苗青臻终于发出声音,虽然微弱:“这是……哪里?”
身体终于能动了,尽管还有些虚软,但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气力,苗青臻用手肘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从身下的床单到四周的帷幔,再到墙上贴着的喜字,都是浓烈到极致的红色。
其间点缀着数不清的金色纹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身下这张雕花大床居于房间正中,床头悬挂着精美的花环与绸带。
四周摆放的桌椅、屏风,无一不是上等的紫檀木与红木所制,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精心雕琢的奢华。
苗青臻彻底怔住了,一转头,却撞上楼晟一直凝视着他的目光。
那人闲适地侧卧在床沿,手支着下巴,一身鲜红婚服如火如血,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苗青臻瞳孔骤缩,猛地从床上起身,却因力气不支跌坐在地。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
他抬起头,看见楼晟不紧不慢蹲下身与他平视,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分明在说:别白费功夫了。
楼晟面上看不出情绪,唯独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而冰冷的光。
苗青臻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忽然,楼晟取过一旁的酒壶和酒杯,在他面前席地而坐,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他唇边。
“我就等着你醒,喝交杯酒呢。”
楼晟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眼神里盛满期待,却让苗青臻脊背生寒。
“……我怎么在这里?我儿子呢?”
楼晟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自从上次发现阎三帮你送信,我才知道你偷偷去见过你师傅,所以我便让人一直盯着他们,”
他微微一笑:“这不,就让我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不用担心小苗儿,他很好,你不想李渊和找到他,我会帮你。”
说罢,他又将酒杯递近。苗青臻偏头躲开。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厌恶,楼晟索性拿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随后又端起本该属于苗青臻的那杯,同样仰头饮尽。
他扣住苗青臻的后脑,吻了上去,将酒液强硬喂进他嘴里的动作。
酒液吞咽不及从苗青臻的唇边滑落,少部分流过他的喉咙,注进他的身体,楼晟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苗青臻的发丝,就像在安抚宠物的尾羽。
苗青臻身体无力地被楼晟纳入怀里,他非常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楼晟的嘴唇轻轻地吻着他的唇,就像是在品尝着另外一种珍贵的酒。
“好了,现在可以入洞房了。”
苗青臻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荒谬,像是楼晟精心编排的一场戏,以至于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他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这到底算什么?
明明他已经把他的心撕碎了,还踩了好几脚,现在又算什么。
楼晟一把将他抱起来,紧紧地搂着苗青臻的身体,将他抱在床上。
红烛燃燃,照亮了整个房间,似乎也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映照着苗青臻的英俊面庞。
苗青臻原本是楼晟套上了一套喜裙,楼晟怕他醒来之后不开心,便脱了只剩一件红色内衬,腰上堪堪只有一条腰带。
楼晟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觉得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好看得让他心尖发颤。
他想将人揽进怀里,好好诉说这些日子积压的焦灼与无奈,他不计较那当胸一箭,不计较那些伤人的气话了,往后只想好好待苗青臻。
楼晟是真的,不能没有苗青臻。
可苗青臻抬手抵住了他靠近的胸膛,声音沙哑却坚决:“放我离开。”
楼晟凝视着他,语气理所当然:“我们成亲了,拜过堂的。你要去哪?”
他环视满室鲜红:“这里是你的家。”
即便楼晟早料到醒来后会面对这样的抗拒,心口还是像被掏空般难受。
苗青臻只觉得荒谬。
意义何在?
楼晟确是个衣冠禽兽,却也是他贫瘠人生中至今最耀眼的存在,更是伤他至深的人。
他本可以守着苍山镇那份平静度日,是楼晟将他诱出那片天地,又亲手将最恶毒的话语砸向他。
当那些甜言蜜语从这人口中流淌时,曾像最诱人的毒药,让他不由自主沉溺,真相撕裂的瞬间,所有憧憬与幻想都如泡沫般碎裂。那种痛彻心扉,让人无法呼吸,无力思考。
那柄名为背叛的利剑,是楼晟亲手捅进他身体,将他伤得遍体鳞伤,无处可逃。
“这次又想让我做什么?” 他抬眼,目光枯寂,“替你杀人越货,还是利用我和孩子向李渊和复仇?楼晟,我不欠你什么,甚至救过你的命,我不指望你报答,可你为何非要逼我到这般境地?”
听着他一句句的控诉,楼晟只觉心虚与慌乱交织。
他颤抖着捧住苗青臻的脸:“不是的……那些都过去了!我早就不那么想了,你当从未发生过好不好?苗青臻,我求你忘掉,就当从未听见……我们以前多好,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如何能忘?楼晟口中的美好,不过是构筑于欺骗与背叛之上的空中楼阁。
苗青臻清晰地记得,他是如何轻蔑地对樊仑说出那些话。
也记得他命人带走自己时,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
楼晟急切地保证:“你别恨我……那时说的都是违心话!我以后定会待你好,再也不逼你做任何不愿做的事了。”
他凑近,不断亲吻苗青臻冰凉的唇角,姿态是从未有过的卑微示好。
若在从前,苗青臻必定心软。
他太吃楼晟这一套。
信任一旦碎裂,便再难拼凑完整,即便楼晟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苗青臻满脑子想的,尽是楼晟是否又有新的算计。这人性情反复,一时的承诺又能值几何?
“……你若真觉愧疚,”他哑声开口,“就给我解药,放我们走。”
这般虚弱,让苗青臻无可抑制地让他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的时候。
他过去几月深夜入梦,也常听见婴孩凄厉的啼哭,当初那时他全心沉溺于楼晟编织的骗局,竟未察觉身体的异样。
“不行……”楼晟声音发紧,“我们拜过堂了,你就是我的娘子,苗青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唯独不能离开我……不可以。”
“你不爱我了吗?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你舍得吗?我……我不能没有你。”
他紧紧抱住苗青臻的肩膀哀哀挽留,怀中人却始终沉默,不为所动。
不爱了。
也舍得了。
苗青臻觉得,楼晟并非离不开他,只是离不开一个无怨无悔、易于掌控的刽子手。
他这样的人,怎懂什么是爱?他只知索取,直至榨干对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明明当初那般嫌弃他的身子,嫌他生养过,为了让他放下戒备,却仍能忍着“恶心”与他缠绵,逼他沉沦欲海,随时准备抽身离去。
“若当初觉得我已无利用价值,”苗青臻轻声问,“你是打算不辞而别的吧?你说那些美好……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楼晟,你入戏太深,别连自己都骗过去。”
楼晟缓缓收敛了表情,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写过去,再温情也扭转不了苗青臻的看法。
他已错过太多,退路已断,唯有向前。
既然错了。
不如就错到底。
至少这个人,会永远被他攥在手心。
楼晟的眼神彻底变了。
“罢了,我们,”他伸手抚上苗青臻的衣带,声音低哑,“该入洞房了。”
苗青臻抬手想将他推开,下一秒却被楼晟更重地压进绵软锦被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扯开他腰间的系带?
苗青臻睁大双眼,身体因长久的疏离而本能紧绷,可记忆中跟着楼晟的那几年,这般事实在太过频繁,肌理深处竟可耻地残存着熟悉的战栗。
楼晟那双总是倨傲的凤眸暗沉下来,指尖勾过一旁小巧的玉盒,里面是色泽莹润、散发异香的药膏。
“我本不想给你用这个,”他声音低哑,带着某种压抑的痛楚,“可你让我……真的很难过。”
苗青臻试图挣脱,却只是徒劳地在那禁锢中扭动,无意识地扯散了楼晟束发的玉簪。墨黑的长发顿时披泻而下,几缕冰凉的发丝扫过苗青臻裸露的肩颈,带来一阵痒意。
“你……用了什么?”他声音发颤。
“让我们都好受的东西。”楼晟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那人衣衫未褪,只是前襟散乱地敞开着。他伸手撩开苗青臻颊边汗湿的发,轻轻吻了吻他紧闭的眼睑,低声问:“知道为何定要等你醒了才圆房么?”
苗青臻脸颊漫上不正常的红潮,楼晟却偏要恶意地凑近,一字一句:“我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着。”
苗青臻浑身剧烈一颤。
…………
楼晟的动作忽然带上一种绝望的急切,喘息着哀求:“给我生个孩子……苗青臻,给我生个孩子……”
苗青臻神情涣散地摇头,抗拒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不要!我不要给你生!”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楼晟心里。他掐住苗青臻的下颌,眼底猩红:“那你要给谁生!李渊和吗?你就这么爱他,给他怀一个又一个!”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发。苗青臻哑声道:“对……给谁都行,就是不给你生……不给你……”
楼晟猛地伸手扼住他纤细的脖颈,逼他收回那句话。苗青臻呼吸骤然困难,却只是静静看着他,随后闭上了眼睛。最终,是楼晟自己先承受不住,颓然松开了手。
一片温热的湿意落在苗青臻脸颊。楼晟重新俯身紧紧抱住他,坐起身时,凝视着身下人轻颤的睫羽、殷红的唇,乌发凌乱地铺陈在白玉般的肌肤上。他喃喃低语,不知是说给谁听:“你会愿意的……总会愿意的。”
楼晟指节缓缓抚过那段脆弱的脖颈,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不过你现在的意愿,根本不重要。因为愿不愿意,都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