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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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恰好是每半月一次的家族聚会。
管家带着洛林进入大餐厅之前，特地让他换了一身衣服，低调奢靡，符合他的家族身份。
宽敞的桌子附近围坐着形形色色罗素家族的成员。
母亲就坐在座首，她淡淡睨了洛林一眼，冷淡道：“还知道回来？”
身边还有几个在围观的异父弟妹，尽管他们表面上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可他们实际心里会怎么想，洛林都心知肚明。
他们一定很期盼着自己失宠，然后像水蛭一样蜂拥而至，贪婪地夺去那个罗素家族的继承人位置。
真恶心。
他心想，连带着刚包扎好的伤口都再度疼痛起来，像是溃烂了一样。
“出去。”家主冷声吩咐。
洛林刚要动作，以为是母亲在驱赶他，没成想这话是对其他人说的。
家主开口，无人不从，他的那些弟妹们纷纷低眉顺眼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管家走在最后，他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母亲缓步走到洛林面前，动作不紧不慢，垂头睥睨这个胆大妄为的孩子，眸色深暗。
她今天穿了一身政要服装，看起来刚从上议院走出。
她胸口的家族徽章熠熠闪着光。
洛林下意识的攥紧拳头，以为迎接的又是过往一样的狂风暴雨。
“痛吗？”
没成想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丝帛，轻轻擦拭他脸上的伤口。
“这些天你跑哪去了？有没有受伤？”母亲问。
洛林一一缄口不言。
“我很担心你。”
“还好吗？伤口还痛吗？”
室内的空气安宁沉静，透着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连带着家主身上雍容华贵的熏香也一并钻进他鼻腔。
他摊开的手掌上是细细密密的伤口。
母亲拿来了棉球为他上药，她动作很生疏，却很谨慎。
“你父亲是个温柔的好人，我在航海时与他相识……只是可惜……”她语气一顿，有些遗憾，“这些多年，我对你严苛，只不过是不希望你重蹈他覆辙。”
“你在外面，同那些下等人混迹，我很担心你……”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况和他想得不太一样，这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肩膀上落下分量，身躯骤然一紧，一种濡湿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
————是母亲抱着他在哭泣。
很轻，像飘在云端，空荡荡，飘飘摇摇。
他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鲜明的情绪，是过往前所未有的。
他一时无措，心中又欣喜又是一股难言的厌恶。
不知名的恨从心里蔓延出来，却不知道该奔涌向谁。
……
“哒哒哒————”
科恩在外面敲了敲门。
她问：“方便进来吗？”
“可以的。”闻声，纳祖七手八脚地打开教室的窗户，迅速整理好衣服。
当然她还是迟了一步，科恩一进活动室的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扎眼睛的焦焚味。
“你抽烟了？”
纳祖故作镇定，“楼下学生集市摆的小摊，我路过的时候他们给我塞的，试用装，最近有点烦。”
“怎么了？”科恩立即换了一副神情，她关切问：“难道是因为白塔的悬赏任务不顺利吗？”
“不是。”纳祖摇摇头。
她们所在的活动室开着窗子，楼下空地上那些热闹非凡的学生市集清晰可睹，其中有许多透露着异域风情的单独帐篷。
那些特别的显眼帐篷都是学校里的南方学生装饰的。
纳祖走到窗边，幽幽叹了口气，“我倒卖帝政晶石的时候被人举报了，最近暂时失去了这份营生，啊……也可能是永远。”
“校监最近在派人查这件事。”
“谁干的？”科恩闻言微微蹙起眉。
一些有特殊渠道的学生会把额外的帝政晶石以比白塔低的价格卖出去，这对买卖的学生都有益处，小贵族们能花比一学期一万金币低的价格继续留在帝政院，维系他们的贵族体面，倒卖的学生也能趁机赚到钱。
这件事明明只对帝政院没好处。
“事多的南方佬。”纳祖嘀咕着骂了句脏话，她手支着窗户，身子向外探去。
楼下正好有几个联合会社团的成员经过，他们拿着特制的小旗子，穿着文化衫。
纳祖不禁感慨说：“好羡慕他们啊。”
后来入学的平民学生有特殊的考核条件，不需要像第一批特招生一样，费力去白塔做悬赏任务赚帝政晶石。
“或许大家各自都有烦恼呢。”科恩走到她身边宽慰说。
之前听塔尔的话来看，平民想通过考核进入帝政院也是困难重重。
“那群南方人能有什么烦恼！”纳祖冷眉倒竖。
“他们也要一学年交一万金币，不过这对南方人来说只是洒洒水的事情。”
“估计是他们太有钱了，见不得有人干倒卖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吧。”
科恩和纳祖一起发愁，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法。
帝国创立近两百年，疆域辽阔，到了七世王登基前，王室衰微，天下除帝都以外，别的城邦和独立状态并无区别，只差一个名号。
七世王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前几任先祖分出去的管辖治军权从各地的要塞城主手里收回来，并在城内派帝国军队驻扎。
如有公然反抗的阴奉阳违的，便直径派兵暴力镇压。
南方诸城邦最早向七世王投诚，不到两年，帝国一半以上疆土的实际掌控权，又重新回到了迪索拉皇室手中。
尽管不了解七世王，但光凭他登基之后的诸多煊赫事迹，科恩觉得他是一个很有魄力手腕的统治者。
帝国南部重商，那里投机主义盛行，个个见风使舵，滑跪得飞快。
纳祖很不喜欢这些长袖善舞两面三刀的南方人。
他们来了帝政院，不被院内原有的老派帝都贵族们接纳，多半又看不起平民和野蛮的异种特招生，便挖空心思讨好学院的高层，拼命捐钱给帝政院翻新建筑。
过了会，纳祖平复了心情，“你过得怎么样呢？”
“还好。”科恩说。
她最近一半的时间在照顾病人，一半则在安顿贫民窟的孤儿们。
科恩还想教他们识字，她觉得知识是改善现状很重要的一点。
不过，这个念头无异于异想天开，他们暂时的温饱问题仍旧困难，何况教材问题教师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还是得从长计议，考虑现实。
科恩把身上揣着的一张纸交给纳祖，这是她此行的目的。
“塔尔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知道了，她和我说过。我想问问，你在帝国军中怎么样？”
科恩问：“你想参军去吗？我恐怕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随军时，她只是执行一些斥候前哨的任务，别的时间都在军营里制作束阵，主要负责后方工作。
纳祖苦笑笑，“对啊，今时不同于往日了，我得给自己另谋出路。”
她需要更多的钱，治疗血疽病对普通人来说是笔天额开销，单靠白塔的悬赏难以为继。
“帝国军在城外设立了驻扎地，你可以去那里的办事处问问。”
“好……” 纳祖点点头，她别开眼，“你要不要下去逛逛？最近在举办为校庆预热的活动，学生市集上商品很丰富。”
科恩点点头，“好啊。”
帝政院的校庆学生市集上很是热闹，其中还有一些摊位是对外开放的，有许多城里的商人趁机在学校里兜售。
大小商品鳞次栉比，有食品和魔法道具，还有各种鲜动活泼的宠物。
一条冰蓝色尾鳍飘逸灵动的鱼在空中飘动，科恩经过摊位时，它在她们身边游转了一圈，飘到科恩眼前。
“居然有能飘在空中的鱼。”科恩惊叹。
摊主长着一张俏皮的娃娃脸，看起来很亲切，他露出得体骄傲的微笑：“这是□□浮空鱼，可以离开水面生活。”
纳祖也来了兴趣：“这条鱼多少钱？”
摊主比出一根手指。
科恩问：“一百金币？”
摊主笑着摇摇头。
科恩犹疑：“一万吗？”
摊主再次笑着摇摇头。
科恩不敢再往下猜了，这条漂亮小鱼估计把她整个卖了也换不来。
她一眼相中的漂亮宠物们总是贵得离谱，令人咋舌。
旁边凑热闹的学生说：“这鱼吃宝石为生，普通人可供不起。”
科恩听了隐隐替它未来的主人感到肉痛，连带着面前笑眯眯的娃娃脸摊主都看起来有几分扎眼。
“科恩，有熟人来了。”纳祖扯扯她衣角。
科恩刚想说她在帝都哪有什么认识的人，却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堆穿着南方服饰的学生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一个人。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热切。
科恩欲言又止，微微语塞。
“科恩。”阿卡加纳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转过头来望向她。
他今天穿了一件轻便的白衬衫，随意披着漆黑的长发，露出的脖颈间带着一条沙弗莱石项链。
科恩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至今为止两年多，阿卡加纳来帝政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这种人居然会主动来学校。
旁边一名学雕塑的学生问：“您真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不用了。”阿卡加纳脸上露出冷而淡的微笑，他弯了弯唇，声音温和说：“我没空。”
科恩清楚这是他表现出不耐烦的前兆。
以前阿卡加纳被科恩叽叽喳喳的吵得厌烦了，就会露出这种神情，接下来他会接着再讥诮她一顿，说的话多半会和‘狗’字沾边。
阿卡加纳指指科恩说：“我要陪她一起。”
“好的好的。”雕塑学生给他递来一张名片，“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这是我们工作室的地址……可以带着您妹妹一起，我们都很欢迎。”
科恩问：“你病已经好了？”
“没前几天那么难受了。”他们一起走着，拐了个弯，阿卡加纳把手刚塞进的名片随手扔进垃圾桶。
阿卡加纳嘀咕抱怨说：“我只是想来逛逛校庆，何必摆出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我没有……”科恩下意识反驳。
阿卡加纳抬起手指，戳戳她眉心，抚平她无意识蹙起的眉。
“你有。”
“我只是觉得，你刚生病初愈，不该来人这么多的地方。”
“怎么怕我传染给他们，心疼了？”
“……”科恩深吸了一口气，阿卡加纳果然还没痊愈。
她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和病人置气。
见科恩看向她，纳祖连忙摇摇头，求生欲旺盛，“呃……不是我请过来的。”
阿卡加纳淡淡瞥向她，纳祖说：“呃……但是，也没有不想请的意思……”
两个人齐齐盯着她，相似的绿瞳像盯梢的蛇。
纳祖：“……”
“呃……既然都来了，大家一起逛逛呗，反正呃……来都来了……我是想说机会难得的意思。”
“机会难得？”阿卡加纳收回视线，“只怕科恩不想和我一起走。”
科恩不满地抗争：“我没有！”
阿卡加纳挑眉：“真的么？”
“……真的。”
“那你想和我一起玩吗？”
“……想的。”
科恩这才注意到他打了耳洞，黑发披散，露出的漂亮修整的耳朵上多了两颗冷冰冰的钉子。
“噢……那我想玩那个，你陪我。”
阿卡加纳遥遥随手一指。
科恩神色怪异：“……你确定你真的想玩？”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