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恩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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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恩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只黑色、密不透风，装满黏稠液体的容器里，意识像是被摇散的蛋黄一样混沌。
热，烫。
浑身都很热，骨与肉生长密切连接的部分隐隐地发烫胀痛。
神志像浸泡在水里一样浮浮沉沉，她如同围观远处的定格影像一样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记忆。
科恩以为她自己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
在她十多岁出头的时候，他们被拐卖了，那会他们刚离开堕种精灵部族，对外面世界和混乱和人类的险恶一无所知。
一日想从草原搭车去城镇，实在没钱，于是抠抠搜搜选了辆报价最便宜的驴车。
事实证明便宜没好货。
在车上，那个驾车的老头好心分给他们玉米饼吃，科恩正好饿了快将近一天，何况对方长得慈眉善目，态度热请又温和，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科恩舍不得吃了，她留给了阿卡加纳。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食物了。
再次醒来时，他们已经身处黑暗腥臭的环境当中，科恩才发觉自己被拐卖了。
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驾车的老头和奴隶贩子是一伙的。
果然在哪个世界都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为什么刚到人类世界就遇到这些啊。
围绕着科恩的是几个陌生的男声。
“是稀有的堕精灵，不过可惜，品种不够纯。”
“这两只脸蛋够漂亮了，能买个好价钱。”
“啧啧，瞧瞧这只的脸。”科恩的头发被粗鲁地一把拽起，打量牲畜一样地拎到灯下。
眼睛被对方提着的煤油灯光直射，科恩不自觉地分泌泪水，身体依旧不听使唤般地沉重，像是灌了千斤铁。
阿卡加纳……阿卡加纳呢……他已经被卖掉了吗……
惶然之余，更多的是被单独抛下的深深恐惧。
“这么小就这么漂亮，长大之后还不知道会有多极品。”
“嘿嘿，你是不知道，小的时候才更值钱，现在南面那边的贵族们都喜欢小孩子。”
“这只多大了？”
有只手来试着撬开她的唇齿作势要检查牙口看看，“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嘶————她咬我！”
“别打她的脸！”旁边立即有别的声音大声劝阻，“过几天就要找卖家了，你疯了吗？用鞭子抽几下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
即刻，清脆的鞭子雨点似地落到科恩的背上，因为被灌了迷药，药效还没过，触觉迟钝，科恩几乎没感到什么猛烈的痛觉，只是鞭子抽打她的破空声音格外响亮。
“好了好了！别打坏了！这小小一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要是感染生病死了我们要赔多少钱？脑子能不能清醒点？”
被奴隶贩子们评估完价值之后，科恩被扔回了潮湿阴暗的地牢里。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阿卡加纳也在里面。
身躯没有多少力气，阿卡加纳看起来比她好不了多少，脸上有好几道擦伤，脖子上多了一道青紫的勒痕。
科恩手脚并用地爬到阿卡加纳身边，蜷缩到他怀里。
阿卡加纳的身体也很冷，几乎没什么温度，要不是心脏还在微弱地起伏，科恩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好不容易见到熟悉的人，科恩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拼命掉。
“哥……哥，阿卡加纳……”科恩小声叫他。“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卖掉了……”
“呜呜呜呜……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吃玉米饼了，你没事吧？”
阿卡加纳一动不动。
科恩吓坏了，她说话结结巴巴，泪溢出来狠狠糊住视线，“你别吓我……我不能没有你！”
一想到她可能会面对失去唯一依靠的境遇，科恩哭得更加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身底下传来微弱沙哑的回应，“松开点，我快被你闷死了。”
“我没事，别哭……只是需要休息会……”
阿卡加纳回应完科恩之后就又昏睡过去了，如他所言，他实在是太累了，又伤的很重。
科恩不知道阿卡加纳遭遇了什么。地牢里很冷，为了取暖，她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阿卡加纳怀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怕闭上眼再睁开后阿卡加纳就已经被卖掉了，心里不停地为之后他们未知的命运焦虑惶恐。
牢门外点着微弱的灯光，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科恩不敢闭上眼，只好看着阿卡加纳的睡颜。
阿卡加纳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他的五官很优越，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堕种精灵种群里的时候，阿卡加纳也是那个能让别人第一眼就最先注意到他的漂亮孩子。
科恩挪过去一点，轻轻靠着阿卡加纳的额头，这样的接触能缓解一些她的惶恐和不安。目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骨相，白净的面皮，还有眼角下那颗小小的让人怜惜的殷红的泪痣。
他们被在地牢里关了两天，什么吃的都没给，期间阿卡加纳基本都在昏睡。
奴隶贩子把他们关进了一只巨大的铁笼，运上了马车，一路路程颠簸，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带进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地下拍卖场。
四周的观众席一片漆黑，不知那漫长的座位在黑暗中延伸到了何处，只有最中心的展示圆台亮着一束刺目的白光。
囚笼升到圆台，主持开始介绍商品。
两只人类和传闻中早已在大陆上灭绝了几百年的堕种精灵的混血后代。
台下开始竞价，出价的金币以百万的单位往上叠加。
买下他们的人身份尊贵，是个性格残忍荒淫无道的军火商。
他把两只半精灵都带回了自己装满奇珍异兽的一处豪宅，某日兴致盎然，打开笼子派人给他们都注射了不明的针剂。
一针下去，科恩感觉浑身都开始发烫燥热，阿卡加纳被拖着扔到她身边。
科恩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当即明白了一切。
但是药物作用下大脑开始不受控制，汗如雨下，理智模糊，她的身躯不自觉地往边上唯一的温度来源上靠。
这段回忆实在是太糟糕了。
糟糕到她潜意识里把它们淡忘剔除了。
……科恩猛地睁开眼，眼帘里是个空荡荡的洁白枕头。
“阿卡加……”从梦魇当中苏醒，科恩无意识地把梦话呢喃带到现实。
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荒诞地真实。
科恩伸手往旁边一摸，另一半床是空的，冷冷清清。
他们搬到帝都后，床上用品都是一起买的，科恩选了体验起来最舒服的一种枕头，买了三个，一个给阿卡加纳，两个留给自己，晚上睡的时候一个枕着一个抱着。
如今床上空荡荡的，一点余温也没有。
她回家了？阿卡加纳带她回来的吗，她昨晚怎么会不小心睡着了……
头脑很混乱，尤其是那个荒唐而恐怖的噩梦，带给了科恩不小的影响。
梦里的前半截和科恩以前遭遇的现实一模一样，只是结局不同，现实的阿卡加纳躲开了她，强撑着站了起来，药性猛烈，他宁愿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也没有靠近科恩，并且还暴起伤了那个军火商，之后阿卡加纳就被带走送人了……后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从新主人的囚禁当中逃了出来，追了四五座城邦，把她从军火商的手里救了回来。
科恩偶尔好奇心作祟问过阿卡加纳她被买走后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不过阿卡加纳对此闭口不提。
科恩想或许是什么很痛苦的经历，碰壁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主动戳他伤疤了。
每个人都该有点属于自己的秘密。
科恩光着脚下床，意识还有些恍惚，有种宿醉后醒来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帝都的家中，身上的衣服被换过，纯棉材质，柔软、带着浆洗后的清香。
昨晚阿卡加纳带着她回了家，还给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吗？
在家里环顾一圈，科恩最后走进厨房里，阿卡加纳正在做饭。
“醒了？”阿卡加纳不用回头，光听背后窸窸窣窣蹑手蹑脚的声音就知道是科恩。
“饿了么？”
科恩问：“昨晚你带我回来的？”
阿卡加纳转头去拌水果沙拉，淡淡地“嗯”了一声。
“去洗漱一下吧，既然醒了就来吃饭，我已经快准备好了。”
科恩注意到他脖子上缠了纱布，动作还有些僵硬，问：“你受伤了？是不舒服吗，昨晚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看起来怪怪的。”
“我没事。”阿卡加纳吧科恩好奇探过来的头推开一点，瞥眼看到她光着的脚，有些不高兴，“快把鞋穿上。”
“你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不准胡来知道吗？”科恩不放心又叮嘱了他两句。
“过两天我去给你学个治愈术，怎么样？”
阿卡加纳低头把做好的菜全盛进盘子，轻轻又有些敷衍地应和。
科恩：“……”
感觉阿卡加纳长大了，什么事都爱瞒着她。
等她穿戴好坐到饭桌前，阿卡加纳已经拿着武器准备出门了。
“……”匆匆咽下嘴里的果子，科恩连忙道：“你又去哪里？”
“接了个新任务……”阿卡加纳语焉不详。
科恩有些不高兴，“悬赏部的吗？还是别的哪里？怎么又接了任务，你昨晚没睡吗？”
“不是悬赏部的，内容有些机密……不能告诉你。”
“你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忙，有空歇歇吧。”
不知道为什么，科恩觉得阿卡加纳好像有些故意想避着她。
他生气了吗？因为什么？……科恩理不清思绪。
“……”科恩软下语气，好言相劝道：“我很在乎你，我不希望你那么累。”
“……好。我知道了。”
阿卡加纳几乎是合门落荒而逃。
有任务是真的，不想面对科恩也是真的。
回想起混乱不堪的昨晚，红晕迅速攀附上耳尖，除了想办法撕裂时空回到过去改写一切，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科恩了，想起他那时候昏昏沉沉对科恩说的那些话，阿卡加纳恨不得立马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连着两天休息日，阿卡加纳都没有回家，要不是周日晚上他寄了一只传讯卷轴回来，科恩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传讯卷轴里阿卡加纳简单交代了他可能得再过几天回家，钱和食物放在哪里，科恩需要用时自取。
还有帝政院的课上，要是不方便就不用帮他签到了，反正凑不够帝政晶石，全科满绩也是会被发配边疆当劳役，学习成绩课程缺勤率对于他们这种合并后进来的学生其实不重要。
当然，科恩想学可以一直学，阿卡加纳表示会永远支持她的学业，想上一百年两百年学都没问题。
科恩看完了传讯卷轴有些哭笑不得，她想给阿卡加纳回信，但是卷轴是一次性的，她没有阿卡加纳的定位也没办法找到他。
休息日这两天科恩已经把西索留给她的所有书全都看完了，能实践也全都实践过一边，实验废弃的束阵都快能堆成小山。
新的周一下午，科恩如约来到了先前和西索约定的炼金术室，他人还没来，不过空旷的实验台上多了一沓半人高的书籍。
风格和他之前给科恩的那一沓差不多，内容也相似，应该是这节课的教学内容。
意思应该是留给科恩看的。
书籍用料扎实，纸质很好，在这个纸贵如金的年代，看起来就价格不菲，恩师对她很慷慨。
科恩取了最上面一本，坐在炼金术室里老老实实地从第一本开始看，准备边看边学边等西索。
等她看完了上面两本书，墙壁上时钟准点敲响显示外面已经是傍晚了，西索还没出现。
没有任何的书面嘱咐，西索就这么平白地放了她鸽子。
科恩：“……”可能恩师临时有事，先给她书让她自习。
她纠结了一下，在继续等待和趁学校关门前回去之间选了后者。
再看一会书吧，科恩心想，反正阿卡加纳忙得跟死外面了一样，她回去也是这样冷冷清清地在家里看书，在哪里都一样。
再等等，说不定过会西索就来了，毕竟他是个昼伏夜出的种族，把黑夜当做白天看了也有可能。
这么考虑着，科恩拿起了第三本书翻开。
开篇是记叙小说似的开头，科恩没在意，以为只是学术书籍的形式不同，继续读了下去，看了两页之后，科恩彻底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开始脱衣服了？然后又亲上了……又是皮鞭又是蜡烛的……
她粗略往后翻了几页，全是需要打马赛克才能展示的内容，甚至还有配图，画风相当大胆，用色鲜亮，不同肤色的□□叠加在一起，物种也大不相同。
“……？”科恩以为自己学太久了学出幻觉了，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几眼。
翻开，合上，翻开，合上，瞳孔地震。
不是。
科恩一口气翻到底，书里的人物来来回回换了几轮，大体内容却大差不差，上天入地地翻来覆去，把全世界都当成床。
科恩瞠目结舌。
过了会，科恩把自己被险些震碎的三观捡回来，翻了翻西索留下的书堆，翻出来三本通篇写人类和非人类负距离的。
三本全都是暴力字母题材的……重口程度令人叹为观止，连她这个穿越的现代人看了都为之咂舌 ，感叹人类的丰富想象力。
要怎么处理呢？西索发现自己的珍藏不见了吗？
科恩艰难咽了口口水，有些犯难。
应该是不小心塞进来了吧。恩师……没想到，恩师他人看着挺正经，私下癖好还挺特殊的。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