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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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念秋出事之后，空气中仿佛漂浮着看不见的刺，连原本偶尔会和她搭话的同桌也一脸避之不及。她只能将自己缩进沉默的壳里，尽量避开集体活动，只在和熊心的小圈子里接触时，会小心翼翼地探出触角。
某一个清晨，她像往常那样早早来到教室，从抽屉里拉开书本时，却碰到了一张不属于此的纸条。她的心砰砰跳着，有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打开来后，发现上面用红色笔写着一行字：
“滚回阳光班去！”
她瞬间咬紧了下唇，几乎尝到一丝铁锈味，攥着纸条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松开，将纸条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塞进了裤腿口袋里。
午饭时分，原本喧闹的食堂变得遥远，何念秋表现得格外沉默，不知道是因为广播台的事，还是因为身边的流言蜚语，原本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面庞，此刻像是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翳。
剩下的人看在眼里，内心或多或少都有些着急。而就在这时，又一个异常状况出现了——
季明潇一整天没来学校。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正在循循善诱，充满激情地讲着他的课程内容：“所以啊，将进酒只凭借着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便流芳千古，闻名百世。诗人李白的一生也屡遭挫折，先是被排挤出京，此后安史之乱爆发，他又因站错队伍被牵连入狱，流放贵州。但他却并未一蹶不振，始终坚信自己才华可以得到施展……”
熊心撑着下巴，思绪早已飘远，片刻后，察觉到顾安禾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她顺势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她：【季明潇怎么没来？一天了】
顾安禾垂着眼，几缕柔软的黑发滑落颊边。她拿起笔，笔尖在纸上悬停了一下，才刷刷写下：【不知道，她也没跟我说】
熊心眉头更紧：【你说，她不来学校，是不是跟念秋这事有关系？】
顾安禾这次笔尖停留的时间稍长：【有可能】
对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熊心看着这三个字，内心掠过无数猜想。
季明潇虽然是托管生，但平时也很少连续3节旷课，今天突然旷了一整天，未免太过突然。
就在此时，语文老师似乎感觉到了她俩的小九九，一记眼刀瞬间杀了过来，用黑板擦在讲台上敲了敲，若有所指。
熊心立刻挺直腰板，摆出一副“我在认真听讲”的模样。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熊心因为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感觉太阳穴突突的，面上也有些无精打采。顾安禾看了她一眼，突然问：“要不要拉上小何一起出去透透气？换个环境可能好一点。”
熊心的眼睛瞬间亮了：“什么时候？”
“就……今晚？”顾安禾试探着问。
“今晚啊？”熊心想了想，虽然今天是周中，但晚上应该不会有人查寝，晚自习后溜出去一两个小时应该问题不大：“我倒是可以，要不问问念秋？把格格也叫上？”
顾安禾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后面两排，不一会便回来：“她们都可以，那下晚自习后我先出去，到西门来接你们。”
“去哪？”熊心下意识地问。
顾安禾歪着头看她：“你觉得呢？”
熊心：“要不……去海边？”
虽然有些老套，但熊心总觉得，看到大海这样广袤的景色，会让个人短暂地忘却自己的烦恼。
“挺好，那就海边吧。”顾安禾说。
熊心：“那季明潇呢，联系上了吗？”
顾安禾摇了摇头：“我给她发了消息，还没回。”
熊心“哦”了一声，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不过眼下，先让何念秋的心情好起来，才是当务之急。
一中向来以高学时著称，晚自习等到10点才下课。结束之后，熊心拉上何念秋和卢格菲，随着汹涌的人潮挤出教学楼，直奔西门。西门外的巷子相对僻静，远远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老槐树的阴影下。
熊心认出来那是新年那天，顾安禾用来接她的那辆车，于是指了指对方，带头走过去：“到了。”
卢格菲下意识问：“安禾的车？你咋认出来的？”
熊心心里一虚，嘴上含糊：“呃……之前碰巧见过。”
“什么时候见的？”卢格菲立刻来劲了，凑近她，一脸八卦：“你俩是不是偷偷出去玩了，没带我们！”
熊心眼看着说不过，赶紧绕到她身后，把她推着向前走：“快上车吧姑奶奶。”
何念秋依旧沉默，但在卢格菲的叽叽歪歪和熊心的“推搡”之中，气氛倒也不算太冷清。
把两个人都塞进后座，熊心便功德圆满地坐到副驾驶，绑安全带的时候感觉到旁边抛来一个眼神，便也微微侧目，和顾安禾的双眸对上。
顾安禾没有说话，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两人，默不作声地挂挡启动。
“我们这是去哪啊？”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卢格菲才后知后觉地问。
熊心惊讶地回头：“你不知道去哪就跟着来了？”
“对呀，没人告诉我啊！”卢格菲理直气壮：“不过既然是陪念秋散心，刀山火海我也来，对吧念秋？”说完，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何念秋。
一直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路灯的何念秋，这才回过头来，轻轻“嗯”了一声。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低鸣声，和缓缓划过城市的细微呜咽。
车子最终停在临海公园的停车场。顾安禾熄了火，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背在身上，等大家都下了车，她率先转头，轻车熟路地走上草坪：“走这边。”
此时已是夜晚10点半，晚上的公园人迹稀少，但仍然有一些来遛弯的退休大爷大妈，在路上跑步或是聊天。小摊贩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公园道路上，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在咸湿的海风里飘散。
大约走了七八分钟，栈道尽头豁然开朗，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夜晚特有的潮湿和凉意。
远处的城市灯火在海岸线上连成一片光带，倒映在微微起伏的海面上，碎成点点星光。
“哇！”卢格菲第一个惊叹出声：“我还是头一回大晚上来看海呢！”
“真的假的？”熊心问道。
“当然是真的，以前总觉得黑咕隆咚有啥好看的。”卢格菲张开双臂，深深吸了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现在看，有灯光，有星星，这晚上的海也太有味道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何念秋：“你觉得好看吗？”
何念秋将脸埋在长款的红色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良久才轻轻回了一声：“好看。”
顾安禾没再说什么，而是在靠近海面的水泥观景台上找了个干净地方，掏出纸巾仔细擦掉灰尘，之后像变魔术似的，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张厚实的野餐垫，在观景台上铺好：“站着累，来坐会吧。”
熊心感慨于她的准备周全，情不自禁地说：“你也准备太周全了。”
“那是！有安禾在，出门简直不用带脑子。”卢格菲非常捧场地帮腔。
“哦，你也知道自己没带脑子啊？”熊心冷不丁接了一句。
“你？！”
卢格菲作势要朝熊心扑过来，眼看着两人又要扭成一团，顾安禾笑着轻咳一声：“好了。”
两人似乎想起此行的目的，这才偃旗息鼓下来，互相不服地干瞪眼，乖乖坐下。
顾安禾看向旁边依旧沉默的何念秋，没急着说话，而是从百宝箱般的背包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四四方方、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她一层层拆开包装，露出里面精致的巧克力黑森林小蛋糕。
何念秋平时很少吃太甜的东西，她特地挑了一款甜度没那么高的。
“这是……？”何念秋看着突然出现的蛋糕，愣住了。
顾安禾笑了笑，目光和另外两人对上，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道：“小何同学——生日快乐！”
何念秋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垂下头去，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过了好几秒，她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咱们安禾可是副班长，班里花名册都在她手里呢，查个小寿星的生日还不是小菜一碟？”卢格菲得意地用手肘碰了碰顾安禾：“你说是吧副班。”
顾安禾坦然承认：“嗯，登记信息的时候，不小心记住了。”
何念秋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究是没忍住，泪水弥漫出了眼眶：“谢谢你们……我，我还是第一次吃生日蛋糕。”
“真的吗？那快尝尝好不好吃。”顾安禾拿起一旁的蜡烛点上，小小的火苗在海风中摇曳，照亮了她温柔的脸：“一起来唱个生日歌吧。”
何念秋海沉浸在感动里没回过神，熊心她们已经拍着手，齐声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
简单甚至有些跑调的歌声，混着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在空旷的海边回荡。何念秋看着朋友们真诚的笑脸，沉寂许久的嘴角终于一点点向上弯起。在大家的簇拥下，她双手合十，对着蜡烛许下愿望，几秒钟过后，睁开双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熊心瞬间鼓起了掌：“可以开始吃蛋糕了吗？饿了。”
顾安禾看着她跃跃欲试的小脸颊，没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给你馋的。”
“那确实饿了嘛。”熊心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顾安禾嘴上说她，手里却已经拿刀分起了蛋糕，她切出一块来，先递给何念秋，之后切了一大块放进熊心手里的小纸盘里：“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你。”熊心满足地接过来。
“我的呢我的呢？”卢格菲挤过来一个头，敲着手里的盘子。
顾安禾笑着又切了一块给她：“别急，人人有份。”
四个女孩坐在海边的垫子上，分吃着蛋糕，暂时忘却了烦恼，说笑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吃着吃着，顾安禾又把手伸进背包里摸索，这次掏出来的是四罐冰镇的易拉罐啤酒。
卢格菲嘴里还塞着一块蛋糕，含糊不清地惊叹：“安禾你这背包是百宝箱吗？”
顾安禾没理会她的调侃，直接递了一罐给何念秋。
何念秋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就想拒绝，但看着顾安禾温柔的目光，拒绝的话又卡在喉咙里。她迟疑地伸出手，接了过来。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双手握着易拉罐，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罐身，小声说了句：“谢谢。”
“借酒浇愁嘛。”顾安禾给自己也拉开了一罐。
“对啊念秋，”卢格菲非常自来熟地拿走了一罐啤酒，“啪”地一声拉开拉环，咕咚灌了一大口，豪爽地一抹嘴：“心里有啥不痛快就跟我们说，我们挺你！”
何念秋低头看着手里的啤酒罐，又看了眼身边的朋友们关切的眼神。片刻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泡沫瞬间冲进喉咙，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熊心赶紧放下自己的啤酒罐，拍了拍她的背：“慢点。”
咳嗽渐渐平息，何念秋抹了把呛出来的眼泪，声音还有些沙哑：“没事，呛了一下而已。”
“一会儿就好了……”
这句话就像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熊心一下。她自己也曾在无数个难熬的时刻，这样对自己说过。
她的眼神暗了暗，拍着何念秋背的手，无意识地停顿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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