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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情敌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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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里白天那沉默而压抑的离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顾林光心头好几天。那份签下的合同如同无形的枷锁，“星瀚艺投”的对接人员已经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热情开始联系他，询问创作进度，暗示着“市场期待的方向”。顾晨依旧将自己锁在画室里，与世隔绝地追逐着他那纯净到令人不安的钴蓝色。工作室的空气里，松节油的气味混合着无形的焦虑，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顾林光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重的压力碾碎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号码打来了电话。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霍允棠。
顾林光有些意外地接起：“喂？霍小姐？”
“顾老师！是我呀！”电话那头传来霍允棠清甜活泼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没打扰您创作吧？”
“没有，霍小姐有什么事吗？”顾林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是这样的，”霍允棠语气轻快，“上次跟我妈妈还有周阿姨（顾林光的母亲）一起喝茶，不是加了您飞信嘛！我最近在策划一个小型艺术沙龙，想邀请几位新锐艺术家来聊聊创作理念，特别特别希望能请到您！不知道顾老师下周日下午有没有空呀？”
艺术沙龙？顾林光微微皱眉。他对这种社交活动本能地有些抗拒，尤其是经历了叶家晚宴的噩梦之后。但霍允棠的语气充满期待，又是母亲朋友周阿姨的女儿，直接拒绝似乎不太礼貌。
“下周日下午……我暂时没有安排。”顾林光斟酌着回答。
“太好了！”霍允棠欢呼一声，“那就这么说定啦！地点在‘云栖会所’，环境很安静的！我稍后把具体时间和地址发给您！对了顾老师……”她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点俏皮，“其实是我哥啦，霍珏，上一次我带上他跟你和周兰阿姨见面。我当时就觉得怪怪，好像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后来死缠烂打之下，他终于说出曾经你和他是大学同学呢！他也特别想见见你，叙叙旧！”
霍珏？！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顾林光心中漾开一圈复杂的涟漪。
他当然记得霍珏。高中时代的风云人物，家世显赫（虽然当时顾林光并不清楚具体显赫到什么程度），相貌英俊，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和掌控欲。他们确实有过交集，甚至短暂地被传过一阵子“绯闻”——源于一次校运会，顾林光在长跑后虚脱，是霍珏把他背去了医务室，动作强势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那之后，霍珏似乎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主动接近，送过几次精致的画册和进口颜料。顾林光那时正懵懂地意识到自己的取向，又深陷在对白天隐秘而痛苦的单恋中，对霍珏这种过于直接和强势的“好意”感到无措甚至有些畏惧，下意识地疏远了。
“嗯…记得。”顾林光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就太好啦！我哥知道你要来可开心了！那我们下周日下午见哦！期待您的光临！”霍允棠欢快地挂了电话。
顾林光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绪有些纷乱。霍允棠…霍珏…原来那次看似偶然的、由母亲牵线的下午茶，真正的目标是他？霍允棠要他的飞信，也是霍珏授意的？他调查过自己？他想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叙旧？
一种被窥探、被设计的感觉让顾林光有些不舒服。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更隐秘、更不合时宜的情绪，也悄然滋生出来。
霍珏……那个曾经在高中时代，用强势又带着点暧昧的方式闯入过他世界的英俊男人。比起白天那深不见底、充满痛苦和危险的阴郁，霍珏身上那种自信、强大、甚至带着点掌控欲的魅力，在此刻顾林光倍感孤独和脆弱的时刻，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吸引力。
他太久没有感受到被一个同性如此明确地关注和“需要”了。白天的情感沉重而绝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他不敢触碰，也无力回应。而霍珏的出现，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充满力量感和目的性的气息。这种气息，对于一个在事业和情感双重压力下挣扎、又天生渴望同性之爱的顾林光来说，像沙漠里突然出现的海市蜃楼，明知可能虚幻，却忍不住心驰神往。
“也许……只是叙叙旧？”顾林光低声自语，试图说服自己。但内心深处，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爱情滋润”的微弱渴望，如同被点燃的微弱火星，在荒芜的心田里悄悄摇曳起来。他太久没有心动了，这种陌生的悸动感，甚至带着点危险的刺激，冲淡了连日来的阴霾。
周日下年，“云栖会所”。
这里与叶氏“云境”的奢华张扬不同，走的是低调奢华的隐逸风。深藏在城郊一片精心养护的园林之中，亭台水榭，曲径通幽，环境确实清雅安静。
顾林光被侍者引至一处临水的玻璃茶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室内温暖明亮。霍允棠穿着一身清新雅致的连衣裙，笑着迎上来：“顾老师！您来啦！快请坐！”她热情地引顾林光坐下，位置正对着门口。
顾林光的母亲周兰和她的朋友邵阿姨也在，正低声交谈着，看到顾林光，都露出温和的笑容。但顾林光敏锐地感觉到，母亲的笑容在看到霍允棠如此热情地招呼自己时，似乎更满意、更深了一些。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对“门当户对”的隐隐期待，与当初得知他和白天走得近时的担忧截然不同。
“顾老师，您先喝点茶，我哥他马上就到，路上有点堵车。”霍允棠亲自给顾林光斟了一杯香气馥郁的茶，动作娴熟优雅。
话音刚落，茶室的门被侍者恭敬地拉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霍珏。
岁月似乎对他格外优待。比起高中时代略显青涩的棱角，如今的他身形更加挺拔健硕，包裹在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闲西装里，肩宽腿长，充满了成熟男性的力量感和压迫感。他的五官依旧俊朗深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而有力。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比少年时多了更多难以捉摸的深沉和一种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精准地、毫不掩饰地直接落在顾林光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玩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强烈的兴趣。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霍珏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磁性，有种天然的掌控力。他先向周兰和邵阿姨微微颔首致意，态度得体而尊重，但那份尊重里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然后，他径直走向顾林光，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在顾林光下意识站起身时，霍珏已经来到他面前，伸出手。
“林光，好久不见。”霍珏自然地叫出了顾林光的名字，语气熟稔，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年的空白。他的手干燥而有力，握住顾林光的手时，力道适中，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宣告主权般的意味。停留的时间，也明显超过了普通的社交礼仪。
顾林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霍珏身上那股强势而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极具侵略性。对方目光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兴趣，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他笼罩。他感到脸颊有些发热，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霍珏更紧地握了一下才松开。
“霍…霍珏，好久不见。”顾林光的声音有些发紧，努力维持着镇定。他能感觉到旁边霍允棠促狭的眼神，以及母亲周兰脸上那愈发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名义上是霍允棠的艺术沙龙，但霍珏的存在感却压倒了一切。他主导着话题，谈吐不凡，见解犀利，无论是艺术市场的趋势还是国际前沿的流派，都能侃侃而谈，展现出惊人的学识和掌控力。他巧妙地引导着顾林光参与讨论，对他的观点时而赞同，时而提出富有建设性的“不同看法”，每一次目光交汇，都带着一种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顾林光原本紧绷的神经，在霍珏强大气场和看似真诚的交流中，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尤其是当霍珏状似无意地提到叶氏集团最近在艺术领域“动作频频”时，顾林光心中警铃大作，但霍珏却只是点到即止，话锋一转，用一种略带嘲讽但又不失优雅的语气评价道：“叶昭珩？他确实是个精明的商人。只是有时候，商人过于看重‘价值’，反而会忽略了艺术本身最动人的‘灵魂’。林光，你的画里，就有那种难得的、未被完全驯服的灵魂。”
这句话，像一支精准的箭，瞬间击中了顾林光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骄傲和最深的忧虑。他感到一种被理解的震颤，一种在叶昭珩那里从未得到过的、对艺术本质的尊重。即使他深知霍珏这番话未必全然真诚，但在被叶家当作“管道”的屈辱感对比下，这种“理解”显得尤为珍贵和令人心动。
霍允棠在一旁适时地活跃气氛，周兰和周阿姨也笑着附和。整个氛围看似和谐融洽，但顾林光能清晰地感觉到，霍珏的注意力，至少有八成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专注的、带着热度的、充满占有欲的凝视。
沙龙接近尾声。霍允棠拉着母亲和邵阿姨去欣赏会所另一处新布置的花艺，茶室里只剩下霍珏和顾林光。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浮动着茶香和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霍珏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顾林光。
“这些年，你变了很多，林光。”霍珏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近乎私语的磁性，“变得更…迷人了。画也更有力量了。” 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扫过顾林光略显苍白的脸颊、紧抿的唇线，最后落在他握着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上。
顾林光的心跳陡然加速，脸颊的烫意再也无法掩饰。霍珏的目光太直接，太有侵略性，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感到口干舌燥，一种久违的、属于情欲层面的悸动，混合着对这份强势的畏惧和隐隐的渴望，在心底疯狂滋长。他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一个强大而富有魅力的同性如此明确地渴望着的感觉了。
“谢…谢谢。”顾林光的声音有些发飘，下意识地避开了霍珏过于灼热的目光。
霍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搔刮在顾林光的心尖上。他忽然伸出手，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替顾林光拂去肩头一缕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凉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顾林光颈侧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和叶家有关？”霍珏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我能解决”的强势暗示。他的指腹在顾林光肩头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收回。那短暂的触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顾林光猛地一震，抬头看向霍珏。对方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狩猎者锁定猎物般的、志在必得的幽光。那光芒，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霍允棠清脆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这短暂而充满张力的二人空间。
霍珏瞬间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姿态，仿佛刚才那充满暗示的触碰和低语从未发生。他站起身，对顾林光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极具魅力的微笑：“今天聊得很愉快，林光。期待下次见面。允棠她们回来了，我们该走了。”
他伸出手，这次是标准的社交礼仪。顾林光有些恍惚地伸出手与他相握。
霍珏的手掌依旧有力，但在分开的瞬间，他的小指极其隐秘地、带着挑逗意味地在顾林光的手心轻轻勾了一下。
那一下，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顾林光全身。他僵在原地，看着霍珏挺拔的背影带着霍允棠和母亲她们离开，耳边是霍允棠清脆的道别声。
茶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冷冽木质香。顾林光缓缓坐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被勾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妙的触感。一种强烈的、混杂着心动、悸动、被吸引的眩晕感，以及对霍珏那深不可测的城府和强势掌控欲的隐隐恐惧，如同汹涌的浪潮，将他彻底淹没。
他端起早已冷掉的茶，喝了一口，却尝不出任何味道。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霍珏……他到底想干什么？而自己那颗沉寂太久、渴望被爱的心，为何在此刻，为这个危险而强大的男人，跳得如此失控？
那份对白天复杂情感的愧疚，在霍珏带来的强烈冲击下，似乎也变得模糊而遥远了。一种近乎不道德的、对“爱情滋润”的渴望，在顾林光荒芜的心田里，野草般疯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