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 18 章 ...
-
行程艰苦，叶天枢将身躯中的力量消耗得差不多，而后再运起自己这些时日来积蓄起的几丝灵气，让它们滋润自己的身体。
如此反复循环，终于临近了梦幻天海外围的城池。
叶天枢迎风立在崖上，举目四眺，四野荒凉，碧空之上一片昏蒙寂寥。
风吹过大地，卷起一阵萧瑟的长鸣。
那是白骨发出的声音。
叶天枢侧耳倾听，没有听见属于人类的声音，同样没有听到属于其它生灵的声音。
“叶甜甜！”
“……”
可见人是不能轻易自艾自怜的，不然很快就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叶天枢满腔的伤感随风散去，认命地喊了声祖宗。
“祖宗有何贵干？”
四处无人，叶天枢索性盘膝坐下，把背篓放到身前，揭开盖子同华澜说话。
在背篓里待了这么多天，眼见着之后还要待在这里，华澜也懒得爬出去。
小孩扒着背篓，正正对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叶天枢预想中的嗔怒与不满。
叶天枢诧异地瞧他，为华澜这副难得正经的姿态感到莫名紧张。
他下意识坐得直了些，马上就听到了华澜犹带稚气的声音。
“叶甜甜，你的那个熟人，有点奇怪。”
华澜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天枢的面容，看清楚了他难得的失态。
小魔王虽然天性调皮，但绝不可能在大事上无的放矢，况且这小孩身份神秘，说不得就有什么占卜之类的珍稀血脉。
叶天枢无法轻忽他的话语。
但，陆师弟会有什么问题呢？
“哪里奇怪，你瞧出了什么名堂？”少年的面上难得没有笑意，肃穆而端庄。
看来这个熟人是非常熟的人，华澜的心中有了这样的概念。
“就是，就是……”华澜嘟起嘴巴，努力回忆起传承记忆中那些独特的名词。
他闭上眼睛，终于找到了一个那个专属于这种情况的名词。
叶天枢就这样盯着华澜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愈是等待，愈是期待，倒是把先前心中的那些焦虑不安给按下去了。
“啊！我想起来了。”华澜蓦然睁眼，迎着明净的天光，对上了少年的面容。
叶天枢稳住背篓，十分懂事地问他：“那么华澜大人想起了什么，现在可以告知小人知晓。”
华澜对他的恭敬十分受用，当即踮起脚尖，挺直背脊，认真开口。
“时空枷锁，时空枷锁！你那个熟人的身上背着一副时空枷锁。”
华澜趴在背篓边缘，跳了一下。
“我闻出来啦。”
饶是叶天枢为那个名词震惊无比，也难免为华澜这副得意的模样感染了几分笑意。
“嗳，好，华澜大人真是厉害。”
叶天枢也愿意哄他，笑着笑着，又叹息了一声。
“只是，时空枷锁，你知道是什么含义吗？”
叶天枢盯着华澜的眼睛，面上虽犹带三分笑意，望之却觉清冷。
华澜这些时日里见过了许多模样的叶天枢，现下却仍然会为对方这副不同以往的姿态吸引。
他凑上前去仔细观察，也不忘回答叶天枢方才的问题。
“当然知道，时空枷锁，就是不属于此世之物降临之时背负的枷锁，这枷锁会将不属于此世之物与其它物什区别出来，告知降临者，此处永远不会是祂的归属。”
华澜一字一句地念诵着传承记忆中的那些知识，声音渐渐低去，最后完全消失在叶天枢越来越晦暗的神色中。
背负时空枷锁者并非此世之人，那么现在那副皮囊之下的真实面容究竟归属于谁？
是夺舍还是伪装，亦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皮囊归属于此世，神魂却经历了时空洪流的洗礼？
叶天枢心中思绪万千，茫然之际，脑后却忽然一重。
他低头，正正看见华澜伸手，拽着他的马尾玩得不亦乐乎。
叶天枢：“……”
少年无奈道：“我以为你会问些什么。”
小孩抬起头瞅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哎呀，反正你现在又不能去打人家，想来想去最后也没办法，我知道了也不能替你去打他，还问什么嘛。”
叶天枢：“……”
天呢，华长生这小孩说的真对。
少年抹了一把脸，当即把这孩子给塞到了背篓里头，严严实实地合上盖子。
华澜：“……”
小孩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神情十分茫然。
刚刚他是错过了什么吗？怎么事情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华澜蹲在背篓里，慢慢地掀开了盖子。
“叶甜甜！”
叶天枢漫步从云海中穿过，朝山下行去。
少年慢慢悠悠，“怎么了？又有什么事要问吗？”
华澜从盖子下探出眼睛，看见山云缭绕四处，寂寥无人，当即痛快地掀开了盖子。
“哎呀，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玩？难不成以后都不用走路了吗？”
闻言，叶天枢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手，状似不经意地抹了一把从背篓边沿伸出的小脑袋，趁着华澜反应过来之前再次开口。
“咳咳，过个半天，我们就要到梦幻天海了，但是一苇舟要到月满之时才会从月影中升起，我们先去丰月神君曾经履足过的小镇，那儿有一种元灵花，可以调制变换形貌的药水，只要将药水调制出来，你就能出来玩了。”
华澜憋了一路，叶天枢将一切看在眼里，早就想好了解决之法。
眼下终于到了合适时机将一切说出，叶天枢如释重负，正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不知道这回是“哇”的一声，还是又要喊什么“天呢”。
谁知道华澜等到他说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出声音。
叶天枢等了好一阵子，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中焦急，却不愿意露出端倪。
虽然他没有那个意思，但是那样子表现出来总显得好似他上赶着献殷勤一样。
“所以，怎么不出声？”少年声音平静地询问。
华澜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哎呀，你不要紧张嘛，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东西。”
叶天枢：“……”
叹息之后，华澜又得意地说道：“不过华澜大人天赋异禀，现在已经理解了你的心意……诶！”
背篓突然往前倾斜了一些，华澜感受到云流从耳畔飞掠而逝。
叶天枢奔跑了起来，而后在乱石错落的山崖间轻盈跳跃。
华澜“哇”了一声。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叶天枢朝后望了一眼，瞧见华澜兴奋得发红的脸儿。
“抓紧我，别掉下去，我可不想四处找你。”
“别说话，啊！”
欢笑声在寂寥的山野间荡开，随着清风拂过少年的耳畔。
身着银蓝祭司服的少年侧首聆听，良久没有言语。
随侍圣子的神仆瞧见了这一幕，好奇询问。
“殿下，是那位大人出现了吗？不然，殿下何故会有如此举动？”
悬镜圣子眼眸紧阖，闻言并未回头，只浅笑开口：“不，我只是听见了笑声。”
笑声？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让人不解，神仆面露疑惑，可方才的询问还能说是出于正事要求，若是再问，便是明明白白的僭越了。
于是神仆不再开口。
悬镜圣子便安心地转过头去，再次聆听风中传来的生灵絮语。
风声卷过大地，白骨奏起长歌。
渐渐地，欢声笑语远去，天地重归荒凉。
叶天枢负着背篓，慢慢地行走在昏蒙的天宇之下。
黄沙被风扬起，纷纷打在他的衣摆上头，所幸不是太痛。
无心注意细枝末节，叶天枢举目远眺，白骨黄沙与昏蒙天宇之间，一座城池正静静地矗立在远方。
离生灵聚居的所在越来越近，叶天枢终于听见了属于活物的声音。
它们正在死去。
“你听见了吗？”
华澜在温习传承记忆的间隙，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听见了什么？
华澜心中迷惑。
他将心神从那些繁杂的记忆中拔出，回到了现世。
白骨黄沙，虫蚁啮石，缸中的瘦鼠在碎裂声中淌出了鲜血，低回错落的哀鸣呻吟被圈禁在围城中……
有人用虚弱的声音低低念诵，字句在呼吸中黏连成一片，辨不清具体含义。
……
华澜听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口询问。
“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怎么突然和我说话？”
黑暗之外传来一阵沉默，过了一阵子，华澜才好似听到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听见少年熟悉的声音，“没什么，嗯……华长生，你不是说没听懂我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吗？我现在来给你解释解释。”
华澜心觉不对，明白对方其实本意并非如此，可既然对方已经转了话锋，就是无心再说。
他也不多问，配合地开口：“那你解释解释吧！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说不定还能给你补充一些东西呢。”
话音最后，小孩忍不住得意起来。
实在是格格不入的场景。
叶天枢有一瞬间的恍神。
很快地，他不再执着方才的念头，专心为华澜解释起先前说过的一系列话语。
破败的城墙矗立在风沙之中，城门上洞开巨大的裂缝，在夜色中如同漆黑的巨眼，安静地迎接着外客的到来。
负着背篓的少年越过裂缝，声音飘散在风中。
“很多很多年前，诸天万界间还没有邪灵的踪迹，生灵们却并未得享安宁。一位名唤黑皇的恶神霸占了大半浮生天的领土，令众生为祂的奴仆。”
“这位神明残暴恶劣，喜好血祭，因此不过百年光阴，世间的生灵便少了半数。生灵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却寻不见出路。”
“黑皇的夜色笼罩着这片土地，一百多年后，世间有半数人，从未见过曜辰的光明。唯有史书古籍、无名石碑处，偶尔会有与这些相关的记载。”
“那时的一部分生灵们听闻，黑夜并非无尽，祂亦有惧怕的物什，月光便是归属于寂夜时分的光明。生灵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可眼前别无它路，于是生灵们纷纷祈祷，祈求月光的眷顾。”
“丰月的神祇便在万众的心愿中诞生，祂披着夜色，从浮生天的一处南方小城，一路向前行走。待祂重归原点，月色洒满了大地，黑皇沐着月光，在盛开的元灵花中死去。”
“天地由此为这位屠神的神祇加冕，一位全新的神祇，诞生在了浮生天。”
话音落尽，叶天枢仰头，瞧见一朵皎洁的鲜花悬浮在黑夜当中。
那是元灵花，传闻中，丰月神君的伴生灵植。
也是他今晚的目标。
少年伸出了手。
在指尖与花朵即将相触的瞬间，一道素白的身影倏然从眼前掠过。
“当真是博闻强识，某见过许多的人物，鲜少有人能完整讲述出元灵城的来历，没想到今个儿却在这里，见到了阁下。”
那声音舒朗如风，与风声相溶，竟有一瞬间让人觉得，若风化形，便应当是他的模样。
霜白月光下，面容俊美的青年缓缓回首。
游羁笑容肆意，不经意似地开口，“在下司月神宫游羁，敢问阁下，可是丰月神宫座下的师弟？”
叶天枢伸回空空荡荡的手，笑容浅淡地对上了那人若有所思的视线。
彻底改头换面的少年从容轻笑，“原来是司月宫的游羁师兄，久仰久仰。我名花无泪，乃一无名散修，并非丰月神宫的弟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