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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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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误这等所在诡秘难测,游羁大胆地进来了。心中疑问,他也直截了当地说了,未曾有过丝毫犹豫。
说者未有半分迟疑,闻者亦来不及思考。
游羁目不转睛,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位古怪少年,却见那张俊秀面容上波澜不惊,瞧不出丝毫异样。
那少年神情淡淡,面对如此质疑也好似与自己全无干系。
“原来如此,”少年淡淡地道出这二字,忽而眸光一凝,直直望进游羁的眸心。
与人对视,若非对方是自己的亲近之人,不然总是不怎么舒服的。
游羁不愿输了阵势,当下不避不让,直直迎上对方的目光。
“原本还在猜测,道友来寻我,究竟是想做些什么。毕竟某身无长物,身后又无势力倚仗,又有何可图求?若说是为了旁的什么人,那便说得通了。”
那少年兀自摇头,全然不顾及游羁的脸色。
云烟笼罩四方,星月无门而入,朦胧的暗色中,少年的神色也显得晦暗莫名。
“只是到底要教道兄失望了,我并非是你要寻的那位叶道友。”
游羁瞧着他不辨喜怒的神色,语气古怪地说道:“你以为,只凭你一面之辞,我就会信你吗?”
叶天枢摆出一副看淡红尘的模样,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用十分无奈的语气回答。
“左右道友心中已经有了认定的事实,不管在下如何分辨,道友也有千百个理由来驳斥。且在下不过一个有幸习得奇术的散修,无论如何也对抗不了阁下,如此……”
一声不辨情绪的轻笑倏然在空中落下。
游羁目光下移,见到这总是一副淡然模样的少年露出了少见的微笑。
对方如此弱势,游羁反倒是气弱了。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做过那些个逼良为娼的坏事,可今日此事,却违背了他一贯的做派。
叶天枢等了半天,都没见面前这人有什么反应,心知对方确实名副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
何况此时此刻,优势在对方,对方也不必不做君子。
思虑之间,笼在云雾中的白衣青年收敛起满身架势,径直往角落处一倚。
他叹息一声,询问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虽然敌我悬殊,若你辩驳一番,说不得局势就此易改。可你不辩驳,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闻言,那少年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语声清朗,“那可不一定,此时此刻,道友的话不就是自打脸皮了吗?”
游羁听了一愣,半晌,好笑地摇了摇头。
笑罢,他又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少年。
“日后还是别这般做了,你是遇上了我这么个怪人,所以才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换作旁人,你一点头,就要人头落地了。”
叶天枢却没有因为他这样的温和态度放松自己,毕竟焉知对方这般作态,是否是因着更大的图谋。
少年故作疑惑,平淡开口:“你这样奇怪的人?为什么是奇怪的人。”
天啊!游羁心想,这样天真的言语,这样将自己性命全然寄托于旁人一念之间的做派,若他当真是那个曾经的灵界第一天才,对方的心性又该是何其可怖。
他的思绪游移着,不忘了再次回应对方的言语。
“因为,”游羁轻轻地笑着,“因为我偶尔会和旁人不一样。”
说罢,他摇了摇头,后边的就不愿意再开口了。
叶天枢冷眼瞧着,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游羁没有得到他的反应,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再主动询问一个问题。
“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你会有方才那样的想法么?就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同我辩驳辩驳,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朦胧云烟中,对方的面容不甚清楚,声音也朦胧模糊。
听到这声问询,叶天枢便明了,对方确实按照他的想法,做出了他想要的举动。
从前隐约听过这位司月神宫神侍的传闻,他幼时平平无奇,直到遭遇了一件不平之事,这才变得放浪形骸。
叶天枢决定动摇对方的心志,挑起对方的心中波澜,便要从此处下手。
很多幼年的痕迹伴随着人的一生,哪怕长大后也难以摆脱,要用一生与之纠缠。
叶天枢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他已经没有了那种名为犹豫的心情。
少年放轻了声音,夜色中显得比风声还要难以追寻。
“这也不是什么不好同旁人说起的事情。”
毕竟他也是听旁人说的。
叶天枢:“花某曾经遇见过一件不平之事,那时年幼力微,却不知天高地厚,只觉世间自有公道,因而据理辩驳,却教对方恼羞成怒,反倒累了旁人性命。”
少年低下头去,面容沉入半边如水的阴影当中。
游羁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来自一场噩梦。
“可见人应当量力而行,不自量力,只会害己害人。而且,赌什么都不要赌人心。将一切想得过分美好,那么世事就要教自己做人了。”
这是何等令大人发笑的言语,可游羁虽知晓这话语不甚正确,却也难免为之动容。
正确是正确,人心是人心。
云雾笼罩的浮空,忽地传来异样的波动。
叶天枢静静地感受着那波动,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那青年身上。
良久,对方终于开口。
“放屁,什么歪理!”
青年俊美的面容霎时变得狰狞。
……叶天枢没有预料到,对方反应过来之后,竟然会是这个模样。
可见就算是出身大家族的神侍,失态时也跟旁的什么人无甚区别。
游羁口吐恶言后,倏然察觉出自己心神的奇异恍惚。
察觉此处,他当即遏制住心中波澜,抬头,对着此处除自己之外的唯一生灵怒目而视。
“你究竟是何人,缘何会知晓这些隐秘?”
那少年说得这般明显,游羁又怎会反应不过来。对方明明就是知晓自己那些埋藏在心头的秘事,所以才故意做出那种种姿态。
那少年无声轻笑,声音依旧平淡,“我说过,花某不过浮生天一个平平无奇的散修,道友若是不信,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游羁当即眯起了眼,身子不知何时已然直起,背脊挺直地站在云雾之间。
“平平无奇一散修?呵呵,”游羁冷笑一声,身形如风从空中掠过。
黑夜中,传来他归于平静的声音。
“你若是平平无奇,那么游某便是白日见鬼了。”
叶天枢听见了风的啸声。
恰巧,他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就在游羁的手即将扼住那少年的咽喉之时,那少年的身形忽地往一旁偏移,两人错身而过。
一道古怪的、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出现在了这里。
“你是谁,竟然敢欺负花苦苦!”
风止云息,空中所有涌动的不安情绪就此归于沉寂。
游羁强行阻止自己露出那种让人看了会发笑的表情。
他循声望去,只见方才那清冷端华的少年面容扭曲,整个人毫无仪态地朝后仰去。
一个生得分外漂亮的孩童,不,婴孩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往他这边望来。
他披着一头乌黑细软的长发,肌肤雪白、墨瞳盈澈、眉眼无瑕,待在那里就是一副天成的壁画。
可他此刻神容肃穆,目中含怒,竟也有雷霆之势。
游羁晃了晃眼,不明白那是否是因为自己为对方可能怀有的血脉所摄。
再一思索,他又觉得,或许是因为那小小孩童拽着那淡淡少年的姿态实在过于狂放,以至于他大为震撼。
“怎么现在做了个哑巴,刚刚欺负花苦苦的时候,你这坏人可不是这样子的,是不是欺软怕硬?”
华澜当即把手中拽着的马尾一甩,握着叶天枢的双肩用劲,当即跃上了少年的头顶。
叶天枢:“……”
少年看了看没有危险意图的游羁,认命地叹息一声,当即自觉地把小魔王往头顶放好,摆正对方方才过分狂放的姿势。
“祖宗,这个时候,您怎么出来了?”叶天枢神情超脱,语气好似看淡红尘。
游羁心想,先前对方表现得那样淡然出尘,原来其实是生无可恋。
华澜哼了一声,抱着叶天枢的头,揪了揪这人的头发,当即想要痛斥对方。
临门一脚想起来还有个坏蛋在一旁窥伺,他又当即抬起头,怒视对方。
小魔王十分正气凛然,“我要是不出来,你就要被这坏蛋欺负死了。”
叶天枢强行忍住笑意,心想你要是不出来,这时我就要让那大坏蛋受教训了。
可他一开口,就自觉地吃起了软饭。
“是,是,是小的不懂事,教祖宗担心了。”
叶天枢十分自觉。
华澜不知道这人犯什么毛病,今天竟然一直叫他祖宗,想来应当还是跟那大坏蛋有关。
小孩当即趴在叶天枢的头上,端正坐好。
他直视着游羁,目光中隐约有金色的火光在流转。
“你这坏蛋,真是败坏祖宗名声,你的爹爹妈妈要是知道自己的娃娃在外边做坏蛋,一定会羞得要死。”
游羁摁了摁额角,他现在倒是确定了,自己确实是误会了那神秘的花姓少年。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叶天枢叶大天才,但是对方恨不得鼻孔朝天的名声可是深入人心。
这样一个小毛孩,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小娃娃捏圆搓扁,还叫人家祖宗。
额,看情况,这所谓祖宗,说不准是真的祖宗。
游羁若有所思,看这小孩身上宝光烁烁,气息内敛,隐约透露着什么古老神秘的苍茫气息。
啊,应该是哪家老不死生的宝贝疙瘩偷偷带着小辈下界玩了。
游羁试图跟这娃娃解释。
“祖宗……不,阁下,我想,我们之间似乎有些什么误会。”
华澜抱紧了叶天枢的头,分出一只手指着游羁。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你就是欺负花苦苦这个弟弟。”
叶天枢:“……”
我求你了。
眼见着游羁被一个小娃娃弄得进退两难,叶天枢渐渐收起了暗中的架势,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幕。
算了,就让孩子玩吧,左右,这地方算是他的主场。
游羁感到十分的头痛,他一拂衣摆,径直坐在了地上,抬头仰望着那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是,是我的错,为了赔罪,待会游某就会给出让花苦苦道友满意的赔偿。”
游羁特意咬重了某几个字的发音,成功看到了那少年破碎的表情。
华澜看了他许久,咕哝了几声。
游羁没能从那黏黏糊糊的话语中分辨出具体的含义,叶天枢却明白,这小孩正在用那些凡人的方言腹诽游羁。
叶天枢看他当面说游羁人长得丑眼睛还当了摆设,听得想笑却不能笑,只好费力憋住。
华澜咕哝完,又低下头,对上游羁那无奈的面容。
“好,你说,你要问什么,大人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游羁:“……”
好吧,或许对方当真是什么老不死的小宝贝,这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当真是浑然天成。
游羁努力按捺住腹诽的心情,对着华澜那张严肃的小脸,温和地问道:“敢问,阁下是哪家大人的后辈,在下司月神宫游羁,似乎从未听说过您的存在。”
叶天枢在脑海中回忆了几个势力,刚想自己出口代人回答,就听头顶传来了华澜奶声奶气的声音。
“我家大人的名字,你听了就要死的,所以别问了。”
诸天之间,有许多实力超脱一界的存在。
这些存在的意识无远弗届,若是有人说起祂们的存在,祂们便会心生感应,而后投来目光。
游羁知晓这层隐秘,心中便有了底,知晓对方的那位大人,应当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存在。
于是他不再探寻这孩子的来历,左右他也无心攀附,装聋作哑也无所谓。
一问得不到合乎心意的回答,游羁当即又问了一个问题。
“游某知晓了,便还是称您阁下吧。只是游某心中还有疑惑,不知阁下此次下降浮生天,究竟有何意图?”
白衣青年温文浅笑,声音轻柔得像是抚过树梢的一缕春风。
“若是为了玩乐,诸天广阔,有趣更甚于浮生天的所在数不胜数,您还是速速离去要好。”
这话一出,叶天枢便知晓,对方应当要透露一些隐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