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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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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林撑着手跳上讲桌，转身的时候她还对奚岚的离开有些茫然，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能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看台下这帮新生了。
原本打算报名的新生被她这么一问，都不敢动了，教室里静得能听到高二年级们没憋住的笑声。
陆林很清楚这帮新生在怕什么，有野心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野心挂在嘴上的，毕竟大家都差不多“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管我？”。
这就是她筛人的第一步，只有足够强烈的表达欲才能帮他们迈过心理上不想强出头的那关，这是导演很重要的一个素质。
这个人如果连开始的勇气也没有，那她也不打算浪费时间教。
新生们都没动，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选助导就是社长在挑新人，但当这种话被摆到明面上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犹豫。
那些寄希望于能被社长发现自己是块璞玉并挑出来打磨的新生们，被陆林结结实实浇了盆凉水。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现在想证明自己是金子，就得举起手来跟所有人挑明了“我就是觉得自己比你们都厉害，我就是要当老大”这件事，否则他们就不会有任何机会。
因为社长说了“她没功夫挑”，就算真是金子只要不亲自递到社长面前，她路过了也只会当泥踩上一脚才懒得挖他们重见天日。
“你别吓他们，”杨波道，“小孩都快被你吓死了，”接着他又转向那堆新生说，“你们陆学姐吓唬你们呢，反季节拍摄没有她说得那么难，是有办法解决的，你们助导的活也不会很复杂，大家要是感兴趣可以先跟她提问题啊？想问什么问什么，你们陆学姐都会好好回答的，不用怕她啊，大胆问！”
陆林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刚唱完白脸给这群新生吓唬了一顿，现在轮到杨波的红脸上场了，好歹做了一年的搭档这点默契是有的，她两目的就一个——引导这帮新生找解决方法，能接受困难并主动解决问题的特质才是他们想要的。
陆林坐在讲桌上晃着腿，等着那个第一个打破沉默的声音。
“我有问题？”人群中有个新生默默举手。
“说。”
“为什么要拍校园剧，咱们都是高中生，整点武侠玄幻不帅吗，校园剧多无聊啊？”新生问她。
“哪来的钱，”陆林笑了，“想拍玄幻武侠服化道谁做，特效怎么出，取景去哪要多少人，内景还是外景，周期几天花多少钱考虑过吗？小子，你以为电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一拍脑袋它就自己蹦出来的？别再让我听见这么愚蠢的问题，下一个。”
“那我们可以交社费嘛，大家筹钱拍也行啊！”新生还是不依不饶。
陆林感觉自己头顶上的青筋要憋出来了，“评级赛就是为了赚经费，评上五星社团学校每学期批两千块，这两千块不够你花了你还要倒贴学校五百是吧，你以为你进社团为什么没缴社费，蠢货！”
“为什么拍友情剧啊，咱弄点言情剧不好么，大家都爱看！”又一位新生提问。
“父母兄弟朋友仇人甚至你自己，电影创作的题材分为很多种，不光只有爱情一个，有空多刷点电影少看霸道总裁爱上我，脑子都看拘住了，下一个。”陆林面无表情的评论道。
“为什么一定得拍夏天的戏，既然要考虑环境问题把设定改到冬天不是更方便吗？”
终于有个抓住重点的，陆林这次脾气比较好，“冬天那么冷，你想想你冬天跟你同学裹着羽绒服在路上聊天的场景，你两要是没互动干哈气那画面能好看吗？我们这地可不下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临风，”那新生站起来冲她嘿嘿一笑问，“那要不要考虑把外景改为内拍呢？”
“说说看，”陆林冲他抬下巴，“大胆说，说错不挨骂。”
“咳咳......”许临风轻咳了两声，“就有的镜头可以改成室内，靠窗外的打光也能做成出太阳的效果......”许临风看陆林没表情，想起这位准社长刚刚怼人的样子心里没太有底，“我……我们可以凭影子的朝向来表现时间的变化，这样就能避免拍外景了......”他没敢继续说，因为陆林冷着脸盯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而且她还不说话，许临风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继续。”陆林跟他说。
“呃至于白天的时间可以找无人机社要一些素材，之前校园活动的航拍就能营造出学校的氛围，不用特地拍摄......”许临风看到陆林挑了挑眉，又赶紧续上，“咳咳......就或者，把把外景放到学校走廊上通过打光来营造有太阳的感觉也行......吧？”
“吧？”陆林问。
“啊......”许临风哆哆嗦嗦，“我是这么觉得的.......吧。”被当着一大堆人的面这么问，他感觉自己声音有点抖。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什么叫吧？”陆林的声音冷了下来，“再问你一次，你觉得这么拍行不行？”
“行......”许临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说什么？大点声，听不见！”陆林冲着他喊。
“行！”他下意识跟着提高音量一不小心喊破了音，惹得一群人都笑了。
陆林也被他逗笑了，随后准社长跳下讲桌指着他，“就你了！”许临风一激灵，接着就听到准社长发话，“找杨波教你画分镜，剧本周六就会出，你跟着编剧改，两件事都得干，到时候再单独出一个版本给我。”
“我吗？”许临风指着自己问。
“就你，能不能干，不能干拉倒。”陆林懒得再跟他废话。
“能，能干！”许临风赶紧答，生怕陆林下一句话就让他滚蛋，这会新生们都盯着他，他能听见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他感觉自己汗快下来了。
“报告，我也想参加！”人群中一个新生举手。
“我也是！”
“我也要当助导！”
“我也想试试。”
好几个新生陆陆续续举起手，帮他分担了准社长那道带有压迫感的目光，许临风突然松了口气，他看见陆林笑了，这意味他不用单独面对这位准社长的压力了。
“坐下吧，”陆林冲他打了个手势，看来这届新生素质不错胆都挺大，“你们几个跟许临风一样，我的联系方式跟你们杨波学长要，备注好姓名联系方式这周末跟着开组会，其他人想参与拍摄的找你们杨波学长，下个月开拍学技术的抓紧，我的组不等闲人。”
陆林大手一挥，
“散会！”
“真帅气！”邹阳托着下巴看她，“所以你下午那会着急走就是为了去社团吗？”
“是啊，再不去社团就要被学姐追着砍咯，”陆林咬了口邹阳给她带的面包，她从社团出来后就直接回教室赶剩下的剧本了，这些天她晚饭全靠这位便宜师父投喂，说起来她好像还没给邹阳转钱，“我手机呢？”
邹阳从兜里把她手机掏出来，“这呢，没丢。”
“我先给你转四百的饭钱吧，不够再说。”陆林这会心思全在剧本上没空看他，转完钱就埋头写起剧本来，今天晚自习运气好的话能写完两幕。
“你为什么跟我这么见外？”她听见邹阳在她旁边叹气，“当师父的想送你点东西怎么这么难？”
“嘘，”陆林没抬头，“你安静一点，晚自习的课我不听了，你听完了给我讲吧，小师父，”陆林低着头写完那段对白，“什么时候把你那堆神秘代码传给我，就是最好的礼物咯。”
邹阳盯着她没再出声，陆林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好几天了，她这种时候不喜欢跟人说话，如果把她吵烦了她会很暴躁。
他其实不清楚陆林在干什么，这事陆林没主动跟他提过，就连社团的事陆林也只跟他说社团拍新戏她得过去一趟，至于陆林在电影社担任什么角色，邹阳只能靠猜，根据陆林目前的状态，他觉得大概是编剧策划之类的文本工作。
——她要是写完了是不是就能休息了？
邹阳看着她的目光专注地对着手里那堆稿件——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着我说话？
怨念起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你为什么认不出我，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装的——而后他又自嘲的摇头，不论是哪一种他现在都不想确认。
从他跟着陆林起，陆姐姐身边就围着一群小弟，他虽然得了便宜能喊一声“姐姐”，但除了姐姐会给他起个绰号叫“小鸡”外，他在姐姐眼里应该也和其他小弟也没区别吧？
就连这个绰号都是姐姐说他太瘦了“拎他就像拎小鸡”才给他起的，看吧连称呼都起得这么弱。
就因为他弱，姐姐当年才会这么心狠的一走了之，连句“再见”也不给他留。
陆林刚离开他的时候他是有恨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救了他给完他希望和温情就跑了，连句道别都没有？
后来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恨她，只好恨起自己没用，恨他太弱留不住姐姐，恨他不够强，所以姐姐眼里才从来看不见他。
他在那个乡镇上等了两年，等到父母回来接他回家团聚了，也没等到姐姐回来看他一眼。
随着父母搬离镇上的时候，邹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陆林了。
那是个夏天，电视上在放着各省高考状元的采访，邹阳盯着电视的时候突发奇想——如果他也能出现在上面，姐姐是不是就能看到他？
——如果我也考上省状元她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了，她是不是就会来找我了？
邹阳为此努力了很多年，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邹阳觉得只要照他目前的进度走下去，他迟早能完成那个幼稚的执念，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试一试，哪怕是为了哄自己玩。
但他很快就被撞进了现实，姐姐不记得他，也不会摸着他的头唤他“小鸡”，哪怕他换到了姐姐身边，就坐在那个人眼前，等来的也不过是句“同学”。
她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陆林刚出现在班上的时候，邹阳以为他终于疯了。
那些他攒了十年想看不敢看的妄念都在一瞬间炸了锅，他有种要扔下卷子冲上去抱住那个人的冲动，这样他就能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十年过去，尽管那张脸上的稚气和张扬褪去了很多，但邹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尤其陆林脖子底下那道旧疤，那是为他受的，困了他小十年的梦魇。
邹阳设想过重逢的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这种情况。
故人相见不相识，这算什么？
如果姐姐不记得他，那困了他小十年的执念，那些反复折磨着他的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又算什么？
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你为什么不肯看着我？
你那双眼睛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看到我？
“啪————”
圆珠笔在他手里掰成了两半，笔芯里的墨水沁出来，流了满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