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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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残留着一抹橘红色的暖光，恋恋不舍地徘徊。
宁夏带着少年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为了避开人流，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背街小巷。
“臭。”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明显的厌恶。
“嗯？”宁夏下意识地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不臭啊，洗了澡才出门，沐浴露的味道还挺清新的。“我身上？”
“前面的人，很臭。”少年语气冰冷，伸手将宁夏拉到自己身后护住，目光锐利地投向小巷前方一片浓重的阴影。
阴影里，缓缓挪动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人全身裹在宽大破旧的黑袍中，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如同腐烂沼泽混合着血腥气的恶臭。他似乎已经饥饿了许久，每走一步，就有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黑色活物，窸窸窣窣地从他破烂的袖口和裤管跌落——正和之前宁夏吐出来的那些黑水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当他缓缓抬起头时，借着昏暗的光线，宁夏看清了他的脸——那张脸支离破碎，仿佛由无数块不同肤色、不同腐烂程度的皮肉强行缝合拼凑而成！五官扭曲移位，眼神浑浊不堪，充满了怨毒和贪婪。宁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孟章神君。”怪人的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刺耳难听的笑声，每一个音节都透着阴冷，“龙魄离体的滋味……可还快活？”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锁住少年。
少年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指尖已然凝聚出一点璀璨的星芒，杀意凛然：“报上名来！”
回应他的，是黑袍怪人猛然扬起的双臂！漫天浓稠如墨汁的黑雾瞬间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大半条巷子！雾气翻滚凝聚，化作两只巨大无比的、枯槁惨白的手臂，带着浓烈的腥风，朝着两人凶狠地抓来！所过之处，墙壁上的苔藓瞬间枯萎发黑！
“啊——！”宁夏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就在那鬼爪即将触及他的瞬间，他后颈猛地一热——少年竟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飞快地在他背上画下了一道繁复而古老的符文！
“上佐北极，下临九州。二十八宿，卫吾真形！” 古老而威严的祝祷声，自然而然地从少年口中朗声诵出！随着他的声音，宁夏背后的衣服仿佛变得透明，一幅由无数星辰构成的、光芒流转的二十八宿星图骤然浮现！当代表东方青龙第一宿的“角宿”星位骤然亮起的刹那，那抓来的惨白鬼爪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猛地缩回黑雾之中！
“呆着别动！星图会保护你！”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话音未落，他指间凝聚的星芒已然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青色匹练，悍然劈入翻滚的黑雾之中！灵力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浓稠的黑雾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那藏在雾中的怪人被这磅礴的力量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巷子的砖墙上！
“噗！” 黑袍炸裂，露出下面一具布满诡异扭曲的暗红色咒文的躯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
“雕虫小技。”少年眼中杀意更盛，一步踏出，身影如电。他并指如剑，灵力在他指间凝聚成一柄凝若实质、吞吐着青焰的光刃！
“斩！”
随着一声清叱，青色光刃如雷霆般轰然斩落！
“吼——！” 怪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光刃毫无阻碍地切过他的躯体，瞬间斩掉了他半边臂膀！粘稠、腥臭、如同浓稠沥青般的黑色脓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
男人重伤倒地，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捂住断臂处，眼神怨毒如蛇，挣扎着想逃。
少年周身灵力如同风暴般暴涨，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右手掐了一个玄奥的指诀，数道青色的灵力锁链凭空出现，如同灵蛇般将重伤的怪人死死缠绕、禁锢在原地。“说！你是谁？受谁指使？”少年的声音如同寒冰。
男人发出嗬嗬的怪笑，破碎的脸上肌肉扭曲：“东方青龙……嘿嘿……天帝老儿以为……派你来就能拯救人间？痴人说梦！”他仅剩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等着吧……蓝星……早晚由我们主宰！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他口中急速地、含混不清地念诵了一句极其晦涩的咒语。
少年脸色微变，想要阻止。
然而已经晚了！那男人被灵力锁链缠绕的身体猛地向内塌缩，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爆裂开来！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漫天飘散的、如同灰烬般的黑色粉末，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面上，散发出最后一丝令人作呕的恶臭，随即彻底消散无形。
就在那怪人爆散的瞬间，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无尽怨毒与嗔恨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般猛地灌入宁夏的脑海！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前瞬间闪过无数走马灯般的血腥、扭曲、令人作呕的画面：他“看”到有人称呼那怪人为“影瘴”；“看”到他如同鬼魅般游走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那些失去伴侣的鳏夫、孤独无依的寡妇、被遗弃的老人、无家可归的孤儿……都成了他狩猎的目标；他将那种恶心的“虫蚀”悄无声息地种在这些可怜人的身上，如同打上邪恶的标记；然后……黑暗的巷道、扭曲爬行的人影……
“别看！”一只冰凉的手掌及时覆上了宁夏充血的双眼，阻断了那些恐怖画面的冲击。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和凝重，“是嗔念。积郁百年的恶毒残念。”
……
夜色如同浓墨般晕染开来，彻底吞没了最后的天光。宁夏瘫坐在冰冷肮脏的瓦砾堆旁，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看着眼前这个轻易抹杀了一个“怪物”的少年，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手脚并用往后蹭着躲开，仿佛对方是比那影瘴更可怕的存在。
杀人了！他杀人了！虽然那东西看起来不像人，但……那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啊！
“大侠！大侠饶命！”宁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拼命护住自己脆弱的要害，生怕少年一个不高兴，像碾死蚂蚁一样也给自己来一下。“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灭口！”
“宁夏。”少年试着叫他的名字，声音放得很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柔和、温暖的青色光点，如同萤火般，缓缓点向宁夏的眉心。
一股暖融融的、带着安抚力量的灵力，如同温泉水般缓缓注入宁夏混乱冰冷的识海，抚平那些惊惧的波澜，以此证明自己并无恶意。
感受到这股温暖的力量，宁夏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他颤抖着，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混合着灰尘，狼狈不堪。他看着少年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清亮深邃的眼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你……你杀人了！”
“不是人。”少年的回答依旧简洁，却异常肯定。
宁夏努力回忆着刚才那惊悚的一幕：黑色的雾气，黑色的腐蚀性血液，最后爆成黑灰……“他……他是怪物？”
“应该是。”少年点头。
“那他……他为什么想来杀你？”宁夏的理智稍稍回笼。
“他说我是青龙。”
“青龙？”宁夏瞪大了眼睛，“是……是神话故事里，那个镇守东方、代表春天的……青龙吗？”
“……”少年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奶奶的！吓死老子了！”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确认了对方不是杀人狂魔，而是“为民除害”之后，宁夏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他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少年劲瘦的腰身，把脸埋在他带着冷冽气息的衣襟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全蹭在了对方昂贵的新衣服上。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全是狗屁！换谁来经历这么刺激的一天试试？没当场尿裤子就算他宁夏心理素质过硬了！
少年身体微微一僵，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但最终没有推开他，只是有些无措地垂着手，任由宁夏发泄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巷口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偶尔有晚归的行人三三两两路过，看到巷子里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点善意的微笑，低声议论着什么，脚步轻快地走过。
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宁静与美好。只有宁夏知道，他平凡的生活，从那颗流星坠落开始，就彻底拐上了一条光怪陆离、无法回头的岔路。而身边这个沉默的、自称来自“东极天”的“青龙”，就是这一切的起点。
屋外寒风又起，卷着零星的雪沫拍打着窗户。客厅里，宁夏像只围着新奇猎物打转的猫，第三次凑近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孟章。他歪着头，目光几乎要钻进少年浓密的黑发里，试图找出那对曾经惊鸿一瞥的玉色龙角：“喂，你真的是东方青龙？传说中的四方之神、天之四灵之首——东方青龙孟章神君？” 他的语气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应该是。”孟章捧着一盒刚泡好的红烧牛肉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过于精致的眉眼。他正笨拙地用塑料叉子挑起面条，那廉价的叉子在他指尖突然微微一颤，竟幻化出一条微缩的、半透明的青色龙形虚影，在蒸腾的热气和面条间蜿蜒游动了一瞬，随即消散。
“哇哦！”宁夏眼睛一亮，用手中的筷子毫不客气地戳破了那残留的幻象，顺手从孟章手中拿回自己的晚餐，“这么说我之前看到你头上的角是真的？不是幻觉？”他嗦了口面，含糊不清地追问，“那你怎么会流落到这里？还……龙魄离体？”
青龙眉头微微蹙起，陷入深思，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几缕细碎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光纹自他指缝间溢出，在空气中勾勒出一条残缺不全、光芒黯淡的龙形虚影，随即隐没。“忘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龙魄离体，神元渐散，如同……灯油将尽。”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楼下烧烤摊的喧闹隔着玻璃隐隐传来——食客们互相招呼的吆喝、抱怨天气寒冷的笑骂、杯盘碰撞的脆响……那是充满烟火气的、属于人间的喧嚣。
宁夏的目光凝固在少年被窗外路灯光影切割的侧脸上，那俊美无俦的轮廓此刻却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他的嗓子莫名发紧，想说的话哽在喉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出口。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家乡那间漏雨的土屋里。每逢暴雨夜，爷爷总会披上蓑衣，冒着狂风骤雨爬上屋顶，用油毡和稻草拼命修补漏处。那佝偻着背、在风雨中奋力支撑的苍老身影，此刻竟与眼前这看似强大、实则本源受损的少年神君隐隐重叠，在记忆深处泛起青涩的涟漪。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孟章！”宁夏猛地放下泡面，一把抓住青龙的手腕，眼神灼灼，“教我法术吧！我帮你找龙魄！”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只要它还在这个世间，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一定帮你找回来！”
青龙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直直望进宁夏眼底，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人族修习术法，需先打通心脉，沟通天地灵机。”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声音却像极了诱哄懵懂少女的“登徒子”。
“怎么打通？”宁夏急切地问，心脏因期待而加速跳动。
“双修。”
“咳咳咳——！”宁夏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你们神灵都这么……这么直白开放的吗？！”他涨红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一脸“理所当然”的少年。
青龙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困惑：“阴阳二气交融，相生相济，乃天地运行之至理大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并起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凝聚一点微不可查的青芒，轻轻点向宁夏的眉心。
嗡！
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宁夏只觉得一股冰凉的电流直窜天灵盖！与此同时，他眉心处一点银蓝色的星纹骤然亮起！更诡异的是，整个客厅的温度骤降，细密的、如同鹅毛般的雪花竟然凭空出现，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这这这……”宁夏目瞪口呆地看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雪花，冰凉刺骨，瞬间融化。
“你的属相——”青龙摊开手掌，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那雪花在他掌心非但没有融化，反而扭曲变幻，眨眼间化作一尾活灵活现、通体冰蓝的小鱼，摆动着尾巴在他掌心游弋。“主水。”他抬起眼，看向宁夏，眼神清澈又认真，“与我本源相合，双修再适合不过。”
“……”宁夏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这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好几步，指着越下越大的“室内雪”。
“停！快停下！再下下去房子要被淹了！房东会杀了我的！
青龙似乎这才意识到“雪”的存在，微微歪了下头，指尖光芒一敛。漫天飘落的雪花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地板上都未留下丝毫水渍。
宁夏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忽然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拿起旁边的扫把，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那个……大神！先教我这招！就上次唰唰唰定住那个怪物的！这招实用！”
青龙的唇角，极其罕见地、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被宁夏这副样子逗乐了。他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宁夏拿着扫把的手腕。
宁夏只觉得手腕一凉，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青龙的手传递过来。他手中的扫把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变得沉重而充满质感！手柄处泛起金属冷光，扫把部分更是扭曲变形，竟在呼吸间化作一柄寒光闪闪、长约三尺的虚幻青锋！随着他手腕无意识的抖动，自行舞动出一个微缩的北斗七星阵型！
“心要静。”青龙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混着那虚幻剑锋发出的细微嗡鸣声，如同古寺晨钟，“意随念动。想象灵力并非死物，而是淮水河中奔流不息的水。水流则灵力游走，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等一下！”青龙说话时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宁夏的脖颈，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尾椎骨窜上来。他猛地一个激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我……我燃气灶上还炖着排骨呢！”
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异响！
剑光骤散，扫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青龙默默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转身。
紧接着，厨房里传来宁夏绝望的哀嚎：“我的排骨——！！！”
他冲进厨房，只见灶台上那口可怜的炒锅，连同里面炖的软烂的排骨，此刻已彻底化作一个冒着丝丝寒气的、晶莹剔透的巨大冰坨子！
“青龙——！”
窗外，浩瀚星河无声流转。宇宙深处，一颗原本黯淡无光的星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悄然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荧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