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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妒芰香酒令藏锋,宋鼎元怜娇赠诗 ...

  •   “既是你提的,便请赐令罢!”宋鼎元笑道:“只是先得饮一门面杯。”

      “该当的,”芰香杏脸微红,似水秋波溜了他一眼,我有一令,起句离骚,第二句用曲牌名,末句以诗收尾,不拘古体近体,五言七言,只诗中要带‘花’字,数到花字者起令,起令要饮一杯,说不出要罚酒三杯。”

      好在还不算难,但凡上过高中的都能说上几句,林净和心下松了口气,目光轻轻落在芰香身上。

      原主曾与芰香同席行过令,说过自己喜宋词与乐府诗,唯独不曾读过楚辞。

      桐仙扶额烦恼,“甚么离骚,我除了剑谱半本书没读过,肚里哪有那许多东西呢!”

      蒋彝生笑嘻嘻道,“没关系,你酒量好。”叫桐仙狠狠白了一眼。

      芰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念道,“制芰荷以为衣,醉花阴,柳絮飞时花满城。”

      众人称好,顺位数去,恰好到周君平。绮云来斟酒,周君平接过酒杯,顺带蹭了下那柔荑,只觉滑腻如脂。绮云笑嗔一句,“恁的轻浮。”端着酒壶款款而去。

      宋鼎元对绮云笑道,“看你,把君平的魂都摄去了。君平若是说不出,该你代罚。”绮云捂着帕子咯咯的笑。

      周君平饮毕杯中酒,起身道,“为着佳人,我也不能如你的意。诸位听着,及荣华之未落兮,双鸳鸯,转面流花雪。”

      梁希真笑言,“真是一副好春光。”宋鼎元也笑骂,“没一刻正经时候,该数到桐仙了。”

      桐仙黛眉一蹙,想了半晌,“吾将上下而求索,菩萨蛮,山寺桃花始盛开。”众人大声说好,桐仙有些脸红,“再轮着我就只能罚酒了。”

      说罢,数到宋鼎元,他将杯中酒饮尽,朗声道,“登阆峰而緤马,醉太平,闻道梅花坼晓风。”众人皆赞,“好气概!”

      接着数到林净和,她早在心中打好腹稿,此刻张口便道:“长太息以掩涕兮,点绛唇,东风夜放花千树。”

      “错了!我令中说最后一句是古诗,妹妹引的却是辛弃疾的青玉案,”芰香见抓住把柄,帕掩檀口,娇笑几声,又转头对宋鼎元道:“我看这花选宋大人又要重翻了,若是叫人知道这魁首连诗和词也辨不清,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么?”

      林净和脸“腾”的烧了起来,心中暗恼自己说之前也未过过脑子,现下叫人抓了话头,这样臊着。

      正自难堪,只听宋鼎元淡淡说道:“花考取魁,首重姿容,其次才是技艺。若只考较笔墨功夫,则与科举无异,又有何趣味?”目光扫过林净和,见她丹唇紧抿,霞蒸两靨,语间更带了几分回护,“菊痕仙姿玉质,余者皆可不论。然而似芰香姑娘这般学富五车,发藻成章的才女亦是难得,有此才学,相貌上自当宽宥一二,故破格将姑娘取做榜眼,姑娘自当惜福。”

      林净和抬眸,朝他投来感激的一瞥,宋鼎元温然颔首。

      绮云扑哧笑出声来,一脸讥诮,“这样说来,芰香你还亏得腹中有些墨水,否则第二也排不上的,还去酸别人做甚?”

      芰香从刚刚听了宋鼎元那话耳根便已烧起来了,如今更是热油泼火,此刻面皮红涨涨的,只觉怒气直直冲向天灵盖。

      她素来利口利舌,只有自己讥讽别人的份儿,何尝叫人这般奚落?桌下一只玉手狠攥成拳,笋尖样的指甲深深嵌进手心儿里。待要发作,余光瞟着宋鼎元脸色不善,又怕真惹恼他性子,只得将怒火强压下去。

      适时梁希真笑道:“我看菊痕是个灵秀的,总不至于诗词不分,想来一时着急,弄混了也是有的。喝了这罚酒,便就继续罢!”

      既有人解围,林净和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便顺阶而下,饮了三杯罚酒,将此事周全过去了。

      后来又行了几巡,只桐仙罚了三杯酒。梁希真起身,“我再说一个,就收令罢!日忽忽其将暮,垂丝钓,禅房花木深。”大家都赞这意境悠长。

      时已到三下多钟,侍儿撤下残肴,端上时鲜果品。众人四下散开,芰香挽着宋鼎元的袖子求墨宝,宋鼎元笑道:“今日乐极,便一人即兴做一首罢!”周蒋梁三人皆说好。

      正好轩中有方桌,桐仙便唤侍儿预备笔墨纸张,芰香研磨,侍儿展开笺纸,压上玉镇纸,宋鼎元悬笔沉吟片刻,便落了笔,走如游龙。

      四人与芰香各写了首诗,相互品评。林净和就与绮云桐仙在栏前品茗吃点心闲聊。宋鼎元忽然唤道:“菊痕,你过来。”

      林净和闻言走上前去,见他悬着笔,低头看着桌面,循着目光看去,见笺纸上有一首诗:
      卿乃瑶台小神仙,沦落红尘有谁怜。
      欲把深情托皓月,却落清晖照吾船。
      下有款书:
      赠菊花仙子谢菊痕
      清都居士宋鼎元

      笔法遒劲,铁画银钩。林净和惊呼一声,看向他,一双眼亮晶晶的,似初放的夭桃。

      忽得一阵微风拂过,鬓边一缕碎发荡过脸颊,被唇上的口脂攥住。宋鼎元笑盈盈的回望着她,轻轻替她拨去那缕淘气的发,指尖在柔嫩的颊上停顿了一瞬,轻轻说道,“微风知我意。”

      好看的少男少女,眉语目成,情意绵绵,含情脉脉,是画也画不出的意境。

      梁希真看了片刻,低头啜了口茶,不禁皱眉,觉得这里的荷叶茶有些苦涩,许是侍儿技艺不精,泡久了罢……

      天色将晚,轩中已上了灯烛,排了晚席,众人团团围坐在月桌上,推杯换盏,极尽欢洽。桐仙又问起宋鼎元日间所说的那桩腌臢事,林净和便将那李二郎如何浮浪跋扈,宋鼎元又如何救她主仆于危难之中的情形细述一回。

      气得桐仙拍案怒道,“这等贼驴,辄敢如此放肆!以后莫不要被我撞见!”众人也跟着声讨了一回,又赞宋鼎元英雄救美,是为佳话。芰香闻言微微挑眉,轻轻理着裙摆,低头不语。

      又行了几回酒,大家皆有些醉意。周君平环视一圈,花光灯影中,满座皆春。佳人面上都熏着酡红,愈显柔媚,不禁感叹道,“都说北地无佳人,我倒觉得与吴越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梁希真接口,“自从秦王就番晋地,带了许多清客雅士,光景自然与往日不同了。”

      “听闻秦王文韬武略,只从就藩之后便不与官场人来往,前阵子回部进犯,也不见他有何动静。”蒋彝生摇头叹道。

      宋鼎元啜口茶,垂眼说道:“藩王太有能力总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众人谈了一回西北战事,又聊近年连着几个寒冬,鞑靼蠢蠢欲动,又有东南倭寇连年叨扰,感叹国祚飘摇,一时均有些黯然。

      林净和暗想,再过不久,两广叛军也要起势了,到时,又是一番生灵涂炭。

      这时,桐仙换装出来,穿着窄袖短衫,头上钗镮尽去,将裙摆系于腰间,脚踏小蛮靴,手持一柄松文古剑,英姿飒爽,笑道:“我与各位舞一回罢!”众人自是称好。

      只见她提剑行至院中,起势便如雷霆破空,霎那间,人已成了虚影儿。只剩下剑光闪烁,?如羿射九日,矫如帝骖龙翔,白虹绕地,掠起剑风阵阵。待得收剑,众人仍屏息敛气,久久不能回神。

      梁希真咂舌,“我真不想桐仙有如此功夫。”

      林净和也看的出痴如醉,又想到如此女子,却只能被那几尺长的裹脚布,困于樊笼之内,为人取乐,只觉胸中说不出的滞涩。

      宋鼎元忽然问道:“你这剑术哪里习得,可有师承?”

      “从前在雁门关时与一道姑所习,只学了半年光景,不曾拜师,此后也不曾闻得道姑音讯了。”

      “我曾在一本志怪小说中看到有一种神剑术,自黄帝受符于九天玄女时便有之,因此术神奇,上界恐生祸患,故只拣一二心正志坚之人教授。习此术者,称为剑侠,专杀大奸大恶,以正法度,护黎民。我听你说那道姑行踪飘渺,或许是神人也未可知。”

      蒋彝生笑:“这样说来,我们桐仙或可成就一番大功业哩!”

      “少拿我消遣,我一女流,又是这样的处境,能做甚么大功业?”桐仙低头摩挲着剑柄,有些颓然道。

      林净和热气上涌,忍不住脱口道:“英雄不问出处,古今有多少豪杰起于草莽?女流又如何?妇好、邓婵玉照样顶天立地。若是女人也可考试做官,行军打仗,这世间倒不至于糟烂至此。”

      看她说的慷慨激昂,宋鼎元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以后莫在外面说这些离经叛道的怪话。”

      结果被绮云夹了一眼,“你是爷们儿,自然觉得是怪话,我却听着痛快。”桐仙也说,“正正说到我的心坎里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宋鼎元连连告饶,梁蒋周三人只在一旁呵呵的看戏。

      芰香笑道:“宋老爷也是好心,君子不立于危墙,你们莫要得理不饶人了。”

      “还是芰香姐姐贴心。”宋鼎元对芰香拱了拱手,弄的芰香俏脸泛起潮红,把身子一拧,又要时不时回头瞟一眼,宋鼎元只笑着不语。

      两人一番眉眼官司看的林净和心中冷笑,若不是为了脱离尤氏,这等四处风流的浪荡子弟白送她也不要。

      已是酒酣烛灺,众人洗漱一番,谢了东道,约好改日再叙。蒋彝生今夜留,便与桐仙一起将众人送出二门。

      周君平走至绮云身畔,拿指尖勾了勾绮云的手,绮云飞了他一眼,上了自家车,周君平嘻嘻一笑,也跟着钻进去。

      林净和兀自走着,看着前面芰香与宋鼎元娇言软语,神色平淡。这时梁希真踱了过来,“今日还未谢女先生赐教。”

      林净和笑了笑,“今日冒犯了,先生不恼我就好。我只觉得先生既有治世之心,又有恁大学问。眼下四处仓皇,连天烽火,与其成日忧思,倒不如做些什么。”

      梁希真长叹,“唉~我竟不如一个女子想的通透,数载光阴,竟是枉过了。”

      “现也不晚,先生不过而立,正是当打之年。”

      宋鼎元回头瞥见,顿足笑问,“在说什么,这般浃洽?也叫我听一听。”

      “是芰香姐姐不够解人意还是怎的?要伸只耳朵出来听别人说话。”林净和斜了他一眼。

      芰香拿折扇半遮着脸笑道,“妹妹这是恼我了?”

      “姐姐误会了,”林净和淡笑,“那黄蜂狂浪,四处流连,自然不是花的错。”

      梁希真笑着摇头,拍了拍宋鼎元的肩,自去了,宋鼎元摆手挥退芰香。

      芰香行了个礼,一转身,手中的帕子已拧成一团,指尖泛着青白。

      她见宋鼎元人物济楚,前程远大。之前又将自己抬做花考第二,想是也入得眼的,便生了些别样心思,欲要拿他做个从良的归宿。
      如今见他对菊痕这样上心,又想起今日所受的奚落,心中怨毒,看她真如个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只欲拔之而后快。

      “芰香邀我去春媚楼坐坐。”宋鼎元负手走在她身侧,漫不经心的说道。

      “汉皋解佩,这等美事你还不快去,要在这里吹冷风。”林净和撅着嘴,赌气一般道。

      宋鼎元侧首瞟了她一眼,见丽人幽怨中又几分怒容,一脸的醋态可掬,不禁轻笑一声。

      “若是以往,去也去了,可如今……”他俯下身,声音低沉暧昧,“眼中只你这一朵娇花,哪还放得进别人呢?奈何娇花有刺,不肯让我采撷,叫我心痒难耐,又当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妒芰香酒令藏锋,宋鼎元怜娇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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