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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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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一到四月就会阴雨连绵。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却罩了个玻璃壳，有水滴从上面划过，才能映出一条清晰的画面。
更多时候，是蒙上了层雾纱，始终看不清。
黎粟通过校招进去的那家银行在市中心的CBD，当初家里人做主替他找好了房子，一个月工资有一半要付房租。搬过来那天他们突发奇说想开车去黎粟公司看看，一路开过去估摸着也就花了十多分钟，还好是周末不上班，不然黎粟真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等人都走了后，黎粟买了辆电动车，没告诉家里人。
此刻他站在电动车旁，看着雨衣上的霉点出神了许久，套在身上那刻像是认了命，霉点散发的霉味在他身边打转，一如这连绵不断的雨，粘在身上，浸透到骨子里，连脚下的鞋踩在地上仿佛都有嘎吱嘎吱的水声。
因为头盔盖上了就看不清路况，黎粟是揭开面罩顶着风雨冲来的。他赶在打卡最后一刻到达工位，机械化地重复每日工作——开机，输入密码，登录账号。接着看电脑桌面，那张老电脑里富有蓝色科技感的默认桌面。头发上的水滴已将他肩膀处浸湿，他也没能立刻察觉。
黎粟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工位，瞳孔虚虚望着空中，一动不动。他眼下的人生就像电影里被时间孤立的主角，所有人都在身边走动，他们的进度条被拉快，甚至看不清人影只有一条条线在身边穿梭，只有他自己，在原地什么都没做。
有什么不满？没有。
有什么不好？没有。
你就是好日子过够了吃饱了撑的瞎矫情，给你饿两天就知道现在有多幸福。
前两天跟家里人打电话，妈妈在电话对面满不在意的语气依然历历在目。黎粟自己也搞不清，他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吃饱了撑的瞎矫情。
听到有水滴的声音，黎粟低头一看，原来是裤子被打湿正在往下滴水，地上那通铺的灰色地毯已经有了水痕，以他的双脚为圆心，染出了一小块黑。
外面还在下雨，灰色的天空笼罩整个世界，明明是早上10点，灰暗得像晚上8点。
黎粟心中的厌烦弥漫开来，遍布全身。
忙到11点半，微信有条消息显示出来。
黎粟打开一看，是跟他同期进来的朋友林于，这人还在别的部门轮岗。
“中午一块进食，可否？”
“好。”
今日下大雨，食堂人多了许多，黎粟拿着餐盘走了好几圈才找到正打算站凳子上呼唤他的林于。林于读书刻苦，把眼睛看坏了，至今还戴着1000度眼镜。最大的烦恼是想去做近视眼手术，但女朋友是医生，说让他再等几年医学进步没副作用了再做。
“我前几天又被老家伙叫去喝酒，真是服了。”老家伙指的是部门领导，黎粟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现在还在销售部。
“眼镜又丢了？”黎粟吃了口饭，他看到林于的眼镜镜腿是用胶带固定上的。
“是啊！”林于猛地拍了一下他肩膀，义愤填膺地说：“我喝之前还让小陈帮我保管，结果他也喝的一塌糊涂，第二天一大早我问他眼镜哪去了，他指着他自己眼睛说在这，人都还没醒呢。现在好了，我东西丢了公司还不给报销，现在带的这个都是几年前淘汰的，今儿一早上看电脑给我看得脑子都迷糊了。”
“喝一次丢一次，你也上点心。”
“你怎么都不问我他们怎么老把我拉去喝酒，我今晚还得去。”林于像鬼一样哀嚎着，幸好食堂人多，没人注意到这。
“下周不是要定部门了吗，你汇报准备怎么样？”
“放心好了绝对势在必得，我一定要去中后台部门，不行也得行。销售部老大那边说想把我留下，我说留下天天陪客户喝酒吗。你看啊粟儿，想去的部门看不上我，不想去的部门想留我是为了喝酒。哎，怎么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聪明才智呢。你说当初要是我能跟你一样表现再优秀点也就不用想着什么狗屎汇报..算了说这些我饭都吃不下去，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黎粟嘴里吃着香干炒肉却味同嚼蜡。
“还行，反正天天就那些事。”
林于又忍不住哀嚎，一顿饭下来光听他对着饭碗唉声叹气。“真好，粟儿我真后悔啊，真该跟你学，好好努力工作，争取让领导看到我，这样也不用全轮一遍还要汇报定岗，直接进，一劳永逸。”
黎粟深吸一口气，说。“销售部不是想要你吗。”
“不想去，去了就没时间了。”
“你不是挺喜欢工作的吗，要时间干什么？”
“我得陪我家那位出去旅游啊，我们刚说好要去北方过冬天呢，我还想每周去爬山，还攒了好多番没看，等时间空闲点再稳定下来，攒点钱凑个首付...”
“你想干的事就这些？”
“是啊，我要是留在销售部那你说哪有时间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行我等会再去改改ppt，得赶紧定下来，这样也能放心。”
黎粟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没想到这人心里想做的事这么多，这么平凡，这么清楚。
林于羡慕黎粟，因为黎粟在轮岗到外资部门时表现优异破格留下了。外资部门在公司里相对来说事情不算多，领导人也是出了名的好，普通人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能稳定一辈子。在外人眼里看来，黎粟就是天之骄子，一路踩着七彩祥云顺顺利利过完这一生。
要说黎粟本人怎么想？没人在乎。
他自己也捉不准自己怎么想，在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或者吃到一半想吐的时候，他想过自己是不是装病试图逃离这个工作。但正如外人所说，这个工作看起来那么好，他到底有什么想不通要逃离的。于是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麻木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