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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守墓人的另一个墓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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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乌泱泱的人群几米远时，三人同时停步。
他们扫向第一排，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三个一模一样的人；五个一模一样的人。
“……”
每一个迎面过来的死人目光缥缥缈缈，四处观望探寻，似乎在找一个重要的东西。
一张张互相重复的、陌生的脸平平排开。云鹿赶紧闭了眼。太晕了，眼前好似有汤圆一个挤着一个。
伍树扶额：“这真的是人活着的时候会看到的东西吗？我们是不是在警察局熬穿了所以做梦了……”
陈涧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梦境。队长，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恐怖版本的平行世界。”
伍树：“……”
云鹿睁开眼：“陈警官适应得挺快。”
陈涧：“说到这方面。云鹿先生，自从进入这里，你好像只有在白苹先生的事情上紧张过，转而其它时候，你都很平静。”
周围有几个人阴沉沉地路过了他们。
云鹿一边搜寻着有没有熟人，一边说：“自从看见死去的人回来以后，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疯了。所以后面再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平淡应对了。”
“向你学习。”伍树说完，朝某个方向直直走去。
身后两人不解地看着他，直到看见偶然闪出人群的许岚。
许岚？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人不是死人吗？可是她又没有死……
近了。看见几人，还在盲目徘徊的许岚大为惊喜：“你们怎么也在这？”
伍树简略道：“我们被一阵奇怪的黑雾带来。你呢？”
“哦——我不太知道，就眨了次眼睛，我就跟着一群人在莫名其妙地走着了。没见到你们之前，我以为这是一场梦！”许岚说。
伍树直截了当问：“你有没有穿过一片黑色的大雾？”
许岚迟疑片刻，摇头：“我跟着这些人一直在山里走着，并没有看见什么黑色大雾。”
“……”
许岚还在微微笑着，似乎心情并未被这里阴暗诡异的环境所影响。
云鹿朝她笑了笑，心道：她不用进入那片黑雾，只留在这里，其实也挺好。
他看了看周围，没再出现别的“许岚”了，正要问些信息，忽然被守墓人打断，声音照样从头顶传来：“各位，第一个真正的死人被你们找到了。从此刻开始计时，你们还有71小时59分钟49秒。”
“……”
许岚立即敛了神色：“死人？两位警官，云同学，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问题实在不好明说。半晌，陈涧打了圆场：“抱歉，这个地方我们还不太了解。刚刚那个声音所说的事，真真假假，你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许岚遗憾地“啊”了一声，带着点疑虑缓缓摆手：“……这没什么。你们不知道就算了。”
周围的东西已经分散了，不是有“咪啊”“呜啊”的低吼声从各处传来。
云鹿看向伍树：“伍队长，人太多了，分头解决吧。”
三人安顿好许岚，往三个方向摸去了。
死人群只知道往前走，头僵直，眼皮子也不翻，双手垂立紧贴在大腿上。这架势，忽略掉惊悚的视觉效果后，剩余的只有滑稽。
云鹿站在他们面前了，死人们像是看不见他似的，有人挡道了他们就推着那个人走——就像在一头牛面前，放了一块红布包裹的石头。
牛会怎么样？大概率会一直拱那块“红石头”。
被拱了几步，云鹿赶紧跳到一旁，踉跄了一会，他顺手抓了个骨瘦如柴的死人。
死人用空洞的神情和他面面相觑半晌。死人：“你做什么？”
云鹿大惊：“哈？你会说话？”
死人忽然眨了眨眼睛，眨得很轻蔑。那样子好像在说：“瞎了你的狗眼。”
云鹿赶忙换上和善的笑容：“小兄弟，就你一个人？怎么不见你的双胞胎哥哥弟弟们？”
“你是疯子。”死人语气没有波澜地下了判断。
云鹿一时语塞。手里，瘦子死人的身体开始僵硬地左右挣扎，急于摆脱。
想了想，他还是松开了手。
死人摆着瘦腿瘦胳膊，见鬼似的跑了。
确实不能用强。在这个空间里同样沿用人间的世俗习惯：两拨人，人数天地之差，多的那方总会被认为“正常”。
既然死人群自认为“正常”，那么这个“正常人群”肯定会畏惧一下他这个“非正常”吧。
试验一下。云鹿这回挑出来了一个壮实的。他话还没说呢，这大壮个突然就开始发抖，几下功夫就把肌肉抖出了细密的波浪：“你……要做什么。我……跟你说，我可是……我要回家了。”
云鹿着实忍俊不禁。他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肌肉：“大哥，你帮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死人紧张大吼：“说！”
云鹿被这气浪冲击得后撤几步，缓了一会：“你这一路过来，有没有见到跟你长得一样的哥哥或弟弟？我们先找到他们。”
死人忙不迭：“有啊有啊。但我不喜欢他们！”
“哦？为什么？”
大壮个一下委屈了：“他们不好！他们要跟我抢房子。”
云鹿看了看四周，洒着土色的万千坟墓在月下沉寂。他道：“你住哪？指给我看看。”
肌肉手臂颤颤巍巍抬起来，指向了云鹿背后：“那边的第二梯队。”说着，表情忽然骄傲起来：“我可是上层区的人。”
“……”云鹿尬笑：“真厉害。”
所谓的第二梯队，是离山头最近的上片区域。其上，以冷杉树为界，山顶面积小却独享风光，是至高的第一梯队。
此刻，这两块至尊区域还没有死人爬上去。云鹿拉着大壮个死人就跑：“走，我帮你抢房子。”
疯子坐镇的威力无异于警察叔叔来帮忙。大壮个想到这，一阵兴奋：“好啊好啊！！！”
好几百级的阶梯跑下来，云鹿气喘吁吁了好一会。
定下来后，他观察着四周——左右两侧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死人，一对一对的在叽叽喳喳争论着，有动手的趋势。
往下，砖墙垒成的阶梯风尘仆仆。
灰蒙蒙中，他看见了陈涧，她与对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了几句，围着他们的另外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消失……
得抓紧了。他赶紧带着大壮个死人“认家”。
找到角落后，大壮个死人高兴地躺下，在坟墓前的土里滚来滚去，很怪异，却又天真无邪。
云鹿问：“你什么时间死的？”
大壮个立即缩骨，哆嗦着说：“什么？你要做什么？”
云鹿蹲下身体观察他的表情。死人除了害怕，只有茫然。
心下嘀咕：明明萍城里的那些亡灵既有记忆，又很正常，表现得跟生前一样。这儿的怎么会这样？像是不能接受自己死去似的，而且行动僵硬，智如孩童。真是奇怪。
身后石砖微抖，云鹿起身看去。
三个跟躺在地上的大壮个一模一样的死人列成一排，面色凝重，阴气横生，沉沉来到跟前后异口同声：“你是谁？”
云鹿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三个死人亮出拳头：“试试？”
云鹿天生皮肤白皙，在月光底下，此刻更是发白。因为月色寒凉的缘故，他的白皮肤越瞧越让人胆寒。美得像鬼。
这张脸在月色下凝固了几秒，忽然笑了，变得很有把握：“我明白了。”
对面，最中间那个跃跃欲试要出招：“少在这鬼鬼祟祟的扯犊子，先打一架吧。”
云鹿后退几步，赶忙扶起畏畏缩缩的大壮个，对他说：“你是真正的死人。”
大壮个迷茫地“啊”了一声，下一秒，他惊讶瞧见——那三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突然消失了！
这个先前还忙着害怕的死人渐渐怔愣，那三个死人的消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鹿耐心地等他反应了几秒。
大壮个死人渐渐露出森森白牙，心里面被一直纠缠、威胁的心情消失了——像露水一样，太阳一出来，露水立马就干了。他激动地摇晃着云鹿：“你是我的太阳！”
真是力大如牛。云鹿咳道：“别晃了……再不进去，又有你的双胞胎哥哥弟弟来抢房子了。”
话音未落，这位壮实的死人一溜烟“入土为安”了。
云鹿哭笑不得。
●
伍树正被几节森森白骨纠缠。
他这个方向，一路过来，已经遇到好几位残肢断臂的死人了。
这些死人为何会“不完整”？
正思索之际，腰背蓦地一下刺痛。
这痛在转身之时瞬间传遍大脑！
伍树冒着冷汗，迅速拔掉了腰背上的那节锐利指骨，并脱掉外套往腰上一拴，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刺向那个攻击他的胸口空空的死人。
动作很快，一气呵成。
或许是死人不怕死，胸口空了大半的死人面目狰狞，也迅速迎战。
两方迎面奔跑中，从死人胸口的大洞刮来紧凑的风，伍树被吹得呼吸凝滞了一下。但思绪在某一刻忽然全部清晰了：这些残肢断臂的死人正是被那些倒卖尸体的“退货”回来的……
过了好一会，他们还在打，不分胜负。
死人愣是一来一回，跟刑警队长打得有板有眼。伍树边打边喘道：“嘿！生前干保镖的？”
死人沉沉地说：“警察。”
“……”
伍树停了动作，往后跃上一个圆弧坟墓。
他把小刀放进口袋里，目色复杂地看着下面的死人。
死人阴沉着脸，喃喃重复：“杀了你……”
伍树盯着他胸口霍开的大洞，问：“您胸口的洞……怎么回事？”
正要爬上坟墓进行攻击的死人微微一顿，像是被触动了什么记忆。不过一瞬，他又恢复成攻击姿态，一节森森白骨精准刺向面前人的小腿。
伍树连忙跳跃到另一个坟墓上。回头时，紧跟来的死人忽然在跳跃的半空中消失了。
不远处，云鹿带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死人走过来：“伍队长，这个才是真的。”
伍树惘然点头。他跳下坟墓，问左顾右盼的死人：“您的胸口为什么会这样？”
死人的手指在胸前的洞口没有方向地飞舞了一会，怯懦地说：“我要回家。”
伍树有些失神。
云鹿放走了死人，提醒说：“伍队长，这里的亡灵好像没有了生前的记忆，跟我们在萍城里见到的不同。”
伍树点点头——他知道。
他只是想迫切地知道，这位前辈是不是孤身一人闯过萍城墓园，然后很不幸被那些人歹毒杀害，尸体落入虎口……
陈涧也来跟二人会合。
云鹿并不铺垫，抓紧说：“两位警官，我这边发现真正的死人有三个特征。第一，智力如同八九岁孩童；第二，记不清生前事了；第三，怕活人，也怕死。”
陈涧同意道：“跟我的结论差不多。”
这时，头顶上猝不及防传来声音，把沉思的三人齐齐吓了一跳。
“辨认死人37人，时间还剩69小时40分钟32秒。”
“…………”
三十七人在三万多人面前顶多算得上一颗沙子。云鹿无奈：“效率太慢了。我们先一起想个法子。”
他们想了良久。
月光没有消退的意味，风轻轻吹来的远方——又一批新的死人冒了头。
周围时常有不明来路的死人挥着手指头尖厉地戳上来，在阻挡掉不知道第几只手指头后，陈涧率先开口：“我的想法是，每人拿个刀直接无差别吓唬。见到害怕的，就直接说出他是死人。”
伍树第二个开口：“我觉得可以把这个方法告诉守墓人，先谈判看看能不能减少掉一些数目。三万多人，这个数目实在是过于庞大了……”
云鹿跟着点了点头，嘴巴微张了一下。伍树道：“没事，你随便说。”
云鹿站到了一处安全的位置，低声道：“我觉得可以跟守墓人要足够的武器，比如刀或者枪，让他分配给这些死人。墓地只有一个，死人为了所谓的房子，一定会快速拼杀掉所有的竞争者。到了最后，只剩一个死人的时候，没有真真假假了，他只会是真的。而且，就算他们自相残杀到全部阵亡，这个空间也会补上来。补上来的那一位具有唯一性，会成为真的死者。”
伍树和陈涧明显一惊。
活阎王。
平静了一会，陈涧提问：“死人能杀死吗？我还没试过。”
伍树：“我试过了，能杀死。”
这话说完，两人才终于发现了他腰间被血染红了的外套。纷纷关心了一阵，但是这里没伤药没医院，怎么办？
云鹿冲头上喊了一声：“守墓人。”
下一秒，一堆伤药凭空出现。
云鹿拿着伍树给的小刀在周围乱挥乱砍着防御，陈涧正悉心包扎，只听守墓人在头顶沾沾自喜：“毕竟我们是旧相识，这些药可是我给你们的福利。怎么样？我是不是挺好？”
云鹿惊心动魄地躲掉了戳过来的一只尖锐手指，喘着气：“你很好。如果你能给每一个死人一把刀，那就更好了！”
守墓人哈哈大笑：“你这个人跟我是一个路子的……不瞒你们，很早很早以前也有过这样一次，那时候我就是这样做的。”
云鹿有些紧张：“成功了吗？”
陈涧和伍树已经起身，他们过来帮忙，对付掉了一个死人。
守墓人的声音在头顶缓缓道：“成功了一半。”
又停住了。尿性。
伍树无奈地一口气问完接下来不得不出口的话：“然后呢？为什么呢？你后面怎么成功的？”
守墓人嘿嘿笑了，随即一口气说完：“然后有些死人在剩下自己一个的时候，竟然也凭空消失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因为真的和假的存在于一个空间时，真的死了，假的也会死。剩下有一半死人因为杀掉了跟自己一样的真死人，全部消失，如此，我的墓园大为折损。”
这是守墓人的看法，下面三人却不这么看。
他们想的是：消失了不是更好吗？与其在这个鬼地方稀里糊涂，不如消散，彻底死去。
但这样看来，守墓人或许就不太会答应他们了。
云鹿最后确认：“所以，你会给吗？”
守墓人像小孩子选糖果颜色一样沉吟了一会，模棱两可道：“别急，我要长远考虑一番。”
“……”
隔了一会，守墓人又补充：“我会思考上一段时间，喏，给你们找了个同类帮手。我可是个讲究公平的。”
沉吟声不见了。
就近的一座小土丘上，树影斑驳。隐隐绰绰间，忽然立了个人。
云鹿先是一惊，随后蹙眉：“蒋童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