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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稻香一中 ...


  •   明德楼只有五层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从四楼走廊去往五楼,眼前一时有些朦胧昏暗。
      摸索着走了片刻,只见楼梯拐角处亮着个荧光绿。

      云鹿多看了眼这突兀的荧光绿,然而就在转眼的瞬间,余光里的朦胧绿色忽然一闪消失,他猛地再转眼看去时,那里只剩下了茫茫黑色!
      与此同时,刘老师惊呼:“糟糕!停电了!”

      “……”

      一阵阵属于学生的尖叫声在各处响起,一股接一股,洪水一般泄进他们所处的楼道。恐惧与惊疑的气氛瞬间笼罩在头顶。

      白苹靠近,抓紧了云鹿:“别走散。”

      云鹿懵了几秒:“……嗯。”

      楼梯间更黑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四人一时间都停在了原处。

      刘老师惊魂未定,感觉到她紧张的白苹和云鹿,立即就断定了这里应该不经常停电。

      沉静的黑暗里,陈雅思忖了一会,问:“刘老师,这里停电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刘老师颤着声:“我也不清楚。”

      楼梯间忽然有风掠进来,一下下扑在几人身上,阴冷异常、猎猎作响。

      白苹微微蹙眉:“刘老师,先去教室吧。”

      刘老师连忙点头如蒜:“大家小心脚下,跟我来。”

      五楼,高三A班已经忙乱成一团。

      一声声害怕的叫声从敞开的A班教室门飘到廊里,呜呜咽咽,与整栋教学楼的诡异叫声混合,合伙把这里弄成了恐怖小说中的乱葬岗。
      这么比喻不是毫无根据,而是因为……稻香一中的前身就是一片坟地。

      A班,所有学生抱着头瑟瑟发抖,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话,不时发出声杀猪般的嚎叫。讲台上,本节课的老师躲在讲桌下呆愣着。

      几人进去时,模糊的身影又引起班里一顿尖叫。

      “……”

      刘老师脚步虚浮地走到讲台上,连忙说:“同学们安静!是我,我是刘老师!”

      学生们渐渐熄声,在黑暗中声音跟蚊子似的交头接耳。

      讲桌下的老师佝偻着爬了起来,大呼小叫道:“刘老师,为什么停电啊!大晚上的学校他妈的停什么电啊!还嫌这个学校不够黑吗?!”

      “杨老师稍安勿躁,我……也还不清楚学校那边的情况。”刘老师把他搀扶坐在了椅子上。

      杨老师呼呼喘气说:“那你……”他在黑暗中瞧了眼另外三个模糊身影,“你们来干啥?”

      陈雅上前一步:“我是稻香一中特聘的心理医生,这三位老师是来协助我进行心理调查工作的。”

      说着,像是证明似的,杨老师看见,那几道身影陆续把抱着的调查问卷放在了讲桌上。他的语文教案旁边,一摞摞纸张在黑暗里发着朦胧白色。

      杨老师看一摞摞的白纸时察觉到了学生们的视线也在白纸上,他稍稍坐直,找场子似的表情挤掉了原先惊恐惧怕的表情。他毫不避讳的讽刺:“停电了还查个什么。还是先看看校长怎么说。”

      不知道哪块角落,有学生突然发出尖叫,顿时发生连锁反应,其他学生也重新喊叫起来。
      班里又成了一片惨叫汪洋,而且由于闯入三个陌生人的缘故,叫得更大声了。

      杨老师被他的学生们吓得气场直线下降为负,他原地摇摆,在考虑要不要重新缩回讲桌。

      刘老师撑在讲台边,惶惑地说:“大家别怕,安静!……你们这是……看见什么了?”

      回应她的是新一轮更大浪潮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阵椅子和桌子碰撞拉动的声音。同时间,有两三个学生兀地站起来,就要跑出去。

      白苹立即反应,一个跨步挡在门口,善意提醒道:“走廊里有危险。”

      他的声音幽幽渺渺,就近里听到这声的学生都吓得住了嘴,想要跑出去的也悻悻归座。一个接着两三个,波浪般延伸去,教室里又渐渐安静下来。

      “干等着来电也不行,有没有蜡烛之类的照明工具?”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云鹿问身旁紧张得不相上下的两位老师。

      刘老师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在一楼。一楼的报告厅里,有个储物室,一些不用的电筒和陈年蜡烛堆在那。”

      他们现在在五楼,得在诡异的黑暗中去一楼拿来照明工具。
      这个任务可谓长途跋涉,可谓危机重重。

      除非是想死了,不然谁想去?

      杨老师不顾羞臊,重新躲进了讲台下,缩在里头默默无闻;刘老师也没再补充什么话,只略带歉意地来回看着黑糊糊的三道人影。

      无声的尴尬中,陈雅咳了一声:“我去吧。我平常即使是在夜里,视线也会清楚很多。”

      刘老师有些抱歉地说:“真的么……那,真是谢谢了,陈医生。”

      杨老师探出头也附和:“陈医生?陈医生啊,麻烦你了。”

      台下也如释重负,学生之间细细密密地交流起来。氛围有那么几秒的轻松,只是恍惚间,好像有人在笑……笑得并不天真,而是很诡异。
      云鹿激灵了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时,白苹牵住了他,语气平静道:“我们跟陈医生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陈雅:“……”你们去个毛线去。
      她语气僵硬道:“我一个人去就好。这里还有这么多学生,多两个老师在这守着会好些。我嘛,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取个蜡烛而已。”

      白苹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要说危险,外面更危险。陈医生,五楼到一楼可是个不近的距离,还是我们一起去吧,也能多拿一些照明工具。”

      隔了几秒,陈雅毫无说法了:“……话都说这份上了,那一起下去吧。”

      临去前,云鹿叮嘱另外两位老师:“我们走后,把教室门关了。”又安慰台下畏畏缩缩的一片人:“同学们放心,我们很快回来。”

      走廊里黑魆魆的,有些阴冷。

      黑暗中,脚步声都在小心翼翼,但是每个人走一下,发出点微弱声,地板却及时反馈回更大的清亮声响,所以再小心翼翼也不过那样了。
      索性,三人大胆走了起来。

      陈雅吐槽道:“刚才上来时,我就发现这些瓷砖走起路来会很大声。我们三个这样咣咣当当的走,目标太大了。”

      白苹冷淡地问:“所以呢?”

      “不如,你们回去吧。我们声音这么大,黑暗里万一有什么东西滚出来,那可不是玩的。”陈雅说,听语气,似乎在担惊受怕。

      白苹:“……”

      云鹿缓和道:“陈医生,如果黑暗里有东西,那目标大不大应该不重要了吧,反正它总会找上门来。”

      陈雅:“……”

      三人和平地摸索着来到楼梯间,擦着步子下楼时,陈雅在两人身后,又幽幽地说:“不然,你们两位去吧,我回去搭把手,帮帮刘老师。”

      云鹿:“……”
      雷厉风行的陈医生怎么忽然事这么多。

      白苹直截了当地问:“陈医生就这么不想跟我们一起行动?”

      陈雅不客气地反问:“两位非得带上我?”

      白苹停步,很有道理的分析:“毕竟我们三个都是外来的,而教室里的,包括刘老师,他们都非常不清不楚,是不是人都还不好说。说不定上一秒对你笑脸相迎,下一秒就露出鬼脸要对你赶尽杀绝……陈医生,你说是不是?”

      陈雅没作声。

      云鹿接话道:“陈医生,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会安全些。”

      陈雅看着脚下,一团漆黑。她含糊道:“走吧。”

      路过四楼时,三人同时停下,静静听了一会——没有任何喧哗声。

      正要继续赶路,三人又齐齐停顿了下来,然后,霍然后退,一直退到了走向五楼的楼梯。
      一阵屏息后,那道刚刚才察觉的诡异身影在对面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了!

      身影的轮廓矮矮的,有些宽。说话前,清了几下嗓子,听声响是个男人。

      警惕间,男人沙哑着开口:“你们是老师吗?”

      “???”

      云鹿试探着答道:“是。”

      “终于见到老师了……终于有老师肯见我了……高二6班许洁仪,我女儿。你们认识吗?”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

      三人愣了愣,陈雅忽然脱口而出:“不认识。”

      云鹿:“……”
      陈医生怎么这么冲动。

      白苹也察觉陈雅的话不妥,已经将云鹿护在了身后。

      沉寂了一会,对面的男人跨步上前,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们。
      就算周遭黑暗,但人的心里面是能察觉到对方神情如何的。此刻,三人瞬间就感觉到了男人眼里有一股沉沉杀气。

      男人继续问,语气重了很多:“高二6班许洁仪,我女儿。你们认识吗?”

      陈雅讪讪后退了一些,准备随时往五楼跑。

      一楼尚且遥远,恐怕甩了眼前这位大叔,还会有另一个上来。下午才刚想到没有家长来学校喧闹的漏洞,没想到这会就给补上了。
      可是眼前这位家长,他好像是……死了?
      云鹿莫名感觉到男人身上有丝丝阴气,而且正一点点溢过来!

      他抓紧安抚男人说:“认识,我们……我们带你去找她。”

      陈雅:“?”
      她凑近两人,低语:“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带他去找女儿,我去一楼拿蜡烛和手电筒。”

      白苹散漫地说:“四楼尚且有位大叔需要帮忙,三楼二楼呢?”

      白苹的本意是想吓唬一下陈雅,阻止她单独行动的。但转念一想,他忽然挺想知道陈雅到底想弄出什么动静来……
      于是对着沉默着不回话的陈雅话锋一转:“不过这样也好,节省时间,就听陈医生的。”

      云鹿本以为陈雅察觉前方危险后会拒绝,没想到她忙不迭同意了,随即小跑几步,脚步声在向下的楼梯里一点点远去……

      云鹿狐疑道:“陈医生还真不害怕啊。”

      白苹重新拉了拉他,冷冷地瞥了一眼似有团团黑气笼罩的大叔:“做坏事去了,她想不到害怕。”

      凭着记忆,云鹿和白苹带着大叔下到三楼。

      三楼阒静,左边只有两间教室,门大敞着,里面静静悄悄,多看几眼就知道——已经没人了。
      于是往右沿廊而去,大叔诡幽地跟在他们后面,阴气一下下扑来,云鹿的后背本能地溻湿了一小块。

      白苹始终紧紧拉着他的手,或许是为了缓解身旁人的紧张,他头也不回地问后边“阴魂不散”的:“大叔,怎么这么晚了,您才来找女儿?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对不住,是我来晚了……我啥事没有,是我女儿……是她出事了。”大叔悲伤地慢慢吞吞。

      白苹问:“您女儿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第一扇紧闭的门前。一间寻常教室。

      大叔没回话,着急得上前敲门,手势在暗里隐隐绰绰,一旁的两人能感觉到他很僵硬。

      “谁?”里面有人问。

      “高二6班许洁仪,我是她爸爸,我找她。”

      里头安静了一会,方才的声音才回答说:“6班在隔壁。”

      大叔慌慌张张往隔壁跑。白苹和云鹿跟着走了几步,停在了离他有些远的位置,在黑暗中听着大叔的窸窸窣窣声。
      同样是敲门,同样是回答。
      不过这一次,里面的人并未多迟疑,直接把门开了。动作之快,似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意思。

      “洁仪!”大叔叫着女儿的名字,冲了进去。

      “砰!”
      教室门关了。

      门外不远处的两人怔愣了一瞬。白苹说:“没事了,我们下楼吧。”

      云鹿正想点头,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声音从刚刚的教室里传出,即使隔着一道铁门,但还是瞬间响彻了黑寂的走廊。
      那声音的主人像是遭到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对待,比过年被杀的猪还叫得凄惨悲凉。
      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小声,偶尔有诡异的笑声作陪……

      云鹿瞳孔放大:“那是……”
      那是方才进去的大叔的惨叫声!

      那大叔很像鬼啊,怎么着也该是他伤害别人。怎么这声音听着,是他正被别人撕扯杀伐???

      云鹿惊恐地回头看去,教室门紧闭,黑糊糊的教室门口起了一阵诡异的小旋风,旋转了一会,直冲他们而来!

      白苹立即将他拉走了。他们在黑暗中大步子赶路。

      下楼时,白苹才说:“恐怕教室里比教室外面危险。”

      云鹿小声道:“看来陈医生真的有问题。”

      白苹“嗯”了一声:“小寒,我认为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而且熟悉了这里的一些规律。”

      只能这么解释了。
      陈雅肯定已经熟知教室里面的危险情况了,所以才极力要把他们留在教室里,而且还不愿意跟他们前往高二6班……
      可是,刘老师!

      云鹿惊骇地抬头看了眼黑暗里的虚空:“……希望刘老师没事吧。”
      思虑了几秒又说:“但是,我们和陈医生大没有冤仇,小没有矛盾,她为什么要置我们于死地……”

      白苹道:“没有仇恨,也还有个人利益。陈医生为了自己,不排除做不出这种事。”

      云鹿:“……”
      说的也是。

      他感慨了几秒,重新投入到眼前黝黑的令人不安的环境中。
      他们已经到了二楼。
      二楼里仍然静静悄悄,所有人都好像躲在暗处沉闷的匍匐,准备伺机而动。

      两人没有再继续下楼,而是进入了二楼楼梯间旁的小储物室。

      陈雅大概率已经在一楼报告大厅了,指不定藏了什么陷阱等他们。

      在黑暗里,一切都是未知的,所有的危险系数会成倍增加,所以就算不为了五楼那间教室里的人,他们也必须要主动地“羊入虎口”去报告厅,拿到照明的工具。
      而在这之前,他们需要找些武器。不管有没有用。

      储物室里的气息闷得像旧时百姓家里储藏食物的地窖,而且是闷了经过十年之久才被重新打开的地窖。

      云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旁边悉悉索索几下,下一秒,一块湿巾被安放在他鼻子前。清凉的薄荷香立即隔开了所有糟朽的气味。

      白苹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在旁边精准划拉着,当摸到一个东西时,那双修长的手指不确定地从头到脚再摸了摸,完全确认后,他把它拿了过来。

      只听“咔哒”一声响,一道暗沉的黄光在两人之间亮起。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这突然出现的黄光即使暗沉微弱,也令两人的眼睛一下很不舒服。
      白苹微眯了眼睛,迅速把电筒口调转,照向前方。
      那儿,杂乱无章。纸板,椅子,礼花筒,打扫工具,保温杯,小黑板……看得人眼花缭乱。

      白苹扫了一眼,偏头关切道:“眼睛疼不疼?”

      云鹿含糊地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杂乱的东西,适应后渐渐睁大了眼睛。半晌,吐出疑问:“居然没有床?”

      白苹微微歪头:“嗯?”

      “下午那个保安大叔不是进屋里休息去了?休息的话,起码有床吧,没床就算了,居然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说话间,云鹿看向那个头朝下摔着的小马扎。

      白苹“唔”了一声表示认同,紧接着说:“……而且,停电了,既然不在楼道里守着,也不在这里,那保安们还能去哪?”

      怎么想,都只有教室这一个可能了。

      几分钟后——

      白苹拿了把生锈的能切西瓜的尖刀,正擦拭着;云鹿拿了两根表面潮湿的棒球棍,他挥着棍子,打了一套动作,意外地有些像样。

      挥了几下,云鹿看向在黄灯旁静静擦刀子的人。他擦得很仔细,仔细得像是在出神,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多了几分机械。

      “苹哥哥?”云鹿靠近后,坐在他旁边。

      白苹回过神来,抿唇笑道:“怎么啦?”

      “见你有些呆呆的,叫叫你。”云鹿回笑说。

      白苹浅笑了一下,继续擦拭刀子。

      刀子上的红锈被擦掉了一些,但还有一半像是刀子本身的花纹,牢牢印刻在刀面上擦不干净了。
      擦刀的人却似乎浑然不觉,只一下下的擦着,非常心不在焉。

      云鹿担忧的看了会,又说不出什么话来,移开眼时正巧看见刀锋有些钝,便在屋里四处转着看。

      不多时,他眼尖地看到了一个砚台,立即起身拾了来:“磨一磨。”

      白苹接过去放在地上:“好。”

      他开始磨刀的动作,动作很机械。

      手里移动着的刀就他的手掌那么长,而且,在他白皙肤色的映衬下,刀子上溪水横流似的铁锈更为突显——刀太老了!

      这刀,要拿它去对付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实在磕碜。

      磨了半晌,为了缓解危险来临前乌云笼罩的气氛,云鹿有些遗憾的打趣道:“原本还想着,要好好瞧一瞧十八岁的你。”

      白苹磨刀的动作顿了一下。手电筒就放在他右边的杂物上,黄光微弱,无数灰尘粒子在光里弹来弹去,也在他的半边侧脸上扑来扑去,令他的神情更加难以捉摸。

      僵了一会,白苹答非所问道:“小寒,如果我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你愿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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