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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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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像钝刀子，一下下刮着林绒裸露在外的脖颈。她缩了缩肩膀，试图把那点可怜的暖意锁进洗得发白的旧外套里，可寒意还是无孔不入地往里钻。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此刻却重得让她几乎拿不住——辞退通知。几个冰冷的黑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
公园长椅冷得像块冰，林绒一屁股坐下去，激得她哆嗦了一下。旁边蹲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黄毛打着绺，蔫头耷脑的，和她此刻的状态倒是绝配。她口袋里还剩最后一根火腿肠，促销时买的，包装袋上印着醒目的“双汇买一送一”。她木然地撕开包装，掰了一半，递到黄狗嘴边。
狗子鼻子抽动两下，没什么精神地舔了舔，算是接受了这份微薄的善意。
“双汇买一送一……”林绒盯着那印着促销字样的塑料纸，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买一送一……有什么用？人都没了，买一送十也喂不饱房贷啊……”积蓄早就见了底，下个月房租的窟窿像张着黑洞洞的大嘴，等着把她吞噬。委屈、恐慌、对未来的一片茫然拧成一股粗粝的绳子，死死勒住了她的喉咙。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视线瞬间模糊。
“汪！”一声突兀的狗叫，带着某种强烈的、近乎不满的情绪，猛地扎进林绒混沌的脑子里。
她茫然地抬起泪眼，看向声音来源。那只刚刚还蔫巴巴的黄狗，此刻竟抬起了头，那双湿漉漉的棕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是盯着她手里剩下的半截火腿肠！更诡异的是，一个清晰无比、带着点嫌弃腔调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炸开：
“呜……买一送一？别抠门啊两脚兽！给就给整根！还有，”那声音顿了顿，强调般补充，“汪！要双汇的！不要杂牌！上次那个杂牌货，齁咸！吃完渴了老子半宿！”
林绒脸上的泪珠还挂在下巴尖上，整个人却像被瞬间冻成了冰雕。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残留的悲伤表情凝固在脸上，显得异常滑稽。手里的半根火腿肠“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石砖地上。
幻听？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还是……她惊恐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那只黄狗。黄狗正伸着舌头，眼巴巴瞅着地上的火腿肠，尾巴尖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小幅度地扫了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就是它！那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不，不是“发”出来的，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来的！
一股寒气从林绒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头皮发麻。她“噌”地一下从长椅上弹起来，动作太猛，带倒了旁边一个空饮料罐，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她顾不上捡，也顾不上那半根火腿肠，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见了鬼的地方，离这只诡异的狗远一点！
“请等一下！”
一个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奇异磁性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绊住了林绒落荒而逃的脚步。
林绒猛地刹住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
长椅后方不远处，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形裹在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里，肩宽腿长，气质冷峻。夕阳残余的暖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然而，林绒的目光瞬间就被牢牢钉在了他的头顶——那里，赫然竖着一对毛茸茸的、尖尖的、随着他微微歪头的动作而轻轻抖动的……犬耳！深棕色，在夕照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更让林绒血液倒流的是他的眼睛。隔着几步的距离，那双眼睛在渐浓的暮色里，竟闪烁着一种非人的、纯粹而锐利的金色光芒！像两颗小小的熔金，正穿透空气，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完了！真疯了！失业打击太大，不仅幻听狗说话，现在连妖怪都幻视出来了！林绒脑子里嗡嗡作响，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请留步，林绒小姐。”西装犬耳男再次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他向前迈了一步，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同时，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份折叠整齐、看起来相当正式的文件。
“自我介绍一下，墨黎。”他微微颔首，那双金色的兽瞳在昏暗光线下有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山海界动物沟通与管理专修学院’代理校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那只正试图偷偷把地上半根火腿肠叼走的黄狗，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刚才那场……精彩的跨物种对话，我恰好有幸目睹全程。”
林绒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目睹？他看到了？他……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个狗说话的声音……他也听到了？！
墨黎无视她惊恐的表情，径直将那份文件递到她面前。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张，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却透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坚硬光泽。
“鉴于您展现出的、极其罕见且珍贵的原生动物沟通天赋，”墨黎的声音清晰平稳，像是在宣读一份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提案，“我校现正式聘请您担任‘特聘实践助教’一职。”
文件在眼前展开。林绒的视线下意识地被最顶端加粗加黑的几个大字吸引——“聘用合同”。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了下方一行同样被加粗的条款上：
月薪：￥25,000.00（税后）起。
两万五？！税后？！起？！
林绒脑子里那根名为“恐惧”的弦，“啪”地一声，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几乎将她淹没的不真实感。失业的冰冷绝望，刚刚经历的诡异事件，眼前这个顶着犬耳自称校长的妖怪……所有这一切，都被那串鲜红得刺眼的数字粗暴地撞开、碾碎。
她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数字，像是要把它抠下来吞进肚子里。两万五！税后！这几乎是她之前那份工作税前工资的两倍还多！下个月的房租？房贷？瞬间从压死人的巨石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
“起……起薪？”林绒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像破旧的风箱。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口问了。
“是的，起薪。”墨黎的金色瞳孔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职业化，“包含基础工资、岗位津贴及特殊能力津贴。绩效奖金、项目提成、五险一金另计，按最高标准缴纳。”他语速平稳地补充，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甸甸的金砖，砸在林绒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旁边的黄狗终于成功叼起了那半根火腿肠，满足地嚼着，含糊不清的意念再次飘进林绒的脑海：“汪呜…两脚兽傻了？两万五！两万五能买多少火腿肠啊！堆成山！天天吃双汇！吃到吐！签！快签啊笨蛋！”
这死狗！林绒脸皮一阵发烫，但心底那点因为狗说话而残存的惊悚，此刻也被这“火腿肠山”的诱惑冲淡了不少。巨大的诱惑和巨大的诡异在她脑子里疯狂拉锯。
“贵校……”林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找回一点理智，声音依旧发虚，“是……什么性质的？教……什么的？”她实在无法把“动物沟通与管理”和眼前这个犬耳妖怪联系起来。
“正规院校，致力于培养具有跨物种沟通能力、致力于人妖（此处指动物妖精）和谐共处及濒危物种保护的专业人才。”墨黎回答得滴水不漏，表情纹丝不动，“校址位于本市特殊规划区，资质齐全。”他手指在合同某处点了点，“具体地址已注明。”
林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地址一栏确实填着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路名。荒诞感再次袭来。她看着墨黎那双在暮色中越发显得幽深的金色眼睛，再看看他头顶那对无比真实、甚至能看到细软绒毛的犬耳……骗子？妖怪？传销？可哪个骗子或者传销组织会开这么离谱的工资？成本都不够吧？
“我……”林绒的理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需要考虑……”
“当然。”墨黎出乎意料地没有催促，反而干脆地收回了合同，“聘用函有效期三天。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林小姐可以充分了解、权衡。”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从容，“您的天赋极为稀有，错过您，是本校的损失。但最终选择权，在您。”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迈开长腿，朝着公园深处走去。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高楼背后，暮霭四合。他挺直的背影很快融入灰蓝色的阴影里，只有头顶那对轮廓分明的犬耳，在昏暗中留下最后一道剪影，随即消失不见。
长椅旁，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林绒，和那只嚼完了火腿肠，正心满意足舔着爪子的黄狗。
“汪呜…傻子…两万五…火腿肠山…”黄狗懒洋洋的意念再次飘来。
林绒猛地一激灵，如梦初醒。她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那份印着“月薪两万五（税后）起”的合同，刚才明明还在她眼前！
“合同！我的合同呢？！”她失声叫道，慌乱地在长椅上下摸索，又看向黄狗。
黄狗被她吓了一跳，不满地“汪”了一声，意念里全是嫌弃：“吼什么吼！那个长耳朵的两脚兽拿走了！笨！”
林绒的心沉了下去。他拿走了？那刚才算什么？耍她玩？巨大的失落和屈辱感瞬间攫住了她，比失业时更甚。果然……是骗子吗？一场恶劣的、针对失业者的戏弄？
就在绝望的冰冷即将把她彻底冻僵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提示音。
她颤抖着手摸出那部屏幕碎了一角的旧手机。屏幕上，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静静躺着：
「林绒小姐，合同扫描件已发送至您邮箱（linrong_****@mail.com），请注意查收。纸质原件已留置在长椅下方。期待您的答复。——墨黎」
林绒几乎是扑跪下去，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的石质长椅下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光滑的、硬质的边角。她用力一抽——那份装订整齐的合同，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封面上，“山海界动物沟通与管理专修学院”几个烫金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反着光。
她紧紧攥着那份合同，纸张的触感冰凉而真实。夜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从脚边掠过。
三天？不，火腿肠山……啊不，是下个月的房租，等不了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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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上午九点整。
林绒攥着那张打印出来的、标注着“特殊规划区-栖霞路99号”的简易地图，站在一条极其僻静的小街尽头。眼前是一道与周围现代化环境格格不入的高大围墙，灰扑扑的，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只在中央位置嵌着一扇厚重的、古旧的深棕色木门。木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同样古旧的木牌，牌子上刻着几个龙飞凤舞、她完全看不懂的篆体字，旁边倒是钉着一块崭新的、极其不起眼的金属小牌，上面用宋体印着：「山海界动物沟通与管理专修学院-侧门入口」。
这地方……真的存在？林绒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奔赴两万五月薪的贪婪），伸手推向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木门。
出乎意料，门很轻，悄无声息地就向内滑开了。一股混合着青草、泥土、陈旧木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大型猫科动物毛发晒过太阳后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想象中阴森诡异的场景，而是一片豁然开朗。阳光透过高大的、形态奇异的树木枝叶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远处，几座风格杂糅的建筑掩映在葱郁的林木间——有飞檐斗拱的中式楼阁，也有爬满藤蔓的西式石砌塔楼，甚至还有几座圆顶的、像巨大蘑菇屋一样的建筑。空气异常清新，带着植物特有的芬芳，还有隐隐约约的……鸟鸣？不，那声音更像是某种笛子吹出的悠扬调子，只是来源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