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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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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声音，带着恐惧、痛苦、愤怒、哀求和饥饿，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绒的意识。狗的狂吠，猫的尖嚎，还有其他小动物吱吱喳喳的悲鸣，混合着绝望的情绪，形成一股巨大的精神噪音风暴，狠狠撞击着她的神经。
“唔……”林绒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太阳穴，身体晃了晃。这感觉比在“百语林”强烈百倍！这里的动物，情绪太激烈、太负面了！她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一个充满尖叫和哭泣的精神地狱。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墨黎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那片嘈杂：“集中精神，林助教。尝试屏蔽杂音，聚焦于你要寻找的目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像一根锚，短暂地定住了林绒在精神风暴中飘摇的小船。同时，一股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暖流似乎透过他接触的手臂皮肤传来，让那剧烈的头痛稍稍缓解。
林绒大口喘着气，用力闭了闭眼，努力回忆清单上那只导盲犬的信息：拉布拉多，雄性，五岁，芯片号……名字好像叫……“阿泰”？对，阿泰！她开始在混乱的意念洪流中拼命搜寻这个名字相关的情绪和声音。
「阿泰……阿泰你在哪……」
一个苍老、焦虑、带着无尽担忧的女性声音碎片般划过。不是意念，是真实的声音！来自前方！
林绒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救助中心接待区靠墙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墨镜的老奶奶。她双手紧紧握着一根盲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焦灼和不安，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阿泰……好孩子……快回来……奶奶看不见路啊……”一位穿着“归途”中心蓝色马甲的工作人员正低声安慰着她。
这应该就是阿泰的主人！林绒心头一紧。
“林助教？”墨黎低沉的声音提醒了她。
林绒立刻集中精神，不再试图去听老奶奶的话，而是将全部意念沉入那片混乱的精神噪音中，像在汹涌的波涛中打捞一根特定的针。她默念着：阿泰……阿泰……拉布拉多……五岁……导盲犬……
「奶奶……奶奶在哪里？好黑……好吵……好多可怕的味道……奶奶……呜呜……奶奶等我……」
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浓重鼻音、充满了极度恐惧、迷茫和依恋的意念，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电波，骤然从一片喧嚣的“汪！喵！嗷！”背景音中挣扎出来，撞进了林绒的脑海！这声音……沉稳中带着焦急，正是导盲犬特有的那种感觉！
找到了！林绒精神一振，立刻锁定那个意念的方向来源。它并非来自眼前这些笼舍，而是……更深处？像是隔离观察区那边？
“这边！”林绒脱口而出，抬脚就往隔离区方向快步走去，甚至忘了身边的墨黎。
墨黎金色的瞳孔微微一闪，没有多问，立刻迈步跟上。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丝毫不慢，那双敏锐的犬耳微微转动着，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人类无法察觉的信息。
隔离观察区相对安静一些，笼位也更大。林绒循着脑海中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充满恐惧的呜咽意念，快速穿过一排排笼子。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或警惕或麻木的眼睛，最终停在最里面一个独立的大笼前。
笼子里，一只体型健硕、毛色纯正的浅黄色拉布拉多犬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它脖子上还套着半截断裂的导盲鞍牵引绳。正是清单照片上的阿泰！与照片中温顺沉稳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的阿泰显得极度惊恐。它的耳朵紧紧贴着头皮，尾巴夹在后腿间，身体微微发抖，喉咙里不断发出低低的、充满恐惧的呜咽。它不停地用鼻子疯狂嗅闻着笼门缝隙和地面，又猛地抬起头，朝着空气发出短促、焦虑的吠叫，仿佛在寻找那个它最依赖的身影。
「奶奶！奶奶！我在这里！好多怪味！好可怕的声音！绳子断了……我找不到路了……奶奶……呜呜……你在哪？别丢下阿泰……」
那带着哭腔的意念源源不断地涌入林绒脑海，充满了无助和巨大的恐慌。
工作人员跟了过来，叹了口气：“就是它。昨晚被热心市民发现，在离走失路口隔了三条街的一个废弃工地角落里缩着发抖，怎么叫都不肯出来，费了好大劲才弄回来。芯片扫出来是导盲犬阿泰，联系上主人了。但它应激反应太严重了，完全不让人靠近，水粮都不碰。主人来了恐怕也……”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显然，这种情况很棘手。
墨黎的目光落在阿泰身上，金色的瞳孔专注地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林绒看着笼子里焦躁转圈、恐惧呜咽的大狗，听着它脑海里那一声声绝望的“奶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深吸一口气，在墨黎和工作人员略带讶异的目光中，慢慢蹲下身，隔着笼子的金属栏杆，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阿泰齐平。
她没有立刻试图用人类语言去安抚——那对此刻的阿泰可能毫无意义。她集中精神，将一道清晰、平缓、带着无比温和善意的意念，像一道温暖的溪流，轻柔地朝着笼中那个狂躁不安的意识传递过去：
「阿泰……阿泰……别怕……看着我……」
焦躁踱步的大狗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像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声音。它警惕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脑袋，湿漉漉的黑色鼻头剧烈翕动着，那双充满血丝、写满惊恐的棕色眼睛，带着十二万分的怀疑和震惊，死死地盯住了笼外蹲着的林绒！
「谁……谁在叫我？」一个颤抖的意念带着极度的惊疑传回林绒脑海。
有效！林绒心中一喜，立刻稳住心神，继续传递意念，语速放得更缓，意念中的安抚意味更加浓厚：
「是我，阿泰。看着我，别怕。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你在找奶奶，奶奶也在找你，她就在外面，很担心你。」
「奶奶？！」阿泰的意念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更深的恐惧，「奶奶在外面？真的？你没骗我？我……我找不到她了！绳子……绳子断了！好大的声音！好多车！好多可怕的味道！」它的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回忆让它再次陷入恐慌。
林绒立刻加强意念中的镇定力量：「我知道，我知道阿泰很害怕。那声音很突然，很吓人。但现在安全了，这里很安全。奶奶就在外面等你。你看，」她指了指自己身后墨黎和工作人员的方向，用意念传达，「这些人是来照顾你的，不是坏人。」
阿泰的目光随着她的意念指引，迟疑地扫过墨黎和工作人员。当看到墨黎时，它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性的呜噜声。
「那个……那个长耳朵的……味道好凶……」阿泰的意念带着本能的畏惧。
墨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金色的眸子淡淡瞥了阿泰一眼，没做任何动作，但身上那股无形的冷峻气场似乎收敛了一些。
林绒赶紧用意念安抚：「别怕他。他是……呃，是这里的‘头儿’，也是来帮我们的。」她赶紧转移话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阿泰，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最后……嗯，最后尿尿的地方，是哪棵树？或者哪个路灯？你记得吗？那是你留下的记号，对不对？告诉姐姐，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样子？周围有什么？」
导盲犬经过严格训练，会形成极其规律的排泄习惯，地点也相对固定，这几乎是它们标记路线、构建安全地图的本能方式。
「尿尿？」阿泰的意念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绒会问这个。它歪了歪大脑袋，努力在混乱恐惧的记忆中搜索。片刻后，一个清晰的图像伴随着意念传递过来：「一棵树……很大很大的树！树皮……掉了一块！像……像被雷劈过！旁边……旁边有个红色的、会转的……大球球！在……在一个有很多铁架子的地方后面！」
掉皮的树？红色会转的大球？铁架子？林绒飞快地在脑中搜索着城市地图。走失地点是XX路口……离那里三条街的废弃工地……红色会转的大球？难道是……废弃游乐场旁边那个倒闭的汽车修理厂？门口好像有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旋转广告球！而那片废弃工地旁边，确实有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小区，里面有些老树！
“墨校长！”林绒猛地站起身，因为蹲太久腿有点麻，身体晃了一下，但她语速极快，带着兴奋，“阿泰说它最后留下记号的地方，有一棵树皮剥落像被雷劈过的大树，旁边有个废弃的红色旋转广告球！在废弃工地附近，很可能就是它被找到的那片区域的老旧小区外围！它挣脱后太害怕，本能地想循着自己留下的气味标记往回找奶奶，但可能被工地复杂的障碍物困住了！”
墨黎金色的瞳孔骤然一亮，锐利如刀。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对旁边的工作人员下令：“立刻调取以发现地点为中心，半径五百米范围内所有老旧小区的树木资料，重点查找树皮有显著损伤、特别是类似雷击痕迹的乔木！同时准备车辆！”他的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工作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信息惊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飞快地应声跑开。
墨黎的目光转向林绒，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他果断地一挥手：“走！去现场！”
车子在城市的边缘飞驰，很快驶离了主干道，拐进一片低矮、破败的待拆迁区域。道路坑洼不平，两旁是废弃的厂房和长满荒草的空地。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最终，车子停在一片被蓝色铁皮围挡圈起来的废弃工地外围。围挡有一处破损的豁口。墨黎率先下车，林绒紧跟其后。墨黎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金色的瞳孔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目光最终锁定了工地斜对面，一片同样等待拆迁、住户已搬离大半的破旧居民区边缘。
“这边。”他声音低沉，目标明确地朝那个方向走去，步履沉稳有力。
林绒小跑着跟上。越靠近那片老居民区，她脑海中阿泰留下的意念图像就越发清晰——那棵剥皮的大树，那个红色的旋转球……她焦急地四处张望。
“在那里！”林绒眼尖，指着前方几十米外，一片堆满建筑垃圾的空地边缘。一棵高大却显得衰败的老槐树孤零零地立着，树干上，一大块树皮狰狞地撕裂剥落，露出里面灰白色的木质，那伤痕确实像一道干涸的黑色雷击纹路！而在老槐树侧后方不远处，一个早已停转、锈迹斑斑、漆皮剥落的巨大红色金属广告球，正歪斜地立在一个废弃修理厂的门柱上！一切都和阿泰意念中传递的画面完全吻合！
“是这里！”林绒激动地喊道，立刻朝着那棵老槐树跑去。
墨黎的动作更快。他几个大步就赶到了树下，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树根周围的地面。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落叶杂物。
林绒也赶到了，她学着墨黎的样子，弯下腰，仔细地在树根附近搜寻。目光扫过一片被风吹得半掩在尘土下的破塑料布……
“墨校长！看那里！”林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塑料布边缘下方露出的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黄棕色影子。
墨黎立刻蹲下身，动作迅捷而无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拨开那层脏污的塑料布边缘。
塑料布下方，是一个用废弃砖头和几块木板勉强搭成的、极其狭小低矮的三角空间，里面塞满了枯叶和破布条。此刻，一只浅黄色的拉布拉多犬正蜷缩在这个脏兮兮的“窝”的最深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正是阿泰！
它看起来比在救助中心时更加狼狈，原本光亮的皮毛沾满了尘土和枯草，后腿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行动受限。当塑料布被掀开，光线骤然涌入时，它惊恐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本能地想要往更深处缩，但因为后腿被绊住，动作显得笨拙而绝望。
「不要！别过来！走开！」阿泰充满恐惧的意念像尖针一样刺向林绒。
“阿泰！别怕！是我们！”林绒立刻用意念回应，同时放慢动作，尽量轻柔地蹲得更低，让自己的视线与狗窝齐平，“你看！是我！还有……呃，墨校长！我们来带你回去找奶奶了！奶奶在外面等你呢！”
「奶奶？」阿泰的意念顿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希望，颤抖着抬起头。当它那双充满惊恐和疲惫的棕色眼睛，越过林绒，看到站在她身后、沉默如山但并无攻击动作的墨黎时，它明显地愣住了。
就在这时，墨黎动了。他没有说任何安抚的话，只是极其自然地、无声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他蹲下身，目光落在阿泰被缠住的后腿上。那里，一截生锈的、带着尖锐断口的细铁链，紧紧勒进了它后腿的毛发里，甚至可能卡进了皮肉。
林绒看到那铁链，心头一紧。
墨黎伸出手。他的手指在靠近阿泰时，阿泰的身体再次绷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但墨黎的动作稳定而精准，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或者说让狗）难以抗拒的平静力量。他没有试图立刻去碰阿泰受伤的腿，而是先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阿泰因为紧张而微微耸起的肩胛骨。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的瞬间，林绒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平和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轻柔地荡开，笼罩住了惊恐的阿泰。那感觉……像温暖的阳光，又像无声的安抚。阿泰绷紧的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一丝，喉咙里的呜咽声也低了下去，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惊疑不定地看着墨黎。
墨黎这才将手移向那截缠绕的铁链。他的动作快而精准，手指灵活地找到铁链缠绕的活结和卡扣处，指尖发力——
“咔哒”一声轻响。
那截锈蚀、勒入皮肉的细铁链应声而断，被他干脆利落地扯开、丢到一边。
阿泰的后腿瞬间解脱了束缚！它似乎还有些发懵，下意识地动了动那只被勒麻的腿。
“好了。”墨黎收回手，声音低沉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站起身，目光看向林绒，金色的瞳孔在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光斑里，显得深邃难测，“带它出来吧。”
林绒赶紧凑近那个脏兮兮的狗窝入口，朝里面伸出手，脸上绽开一个尽可能温暖柔和的笑容：“阿泰，没事了！坏链子没有了！来，我们回家！奶奶等急了！”
这一次，阿泰的意念里，那厚重的恐惧壁垒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它迟疑地、试探性地，伸出鼻子，轻轻地、极其小心地嗅了嗅林绒伸过去的手。
「奶奶……真的在外面？」它的意念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不敢置信的期待。
“真的！姐姐不骗你！”林绒用意念笃定地回答，声音也放得更柔，“来，阿泰，好孩子，出来吧。奶奶看不见路，没有阿泰，她寸步难行呢。”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阿泰的心防。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委屈、思念和终于找到依靠的呜咽，挣扎着从那个狭窄肮脏的庇护所里爬了出来。它后腿的毛被铁链勒掉了一小撮，露出一点红肿的皮肤，但好在没有严重外伤。它蹒跚地走到林绒腿边，巨大的身体因为疲惫和激动而微微颤抖，湿漉漉的鼻子依赖地蹭了蹭林绒的手心，然后又怯生生地、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旁边沉默伫立的墨黎。
「谢……谢谢……」一个极其微弱、带着点羞怯的意念，飘向墨黎的方向。
墨黎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走了。”
林绒轻轻摸了摸阿泰还有些脏的大脑袋，低声说：“走吧，阿泰，我们回家。”她牵着狗绳，引导着还有些腿软的大狗，跟在墨黎身后。
夕阳的金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墨黎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步伐沉稳。林绒牵着阿泰，能感觉到大狗的步伐从最初的迟疑踉跄，渐渐变得轻快起来，一种名为“回家”的急切渴望，透过那牵引绳清晰地传递过来。
回到“归途”中心门口时，那位白发苍苍、戴着墨镜的老奶奶，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正无比焦灼地朝着路口张望。她什么都看不见，但那紧握盲杖的手，那微微前倾的身体，无不诉说着极致的期盼。
“奶奶！奶奶！是阿泰！阿泰回来了！”工作人员激动地喊道。
“阿泰？我的阿泰？”老奶奶的声音瞬间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汪！汪汪汪！”阿泰在看到那个熟悉身影的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吠！所有的恐惧、疲惫、委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它像一道金黄色的闪电，挣脱了林绒手中的牵引绳，拖着还有些不利索的后腿，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扑向那个它用生命守护和依赖的身影！
巨大的冲力让老奶奶踉跄了一下，但她毫不在意，手中的盲杖“哐当”掉在地上。她颤抖着、摸索着，紧紧抱住了扑到怀里的、激动得浑身乱颤的大狗，布满皱纹的脸深深埋进阿泰温暖厚实的颈毛里。
“阿泰……阿泰……我的好孩子……你可回来了……吓死奶奶了……”老奶奶泣不成声，浑浊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滴在阿泰的皮毛上。
阿泰更是激动得无法自持，疯狂地舔舐着老奶奶的脸颊和手，喉咙里发出激动到变调的呜咽和短促的吠叫，尾巴摇得像装了马达。
「奶奶！奶奶！阿泰回来了！阿泰找到你了！呜呜……奶奶别哭……阿泰再也不乱跑了……奶奶……奶奶……」
那强烈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依恋，像一股汹涌温暖的洪流，直接冲进了林绒的脑海，如此纯粹，如此动人，瞬间冲散了之前所有救助中心的负面噪音。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一人一狗在夕阳的光辉中紧紧相拥，听着那跨越物种、用最原始方式表达的至深情感，眼眶不自觉地发热发酸。一种奇异的暖流，混杂着成就感和难以言喻的触动，在她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原来……这就是墨黎说的“钥匙”和“桥梁”？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身旁沉默的男人。
墨黎静静伫立在那里，金色的瞳孔倒映着夕阳的余晖和眼前这感人至深的重逢画面，深邃得如同古井。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林绒敏锐地捕捉到，他那双总是带着冷峻弧度的薄唇，似乎比平时放松了那么一丝丝。最让她心头一跳的是，他头顶那双一直警觉竖立的、深棕色毛茸茸的犬耳，此刻竟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朝前舒展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细微的变化稍纵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墨黎的目光从相拥的一人一狗身上收回，转向林绒。金色的眸子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掺杂了些别的、林绒看不懂的东西。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做得不错，林助教。”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仿佛在确认什么，随即移开，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让林绒心头莫名一跳，“另外，合同里‘特殊条款’部分提到的‘能力适应性评估’，你通过了。”
特殊条款？能力适应性评估？林绒心里咯噔一下。那份合同她拿到手后光顾着看薪资和岗位职责了，后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条款……她好像真没细看！
没等她细想，墨黎的目光再次掠过她，鼻翼似乎又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只留下一句：
“明天九点，办公室见。”
林绒站在原地，看着墨黎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又看看旁边终于平静下来、正依偎在老奶奶脚边、被工作人员小心检查后腿伤口的阿泰。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老奶奶轻柔抚摸阿泰脑袋时低低的、充满爱意的絮语。
两万五的月薪，妖怪校长，能听懂动物吐槽……还有那份没细看的合同“特殊条款”……这工作，好像远不是“找狗”那么简单啊。墨黎最后那个细微的皱眉，和他鼻翼的翕动……是在她身上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