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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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清躺在病床上，听着宋绻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她的喉咙干涩，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痛。
她想摇头，想告诉宋绻不是这样的，不是她的错，不是她拖累了自己。
可麻药刚过，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住宋绻的指尖。
“不是的，不是的。”
她在心里无声地反驳。
宋绻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得像是要灼穿她的皮肤。
薛明清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手腕上包扎的伤口，看着她眼睛里破碎的光。这一切，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在那个雨夜，她站在露台上，看着宋绻蹲在阴影里哭泣，瘦削的肩膀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那一刻，她心里涌起一种近乎傲慢的怜悯，这个女孩需要拯救，而自己恰好有这个能力。
于是她伸出手，递出那张十万块钱，像是施舍给乞丐一枚硬币那样轻易。
“跟着我吧。”
这句话说出口时，她甚至没想过宋绻会拒绝。
毕竟，谁能拒绝从天而降的救赎呢？
她给了宋绻钱，给了她工作，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却唯独没给她最需要的东西——平等的爱，和真正的理解。
“你像处理卫生一样，以为只是做了对方就可以变得干净。”
心理医生的话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是啊，她多可笑啊。
她以为给宋绻钱就能解决她原生家庭的痛苦，以为给她工作就能填补她内心的空洞，以为把她养在自己身边就是对她好。
可她从来没问过宋绻想要什么。
她甚至没发现宋绻生病了。
直到那天，她在宋绻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排药瓶，帕罗西汀、舍曲林、劳拉西泮。
药瓶已经空了一半，而她却连宋绻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都不知道。
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她翻遍手机，才发现自己连宋绻的主治医生是谁都不清楚。
她打开宋绻的医疗记录，上面赫然写着“双向情感障碍，病程三年”。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
宋绻独自承受着情绪的起落，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没有一个人会不关心自己的爱人。”
心理医生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是啊，她算什么爱人？
她连宋绻和父母断绝关系五年都不知道。
她只记得每个月按时给宋绻打钱，却从没问过这些钱去了哪里。
她以为自己在帮宋绻摆脱吸血鬼一样的父母，却不知道宋绻早就切断了和那个家的所有联系。
那些钱，最终都躺在宋绻的银行卡里，一分未动。
“薛总，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宋绻曾经这样说过，而她竟然以为那只是客套。
病床上，薛明清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宋绻慌忙去擦：“是不是伤口疼了？我叫医生来——”
薛明清摇头，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说对不起。
想说上一世的我多么愚蠢，多么傲慢。 想说这一世我发誓要重新再来，要好好爱你。
可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一遍遍用拇指摩挲宋绻的手背，像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宋绻似乎懂了。
她俯下身，将额头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都想起来了......你陪我看病，给我熬粥，半夜抱着我做噩梦的我......”
薛明清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些被宋绻遗忘的温柔，原来她都记得。
只是生病扭曲了她的记忆，让她只记住了痛苦，忘记了所有爱。
“你以为你是在打通关，但是你不爱她——或者说，你不够赤诚的爱给对方带来了无尽的苦涩。”
心理医生的判决再次在耳边响起。
是啊，她多残忍啊。
她把宋绻的人生当成了一场拯救游戏，却忘了被拯救的人也有心，也会疼。
好在命运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薛明清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宋绻的脸。氧气面罩下，她的嘴唇轻轻开合： “......我爱你。”
不是救世主对信徒的怜悯，
不是饲主对宠物的疼爱，
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最赤诚的告白。
窗外，暮色渐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