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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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穿过金色的稻田，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刘文羽的膝盖上。
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宋禾熹，后者正专注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没戴眼镜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还有半小时到站。"宋禾熹突然转过头，正好对上刘文羽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刘文羽慌忙低头假装整理背包："啊，这么快？"
宋禾熹嘴角微微上扬，从包里拿出两瓶水，递给刘文羽一瓶："喝点水，你从上车就一直没说话。"
"我..."刘文羽接过水瓶，指尖不小心碰到宋禾熹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我在想比赛的事。"
宋禾熹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刘文羽急忙打断他，"那个混蛋就该被揍，只是..."他挠了挠头，"没想到你会那么冲动。"
宋禾熹低头拧开瓶盖，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我也没想到。"
这句话里包含的意味让刘文羽心头一热。
他想起宋禾熹冲进球场时苍白的脸色，想起他揪住对方衣领时颤抖的手指——那都是为了他。
"那个..."刘文羽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却听见广播里传来到站提醒。
"准备下车吧。"宋禾熹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两人的背包。
温泉旅馆坐落在半山腰，需要乘坐专门的接驳车。
山路蜿蜒，刘文羽坐在窗边，看着越来越近的群山，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和宋禾熹第一次单独外出——没有同学，没有福利院的孩子们，只有他们两个人。
"到了。"宋禾熹轻声说，指了指前方掩映在枫树中的传统日式建筑。
旅馆比想象中要豪华，木质的大门上挂着写有"月见庄"的牌匾。
穿着和服的女将热情地迎接他们，引领他们穿过铺着榻榻米的走廊。
"这是二位的房间。"女将拉开纸门，一间宽敞的和室展现在眼前——中间摆着矮桌和坐垫，角落里已经铺好了两套被褥，相隔不远不近，刚好一臂的距离。
刘文羽的耳朵热了起来。
虽然早知道会住一间房，但亲眼看到并排的被褥还是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温泉从下午三点开放到晚上十一点。"女将微笑着介绍，"晚餐六点在餐厅，也可以送到房间。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按铃。"
女将离开后，房间里一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竹筒敲石的清脆声响。
刘文羽假装对墙上的挂画很感兴趣，宋禾熹则认真地整理着背包里的东西。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宋禾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刘文羽注意到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我想说..."刘文羽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要不要先去泡温泉？坐了那么久的车..."
宋禾熹点点头："好。"
又是一阵沉默。刘文羽清了清嗓子："那...现在去？"
"嗯。"
温泉分男女汤，这个时间几乎没有其他客人。
刘文羽迅速冲洗干净，迫不及待地踏入露天温泉。
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全身，他满足地叹了口气，靠在池边的石头上。
秋日的山风轻拂过水面，带着枫叶的清香。
刘文羽闭上眼睛，听着远处隐约的鸟鸣，几乎要睡着了。
"可以坐这里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文羽猛地睁开眼，看到宋禾熹站在池边，身上只围着一条毛巾。
水汽氤氲中，他的皮肤显得格外白皙，锁骨处的线条清晰可见。
"当、当然。"刘文羽往旁边挪了挪，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盯着看。
宋禾熹慢慢滑入水中，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两人并肩泡在温泉里，一时无话。刘文羽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宋禾熹——水珠顺着他纤细的脖颈滑下，睫毛因为水汽而显得格外浓密。
"看什么？"宋禾熹突然问。
"没、没什么！"刘文羽慌忙移开视线，"就是...你没戴眼镜的样子，挺新鲜的。"
宋禾熹轻轻笑了："我平时戴隐形的时候你没注意？"
"注意了..."刘文羽小声嘟囔，"就是觉得现在特别..."
"特别什么？"
"特别顺眼。"刘文羽临时改口，暗自庆幸水汽可以掩饰他发烫的脸。
宋禾熹没有回应，但刘文羽透过水汽看到他耳朵红得几乎透明。
正当刘文羽绞尽脑汁想转移话题时，宋禾熹转过身去拿放在池边的水杯，露出了整个背部。
刘文羽倒吸一口冷气——宋禾熹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右肩一直延伸到腰部，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这是..."刘文羽下意识伸手，又在半路停住。
宋禾熹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转回来："那年离开你之后留下的。"
刘文羽从没见过这道疤，也从未听宋禾熹提起过他在离开自己之后的经历。
"疼吗？"刘文羽轻声问。
"早就不疼了。"宋禾熹摇摇头，"上初中那年，学校食堂失火，我被掉落的房梁砸中。后来被消防员从火里救出，做了几次手术。"
刘文羽的心脏揪紧了。
他想起宋禾熹总是穿带领子的衣服，即使在最热的夏天；想起他从不参与需要脱上衣的体育活动；想起他偶尔露出的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眼神。
"所以..."刘文羽小心翼翼地问，"你才不肯穿那种清凉的衣服？"
宋禾熹点点头，温泉水映得他的眼睛格外忧伤："我不敢穿，我怕吓到别人。"
刘文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宋禾熹总是一个人。
总是不敢和别人走太近。
"你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刘文羽由衷地说。
宋禾熹摇摇头："只是顾及他们的感受。"他顿了顿。
“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而不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温泉的热度似乎渗进了心里。
泡完温泉回到房间，晚餐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怀石料理，每一道都小巧而美味。
刘文羽狼吞虎咽地吃着，宋禾熹则慢条斯理地品尝每一口。
"太好吃了！"刘文羽夹起一块烤鱼，"这个给你，我记得你喜欢吃鱼。"
宋禾熹愣了一下，接过鱼肉："你原来还记得？"
“不是…”
刘文羽尴尬地挠挠头。
"因为每次在学校食堂，你总是点鱼。"刘文羽得意地说，"我还知道你喜欢原味牛奶，讨厌胡萝卜，紧张的时候还会..."
“这些都是我观察得到的结论！”
宋禾熹的筷子停在半空："你...观察的真清楚。"
"因为我们是发小啊。"刘文羽脱口而出，随即觉得这句话似乎不足以解释他为何记不得这些细节，赶紧低头扒饭。
饭后，女将来收餐具时告诉他们，旅馆后面的小山坡是观星的好地方，今晚天气晴朗，能看到银河。
"要去看看吗？"宋禾熹问。
刘文羽点点头："好啊。"
夜色渐深，两人各自换上睡衣准备就寝。
刘文羽坐在被褥上擦头发，余光瞥见宋禾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旁边。
"那是什么？"刘文羽好奇地问。
宋禾熹的手顿了一下："...日记。"
"你写日记？"刘文羽惊讶地睁大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离开你之后。"宋禾熹轻声回答，"这是我母亲送的生日礼物。"
刘文羽突然很想看看那本日记里写了什么，特别是关于自己的部分。
但他知道这是宋禾熹的隐私，只能按捺住好奇心。
"睡吧。"宋禾熹关掉床头灯，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在地上画出格子状的亮斑。
刘文羽躺在被褥上，听着宋禾熹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侧过身，借着月光看向宋禾熹——后者仰面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宋禾熹？"刘文羽轻声唤道。
"嗯？"
"你睡了吗？"
"没有。"
刘文羽犹豫了一下："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
"夏日祭那晚...你到底和我说了什么？"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刘文羽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过了许久，宋禾熹才开口：
"明天告诉你。"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等我们看星星的时候。"
这个回答让刘文羽既期待又忐忑。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好，晚安。"
"晚安。"
半夜，刘文羽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声音来自宋禾熹的方向。
借着月光，他看到宋禾熹蜷缩在被子里，肩膀微微颤抖。
"宋禾熹？"刘文羽立刻清醒了，轻手轻脚地挪过去，"做噩梦了？"
宋禾熹没有回答，但刘文羽看到他的枕头上有泪痕。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宋禾熹的肩膀："要...要喝点水吗？"
宋禾熹摇摇头，却突然抓住了刘文羽的手腕："别走。"
刘文羽愣住了。
宋禾熹的手冰凉而颤抖，完全不似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学生会长。他慢慢在宋禾熹的被褥边坐下："我不走。"
"我梦到那场火了。"宋禾熹的声音沙哑，"每次都是同样的梦...浓烟, 哭喊声, 然后...疼痛。"
“我还看到你也……”
刘文羽的心脏揪成一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握住宋禾熹的手："现在没事了，你很安全。"
“我也很安全。”
宋禾熹慢慢平静下来，但依然抓着刘文羽的手不放："抱歉，让你看到这样..."
"别这么说。"刘文羽打断他，"我们是发小，对吧？"
宋禾熹点点头，月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嗯，最好的发小。"
这个称呼让刘文羽心里既温暖又酸涩。他轻轻捏了捏宋禾熹的手："继续睡吧，我就在这儿。"
宋禾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刘文羽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突然意识到这是宋禾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一股保护欲，他决定整晚都守在这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照进来时，刘文羽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睡着了，头靠在宋禾熹的被褥边缘。
而宋禾熹已经醒了，正坐在被褥上看着他，手里捧着那本"日记"。
"早。"宋禾熹轻声说，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多了。
刘文羽揉揉眼睛："早...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宋禾熹合上本子，"谢谢你昨晚...你知道的。"
刘文羽摆摆手："没什么。"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本子，"那是...？"
宋禾熹犹豫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把本子递了过来："想看吗？"
刘文羽惊讶地接过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这不是普通的日记，而是一本剪贴簿。里面贴满了照片、票根和各种小物件，每一页都配有宋禾熹工整的字迹。
"这是..."刘文羽瞪大眼睛，认出了许多熟悉的场景——幼儿园运动会上他们第一次同框的照片，当初小时候一起去旅行的车票，高中开学典礼的节目单...
翻到最新的一页，刘文羽的呼吸停滞了——那是夏日祭的照片，他和宋禾熹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温泉券。
照片旁边贴着两张小小的票根，下面写着："和L的第一次旅行"。
"你...一直留着这些？"刘文羽的声音有些颤抖。
宋禾熹点点头，耳朵又红了："习惯而已。"
刘文羽继续往后翻，发现每一页都有关于他的记录——他赢得篮球比赛的报道剪报，他送给宋禾熹的生日礼物包装纸，甚至还有他随手画的涂鸦...
"我从来不知道..."刘文羽抬起头，喉咙发紧。
宋禾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现在你知道了。"
这个简单的回答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刘文羽突然很想拥抱宋禾熹，但他只是轻轻合上剪贴簿，小心翼翼地还回去："谢谢给我看这个。"
"不客气。"宋禾熹接过本子，嘴角微微上扬，"去洗漱吧，早餐应该快送来了。"
早餐后，两人决定去旅馆周围的森林小径散步。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晚能看到银河吗？"刘文羽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问道。
宋禾熹也仰起头："气象预报说今晚晴天。"
"那..."刘文羽犹豫了一下，"你还会告诉我吗？夏日祭那晚的事？"
宋禾熹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嗯，今晚。"
这个承诺让刘文羽既期待又紧张。
他跟上宋禾熹的步伐，两人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偶尔肩膀相碰，又迅速分开。
下午，他们再次去泡了温泉。
这次刘文羽刻意不去看宋禾熹背上的伤疤，而是聊起了学校的事情和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宋禾熹似乎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甚至和刘文羽打起了水仗——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傍晚，女将告诉他们今晚确实能看到银河，最佳观星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要去吗？"回到房间后，宋禾熹问道。
刘文羽点点头："当然。"
晚餐比昨天更加丰盛，有新鲜的松茸和当季的栗子饭。
刘文羽吃得心满意足，而宋禾熹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窗外的夜空。
"走吧。"当最后一碟点心被收走后，宋禾熹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
旅馆后面的小山坡上有一个观景台，摆放着几张长椅。
夜空中繁星点点，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
秋夜的风有些凉，刘文羽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冷吗？"宋禾熹问。
"有点。"刘文羽老实回答。
宋禾熹犹豫了一下，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刘文羽："穿上吧。"
刘文羽接过外套，上面还残留着宋禾熹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他穿上外套，感觉整个人都被温暖包围了："谢谢。"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仰头望着满天星辰。
刘文羽偷偷瞥了一眼宋禾熹的侧脸，后者正专注地看着天空，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那个..."刘文羽鼓起勇气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夏日祭那晚..."
宋禾熹深吸一口气，转向刘文羽。他的眼睛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我说的是..."
他的嘴唇轻轻开合，无声地重复着那句话。
刘文羽屏住呼吸，心跳如雷："再说一次，好吗？这次...我想听声音。"
宋禾熹的脸在月光下泛着红晕，但他没有退缩："我说...永远的发小。"
这个答案让刘文羽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释然，又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
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露出笑容："我们当然是，永远的发小。"
宋禾熹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刘文羽用力点头，"不管以后上大学还是工作，我们都要保持联系。"
宋禾熹笑了，笑容比星空还要耀眼："约定好了。"
刘文羽伸出小拇指："拉钩。"
宋禾熹愣了一下，然后也伸出小拇指，两人的手指在星空下紧紧勾在一起。
"其实..."宋禾熹轻声说，"我从来没想过能遇到你这样的发小。"
"什么意思？"刘文羽歪着头问。
"自从离开你以后，我总是独自一人。"宋禾熹望着远处的山影，"上小学和初中之后也不太会和人相处...直到再一次地遇见你。"
刘文羽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宋禾熹的场景——隔壁刚搬来的瘦小男孩，和他打招呼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是他先走过去搭话的。
"那时候你可真难搞。"刘文羽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整天板着脸，谁跟你说话都不理。"
宋禾熹轻轻踢了他一脚："那是因为你太吵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刘文羽仰头看向银河，突然指向其中一颗特别亮的星星："那颗是什么星？"
"天琴座的织女星。"宋禾熹立刻回答，"旁边那个是天鹰座的牛郎星。"
"你连这个都知道？"刘文羽惊讶地睁大眼睛。
宋禾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天文社的杂志上看的。"
"不愧是宋大会长。"刘文羽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什么都知道。"
宋禾熹没有回应，但刘文羽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望着星空，偶尔交谈几句，更多时候是舒适的沉默。
夜渐深，山间的温度越来越低。
刘文羽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回去吧。"宋禾熹站起身，"别感冒了。"
刘文羽点点头，跟着站起来。
回旅馆的路上，两人走得很近，手臂时不时碰在一起。
刘文羽突然意识到，这次旅行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亲密了——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改变，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和信任。
回到房间，被褥已经重新铺好。两人洗漱完毕，各自钻进被窝。
今晚的气氛比昨晚轻松多了，刘文羽甚至敢开玩笑了：
"今晚不会再做噩梦了吧？"他侧身面向宋禾熹的方向。
宋禾熹摇摇头："不会了。"他顿了顿，"谢谢你...所有的一切。"
刘文羽在黑暗中微笑："不客气，永远的发小。"
这个称呼在舌尖上留下甜蜜的滋味。
刘文羽闭上眼睛，听着宋禾熹均匀的呼吸声，慢慢进入梦乡。
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这样的关系，或许比什么都珍贵。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